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故事》东刘

15、第十五章

　　修一喝了一口粥，然后放下了手里的勺子，认真地看着我。
　　“林东，我那边的事儿你不要掺和。”
　　“为什么？”
　　修一拧了眉头看着我，“你说为什么？”
　　“昨天的事儿是我不对，可我没有意瞒你，就算你不在沈斌那里，回来了我也会告诉你。”修一不说话，拿起勺子又开始喝粥。
　　“还有那包烟，我……就算我抽了吧，我不会真碰那东西的，算我昨天神经了行不行？而且也没出什么叉子，我……”
　　“林东，”修一打断了我的话，“你就这么着不是挺好？”
　　“你什么意思？”我觉得我这苦口婆心对江修一来说全是一摊子废话。
　　“你爸妈，还有你妹妹林西，你就当为他们想想吧。”
　　“江修一，当初把我压你床上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为他们想想呢，你他妈现在跟我扯这个话？”
　　我想我和修一是不是都魔怔了，明明都想和风细雨地把这事儿给了了，可怎么又这样冲起来了。
　　“我后悔了行不行？”
　　“……”
　　“明天啊锦会来找你。”
　　“你说……什么……”
　　“明天啊锦……”
　　“不是这一句。”我看着修一，他慢慢地站起了身。
　　“……”
　　“我说我，后悔了。”
　　“……”
　　“……”
　　“江修一，这才是你最想说的吧？”我仰头看着站着的修一，他的眼镜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反光，明明不是很刺眼，却总闪得让我看不到他的样子。
　　“林东，我们都不是孩子，没必要谁把谁惯着宠着。我就干的这个，我知道你接受不了，你接受不了就不该回来。你为什么让凌志带你回来呢？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我也站了起来，修一的眼睛透过透亮的玻璃镜片，望着厨房半半掩的门，一直望到很远的地方。
　　“两个人合就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要是勉强着，就没意思了。”
　　“我勉强你了，江修一？”
　　“算……是吧。”
　　“噢。你怎么不早说呢，原来我林东勉强你了，那真是……对不住了。”
　　我转身离开厨房，没有再看江修一。上楼的时候听到下面咣当地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被打翻了。然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可能是外面的保镖以为里面出事了。然后又是一阵脚步，我想保镖又离开了吧。
　　我也要离开了，我也得离开了。我曾经努力地想在这个宅子里陪着那个叫江修一的男人一起下他的江湖，可是他把我给驱逐了。

　　我林东十九岁的时候，被一搞不清楚自己性取向的陈翰给甩了，我永远都忘不了他把我当怪物看的眼神儿。我想不管怎么样，以后我一定要找个性取向明确点儿的，谈一场男人和男人的恋爱，扬眉吐气一把。于是我遇到了江修一。他不知道，当他在湖边儿上吻我的时候，我有多快乐，我快乐得想插上爱的小翅膀，告诉全世界，我林东终于如愿以偿了。
　　我要是能和江修一在湖边谈一辈子的恋爱该多好，我会永远地爱他的。可是他带着我们离开了那片世外桃源，回到波光粼粼的江湖。我想遭了，我是真的会永远爱他了，连着爱他的江湖爱他的兄弟爱他手上沾的血。我忘不了他在湖边对我说的，“林东，我们能一直这样多好。”我想我们能的，我们一定能的，有了爱情，我们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的？！

　　可是我错了。他已经不是老林里那个满脸胡渣的江修一了，他是架着金丝眼镜斯文而又俊挺的修哥。我竟然把传说中的爱情当成永远了，所以我活该又被甩了。
　　江修一说我勉强他了，我何止勉强他了呢，我连着我自己一块儿地给强了。所以我应该不难过的，现在真的谁都不用勉强谁了，谁都不用他妈的勉强谁了。
　　被驱逐出江湖，只不过生活在江湖以外吧。

　　我拎着几件换洗的衣服离开了修一，漫无目的地在城里转悠，觉得哪里都不是我要去的地方。然后我来到了长途车站，我看着写着各个地名和班次的排车表，再一次觉得糊涂。我能上哪里去，我到底能上哪里去？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问着我自己。
　　习惯真的是种可怕的力量，容易让人患上痴呆。
　　我竟然忘了，就在这个城市另一头的一角，我的爸爸妈妈正守着一个叫做家的地方，等着我。
　　我回到了爸妈那里。我跟他们说不干保镖了，打算用这几年赞下的钱做点小生意。我爸妈开始还不大相信，以为我是逗他们开心，当看到摆在桌子上的存折之后，才终于激动起来，连说着好、好。

　　我妹妹林西曾经无比向往地和我讲过，想开一家小小小小的家居店，然后遇上一个不要比金城武更帅比李嘉诚的孙子更多金的男人。我是他的哥哥，我觉得有义务去满足她前半个还不算太不切实际的愿望。
　　我可爱的妹妹，总可以给她没用的哥哥，在觉得生活如鸡肋的时候，找回一些食之有味的肉末。
　　于是我开始张罗着找店铺，成天顶着个鸭舌帽在城里晃悠。我想我得开始学会忙着生活，我不能让自己停下来去想那些已经过去的事和人。
　　我爸被我要开家居店的想法弄得有点泄气，他原以为他的儿子会趁着不算太老的年纪大干一场，哪知道我竟选择了这样一份极具女性化的创业之路。我妈倒是很兴奋，甚至打算去厂里打内退报告，等店有着落了，就回来帮我看店。
　　大概又忙活了半个来月，我的“东来西往”就正式开业了，店面房不大，大概四十个平米，市口不错，就在南城路的女人一条街。我爸在我店里开业那天来了一趟后就再没来过，他是个很传统的中国男人，大概受不了成天的脂粉味。我无所谓，我现在就希望全街道的女人包围着我，准确地说，是包围着我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