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虞茶

2、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不过是在熬时间罢了

　　日子无声地往前走，这一个月以来，方楠除了一些必要的活动其余都被绑着束缚带躺在床上，就算是活动时间方楠身边也守着一个满身肌肉的壮汉，就怕她又发起疯来伤害别的病人。虽然这种被看守的感觉很不好，但是相比起其他危险等级和她一样的人来讲一下子就舒服太多了，好歹她还能出个门不是。
　　今天倒是比较特殊，一大清早她就看见柳余拿着块板子走了进来。相比起方楠的放松，柳余一脸严肃，藏在大大的黑框眼镜后面的小脸上布满了阴云。
　　方楠冲柳余傻兮兮地笑着说，“姐！你今天怎么来的那么早啊？我？可以出去了是吧！”
　　柳余反常的没有开口说话，只是走到了她放在方楠床边的凳子前，缓缓坐下，一反以往的行为让方楠心底有种不好的感觉，脸上的笑也僵了，“姐，你，别吓我…”
　　“对不起。”方楠这时才注意到柳余的眼眶红红的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哑。是哭过了吗？
　　“我，你被，你被上报国家了…”柳余说完便开始呜咽了起来，眼泪，落在手写板上，晕染了上面的白纸上的字，渲出一圈圈墨迹，“你被退学了，我没办法帮你，没办法…没办法……”
　　方楠找到很想给柳余抹去眼泪却又苦于手被绑着，只能嘴上安慰着，几番下来柳余还是依旧在那边默默地哭，哭的方楠又难过又好笑，“姐~别哭了？好不好？我没事的，上不了大学就不上了呗，没事的，真的。姐~别哭了，我真的没事……”
　　这边的方楠安慰柳余安慰得几近耗费口舌之力，而城市中心的叶浅也正被淹没在唾沫星子里面。
　　“小叶子，你说你，是不是我不来你就得把自己饿死在家里啊！冰箱里什么东西也没有，自己嘛又不会烧饭，你以后怎么活？不是我说你，你也不能天天靠点外卖吧，多不健康，还是自己做的菜健康，吃的安心。你是不知啊！我警局里的同事今天又逮了一家卫生不规范的店铺，哎呦~！你是不知道了，那个后厨啊！啧！又脏又乱，啧——“
　　“石叔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糖醋排骨、西红柿炒蛋、 豆腐鲫鱼汤。“石磊在厨房里一边处理着鱼鳞一边嘴里不停地叨叨叨，“给你尝尝你石叔的手艺。——好久没吃，想了吧~”
　　叶浅单手撑着头斜看着石磊絮絮叨叨的，已经故去的母亲的身影重叠在这个又高又壮的青年男人身上，就好像母亲换了一个身份回来陪自己一样，就这么看着，连带着心情都平静了下来，这一刻她仿佛逃离了那个无声的地狱。很难得，她的嘴角翘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微风也难得知趣，温柔地拿微暖的触手轻抚过她的脸庞，弄乱她几缕碎发，阳光也慢慢地爬上半边身子，就是是落入了人间。
　　等到石磊弄好菜后抬头一看就是叶浅靠着沙发轻轻地朝他笑，那几根小短毛在阳光的包裹下四周渲染出一圈金光，这样的叶浅像是跌落人间的天使，美好又神圣，这让石磊有忍不住好奇小叶子的母亲张的到底有多好看，她的父亲也就是那个他叫叶哥的男人算不上多好看，充其量就是清秀，所以小叶子的长相必然是随妈妈的。然而当时案件发生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刚入职的小警察根本没权力接触这个案件，即便是后来和叶家这对父女接触，他们都极力避讳着谈论那个故去多年的女子，以至于他至今还只能靠着看叶浅的样貌去猜测当年那个女子的风韵。
　　“石叔，菜好了？”叶浅的声音乍然响起把石磊从自己的思考世界里拖了出来。他轻晃了一下脑袋端起做好的菜放到了外面的桌子上，“快来吃饭！被坐在阳光下了，容易黑。”
　　叶浅乖巧地从走廊上的蛋壳椅里面爬了起来，走到餐桌边上坐等着碗筷放到自己面前，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狡黠的盯着石磊，“我，晒不黑。”
　　石磊的皮肤是出任务晒黑的，毫不夸张地说就是这个人放到晚上没有灯的路上没人可以认出有个人在那，对比起叶家父女两人的天生的冷白皮，就是一场灾难。石磊很无奈，就皮肤颜色这件事叶哥说完小叶子说，小叶子说完叶哥讲。
　　“好好好，你晒不黑，你不黑，我黑。”石磊一边把碗筷放到叶浅面前，一边无奈地承认了某个并不怎么让人骄傲的既定事实。
　　叶浅这才满意地接过碗筷低头认认真真地吃了起来，而正准备坐下来一起吃饭的石磊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夹着菜的手先是顿珠，叶浅感觉到拿阳光好像又冷了下去。
　　石磊的脸色也有点难看，站起身走到走廊里接上电话，透过玻璃窗，叶浅看见石磊的脸色越来越差。一通电话结束石磊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叶浅不等石磊开口先说道，“石叔，你去吧，我没事的。你看饭都有了，还担心我饿着吗？”
