《凤鸣千里》咖啡加奶不加糖

15、第十五章 风高

　　定州节度使的府邸里灯火通明。风凌天是个勤政的将军，便是在西域戎马倥偬的时候，每日书房烛火亦也不熄。现在调任了定州节度使，这习惯也不改。小厨房备着温水和夜宵，随时可以传上来用。

　　他体贴下属，在公事处理了一个段落后，便将副将早早地打发去休息，此时月上中天，坐着看书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揉了揉眉心。

　　他并非是风凌天本人。他只是神主大人的替身，终究不可能代替他处理所有的事情。神主大人已经去了几天，待他回来决断的公文也堆了不少，让他这个影卫只能扮演一个体恤下属的好上司，把重要的事情都押后再决。

　　而神殿还在这个时候凑热闹，派了那位大人过来。每一次应付完那位大人的话，剑乙就觉得自己减寿了十年。正想着，他偷眼瞄了下那位喜穿白衣的大人，又在心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哀悼自己的不幸。怎么这一次被挑中做替身的影卫，就是他呢？

　　月清和在一旁，端着茶盏，闻着茶香，笑得眉眼弯弯。风凌天这里的茶就是不错，要比神山的好上许多，他看了看窗外，嘴角勾出了一个淡淡的弧度。

　　风凌天还没有回来，显然又是去外面做他的英雄事业了。清和自己是个懒人，颇不明白风凌天这样汲汲营求的苦心。人生，不是有乐子就好了吗？

　　或许，那样的努力对风凌天来说，就是乐趣吧。果然是个无趣的人。茶香淡了，他捧得无趣，便起身走到窗下。

　　此时是春天，到了晚上，还有些凉意，门口守夜的侍卫也有些犯困，他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又站得笔直了一些。

　　清和拿出一颗小石子，击出窗外，把那守卫吓了一跳，高喊了一声“有刺客”。很快，整个节度使府就忙碌了起来，而那个始作俑者，捧着一杯新茶，站在撑开的窗下，看着人影绰约，津津有味。

　　月已然西沉，墙外的更夫敲了三更鼓。看着节度使府门口的灯笼，明明灭灭的烛火，凤晓宸便想到那日西域军那斩草除根的行事作风，和后来官军首领目眦尽裂的愤恨。

　　那日回转义军的营地，白无思听闻此事，便让凤晓宸考虑一下和此人结盟之事。风凌天那日的举动，无疑是在释出善意。但凤晓宸却不敢，也不愿意领受。即使三哥说服了他，若是心软，死的人会更多。但他依旧对那个人心有距离之感，风凌天那个男人太危险。

　　况且，此人为人到底如何，还有待商榷。是以，他对三哥说待他亲自探过此人，再决定是否与其结盟。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一般人早已睡下，此时夜探为最佳时机。他正要纵身越过院墙，前方的房梁上忽然擦过了一条黑影。月色下那侧脸的轮廓，让他颇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拉上了黑色的面罩，还是决定跟进去看一看。若是相识的人，在有危险的时候，还可以搭一把手。他借着地势，无声无息地沿着树丛一路往前，轻盈地跳进了节度使府的高墙。

　　风凌天的眉目一挑，后面人的动静自是瞒不过他的耳目。他出身神殿，自幼经过的暗杀无数，也算是此道的高手。那人的身法还算不错，掩藏行迹的本领也还凑合，可还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生涩，倒让他有了几分兴趣。

　　这样的人，穿着夜行衣进到他的节度使府来，会有何目的呢？风凌天却是忘了，他自己也是一身夜行衣的打扮，潜进自己的府邸。

　　他正在思索如何揭开此人面目又不暴露自己一身月鸣雷的行头时，节度使府里响起了一阵阵“抓刺客”的喊声。他眯起眼，略略侧过头，瞥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菜鸟。难道是他露了形迹？

　　风凌天低笑一声，觉得自己颇为好笑。那喊声分明是从内院传出来的，他们两个还在外院徘徊。这件事，十有八九是府里的人弄错了。

　　但，此时内院的动静恰好给了他一个借口。他左手一挥，一道劲风瞬间直射那刺客的所在，凌厉的气劲，刮得人脸上生疼。凤晓宸一个铁板桥，逼开了袭面而来的掌风，身形也飘移了两尺，与风凌天遥遥对峙。

　　风凌天看着面前的黑衣人，头脸都被蒙在黑布里，看不见眉目，只有眼眸露出外面，莫名的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阁下是谁，不知道坏了我的事么？”

　　“鸣雷大叔！”这个声音让风凌天愣了愣。此时，府中的守卫也听到了动静，开始往他们这里涌来。他略皱了皱眉，身影一动便到了凤晓宸面前，拉他掩入了暗中。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没了话。虽然身在险地，却别有一番他乡遇故知的欢喜。风凌天伸手扯下了凤晓宸脸上的黑布，看了看，确定这的确是他救过的那个孩子。

　　背着光，凤晓宸看不清风凌天脸上的表情，但对方却把他的眼睛和脸上的欣喜看得分明，嘴角也不禁流露出一丝笑。过了半晌，凤晓宸似是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嗓音道：“鸣雷大叔是来杀节度使的么？”

　　此言一出，风凌天身周骤然寒冷了几分，眸子暗色更深。他看了看凤晓宸，忽然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州府官员遇袭的事情瞒不了百姓，也瞒不了耳目众多的义军。定州总兵死的第二天，消息就已经传到了凤晓宸那里，甚至连同那张榜文，都有人抄了一份，送到他的案头。

　　榜文上不仅有详尽的证据，还有苦主的诉状，任谁看了都心服口服。凤晓宸也对这位百姓口中中的江湖皇帝心生佩服，这才是真正的侠者风范。更何况，他承那人救命之恩在先，自是在心里对那人又敬重了几分。

　　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月鸣雷，第一想到的是月鸣雷来此刺杀风凌天。但他没有感到欣喜或是兴奋，尽管他也认为风凌天此人太过狠辣。

　　他压低的嗓音里还透着少年的稚气，此时更是带上了几分担忧：“定州总兵的人，天下人皆知。但是……”

　　他收住话尾，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不妥。他见识过风凌天的身手，却没有见到月鸣雷出手。是以，他先担心了月鸣雷会不会不敌风凌天，转念一想，又觉得一代侠客，怕是不喜别人看轻了他。

　　风凌天阅历何等丰富，一眼便看出凤晓宸的欲言又止所为何来。他拍拍凤晓宸的肩膀，笑道：“放心，我此来不一定要和那人为敌。我只是来查探这个人的品行。”

　　“哦？”风凌天这话说的体贴，全没有追究他不敬的意思，反倒让凤晓宸略红了脸，觉得自己很是不该。

　　“我们先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风凌天没有立刻答话，耳边护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正欲纵身而起，又回头看看凤晓宸：“要我带你吗？”

　　凤晓宸摇了头，很认真地答了一句：“我最擅轻功，不会成为大叔的拖累，大叔请放心。”

　　风凌天不再言语，轻轻提身便飘出几尺。凤晓宸紧紧跟他身后，功力全开之后，身影也犹如一道黑烟。风凌天见他轻功又有精进，不禁暗暗点头，却又对凤晓宸一口一个大叔颇感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