　　“可是我答应过你的，这……”石磊心里更难受了，他好久之前就答应小叶子要陪她一天，现在什么都泡汤了，小叶子很乖不会说什么，但是他自己的心里都过不去。
　　“真的没事。”叶浅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盯着石磊的双目，“还担心我吗？没什么好担心的其实，我都26了，死不了的。真的。我不会死的。”毕竟像我这种人不配死，只配带着痛苦苟延残喘地活。
　　石磊最终还是拿上了外套走了，走之前带着忧心地说着，“你最近注意安全。”
　　而叶浅也是带上了日常的丧懒，低低应道，“好~”要是真的有人能把我害死我还真是应该谢谢他。
　　门开启又合上，像是人间的大门开启又把她踢出局后的紧闭，她终究还是身处深渊，偶尔的阳光怎么让她忘了，她一个怪物怎么配得上那么明媚的光啊。怪物只是怪物，不会合群不需要温暖，她要的明明是——孤独罢了。不属于自己的就不要去争取，这样好歹还多了一些体面。
　　眼前的饭菜一瞬间就丧失了它们的吸引力，甚至看到就让人反呕，叶浅恢复了以往的冷漠，不带有任何情绪，把碗连带着饭菜一起倒进了垃圾桶里，碗碟碰撞以及破碎的声音在这时像是天籁，叶浅甚至拿出橱柜里面仅有的几个碟子，手一松，任由它们掉落，砸碎是的碎片四溅，有些划破了她小腿的皮肤降落在远处，有些小碎块直直地插在小腿里面，艳红的血，叶浅并不觉得痛苦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血一点点的蔓延，她想，当年母亲死的时候又留了多少久呢？
　　做完一切后，她走到客厅的飘窗上，看着自己的脚沾着丝丝血迹地踩在纯白的地毯上，有一种怪异的满足感围绕着。
　　“叮——！”“叶明溪来电。”
　　门铃声和电话声一同响起，两种刺耳的声音就像是在她脆弱的神经上跳探戈，叶明溪的电话她不想接，干脆把手机关机，随意地扔到了距离自己有一米的地方，而那门铃却还是响个不停。叶浅不想搭理门外的人，却也不想被打扰，只好拖着还在往外渗血的腿，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家门。
　　“我什么都不需要，可以走了吗。”
　　对面的那个人也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叶浅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小时候家里的狗子身上的香味，鬼使神差地扬起起了头。
　　对面的人很高，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圆圆的，留着不合适的长发，没有化妆，衣服也很整齐干净，背着一个电脑包。
　　“浅浅，姐姐？”
　　对面的人的声音让叶浅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记忆里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那是一个小女孩，天天灰头土脸的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衣服鞋子都是破破烂烂的，脸上总是带着几个伤口。
　　“姐姐？”
　　对了，那个女孩还很蠢，自己叫她去干什么就干什么，天天追在自己后面叫姐姐。
　　“小楠？”
　　那个女生弯下腰抱住了叶浅，轻轻地在叶浅耳边耳语，“姐姐，好久不见。”
　　叶浅突然就很难受，她当时搬走的时候忘记和这个小孩说一句再见，即使是后来记得了回去找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小区已经被拆迁盖成了公园，连个联系都没有，在这个大千世界找人太难了。
　　在叶浅还在发呆的时候方楠就已经松开了怀抱，礼貌又疏远，叶浅看着现在面前这个女生有点不知所措，如果说这个世界真的还有人让她留恋的话就是面前在这个小孩了，她只是在石磊身上找母亲存在过的痕迹，而方楠是因为方楠就是小楠，那个不管多晚都愿意给她煮一碗面的小孩，那个愿意哄她睡觉的妹妹。
　　“你，怎么找到我的。”
　　方楠咧开嘴笑了一下，“方阿姨和叶叔叔成同事了，所以阿姨就问了叔叔你的住址，我就过来了，我，好想你浅浅姐姐。”
　　多年没有进行正常社交的叶浅站在原地不知带回什么话，甚至连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什么样的都不知道，半晌才挤出了两个字，“请进。”
　　突然方楠的脸色也变得乌云密布，打横抱起叶浅就走进了家里面，顺便长腿一勾带上了门。窝在怀里的叶浅在一开始的呆滞之后发现自己竟然至今都拒绝不了方楠的靠经，方楠靠近像是一个后盾站在了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