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颜若曦

56、第 56 章

　　就在南烈被迫吃下血蛊的同一天夜里，暗夜所有人都聚在萧竹韵的房中，再次确定第二天的行动方案。因为洋平重伤未愈而藤真解毒之后身体十分虚弱，他们两人只能在龙泽山上留守。这也是洋平甚为担心的事情。但他自己清楚，这次去海南，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自己和藤真若是强行参加，反而会成为其余人的累赘，和藤真反复商量之后，两人总算是制定出了一个相对周详的计划。
　　洋平将现有的人手分为三队，流川带领的第一队直接杀入会场救人，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泽北同时带领第二队人由两侧包抄，如果房顶或是周围有埋伏，即可顺手解决掉，并在流川救出人之后，为流川断后；萧竹韵带领第三队隐蔽在外面等着接应，一旦他们将人救出，决不能恋战，即刻返回龙泽山。
　　众人再次明确各自任务之后即回去准备，然后连夜赶往海南。
　　第二天很快到来，在海南第一次召开武林大会的地方，中间搭了一个宽大的平台，台上竖着一个很高的木头架子，而南烈被缚着双手，吊在架子上。
　　各门各派的武林中人都被安排着围坐在架子周围，而牧绅一则是理所当然的坐在正对着平台中间的主座位置。北野带领的丰玉弟子坐在一侧。相田弥生坐在海南的另一侧，暗暗观察着场中的形势，而湘北的座位被安排在陵南的旁边，竟然是安西掌门亲自带着弟子来的。
　　弥生看见安西，心中吃了一惊，要知道安西已多年不问江湖之事，这一次竟然会应邀来到海南，当真是让人觉得意外。湘北众人分坐在安西后面两侧，不似平时的笑闹，脸上都带着凝重的表情，
　　待流川到了会场外面，纵身跃上一棵大树，查看会场里的情况，却一眼就看见台上吊着的南烈，北野正站在他旁边，对众人说着些什么。
　　同他一起的潘岳见他沉着脸右手紧握着旁边的树干，眼中杀气腾腾，却并不行动，一时好奇，于是也跟着跃上树，看见南烈的样子，脸色大变，就要窜出去，却被流川一把拉住。
　　南烈曾经救过潘岳的命，因此潘岳对他极为信服，此时见他被人如此对待，简直怒火中烧，见流川拉住他，忿忿问道：“枫少主，我们为什么还不出手？”
　　流川一双漆黑冷冽的眼睛盯住他道：“你是想害他还是救他？”
　　潘岳被他盯得心中一悸，立刻冷静下来，垂下头不再说话。流川放开他，缓缓说：“现在北野在他身边，我们此刻出手，他如果突下杀手，我们根本阻挡不了；而且，他还极有可能拿南师兄的性命作要挟。”
　　潘岳脸上冷汗涔涔而下，惶声问道：“那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流川转过头紧盯住会场情景，答道：“等！”
　　潘岳怔了怔：“等？等什么？”
　　流川冷冷的说：“等一击必中的时机！”
　　潘岳看他凝神看着里面，不敢再打扰他，静静的握着刀候在一边。
　　过了一小会，只见北野说完话，慢慢往台下走，流川轻喝道：“走！”说话间已飞身而出，直奔会场，潘岳急忙招呼其余众人跟着往会场里闯。
　　北野刚走下台，就只听见头上“嗖”的一声，一道寒光飞过，吊住南烈手腕的绳索应声而断，随后白影一闪，流川人已在台上，刚好俯身接住倒下来昏迷不醒的南烈。
　　看南烈双目紧闭，流川心中一紧，急忙探了探他呼吸，发现他气息还算平稳，想来是北野给他用了什么迷香，这才放下心来。此时潘岳一行已兵刃出鞘站在流川身侧，流川抱着南烈站起身来，将他递给潘岳，缓缓拔出夜离，看着场中震惊之下，还没做出任何反应的武林中人。
　　当他目光扫过湘北的时候，正对上了安西隐隐心痛的目光，心中一滞，慌忙移开目光，低声对潘岳说：“待会如果动手，不要动湘北的人。”
　　潘岳错愕片刻，点头应道：“是，枫少主！”
　　此时牧看见流川已救下南烈，其余武林中人有的也已拔刀在手，蠢蠢欲动，咳嗽一声，站起身来想要说话，却忽然听见湘北那边“嘭”的一声，众人皆转头望去，只见三井突然站起身来，身下椅子在他起身的同时，竟然突然开裂，碎成了好几块。
　　流川此时亦看着三井，只见他慢慢从后面走上来，脸上带着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决绝的表情。众人都不知道三井究竟要干什么，一时间都安静下来，略带惊讶的看着他。
　　三井走到安西面前顿住脚步，木暮隐隐猜到他要干什么，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三井抬头看了看台上的流川，忽然转过身，跪在了安西面前，樱木最先沉不住气问道：“小三，你干什么？”
　　三井也不理他，对着安西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垂首说道：“师父，请恕徒儿不孝，要离开湘北了。”
　　赤木听他这么说，怒喝道：“三井，你在说什么？”
　　三井却充耳不闻，只是跪在安西面前，等他说话。安西看了看流川，又看了看三井，眼中全是悲哀怜惜，最后深深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去吧！”
　　三井又磕了个头，低声道：“谢师父！”说罢站起身来，赤木站起身来还想说什么，却被木暮一把拉住，冲他摇了摇头。三井冲着场中武林众人朗声道：“我三井寿自今日起，加入暗夜，从此不再是湘北弟子，以后所作任何事情，皆与湘北无关！”说罢他轻轻一掠上了台，站在流川身边。
　　流川看着他叫一声“三哥”，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三井冲他微微笑道：“这样的时候，你三哥我怎么能不在你身边呢？”
　　流川蹙眉道：“我不愿你舍了侠义之名帮我……”
　　三井打断他道：“小枫，浮名于我，不过身外之物，只要能与你并肩，纵使与全天下之人为敌又如何？”
　　流川赫然抬头看他，只见他英俊的脸上神采飞扬，嘴角带着一丝笑傲天下的狂放不羁，心中一股热血沸腾，不再劝说，只点头道：“好！”
　　此时安西见三井上台，随即起身对牧绅一道：“我教徒无方，竟然无端生出这样的事来，实在也没有脸面留在这里，这就告辞了。”说着也不理牧的挽留，带着湘北众人头也不回的出了会场。
　　北野见三井竟然当众叛出湘北，想起南烈亦是这般不要命的助他，冷笑几声道：“又来一个送死的！”说着转头看了看四周，甩手扔出一支响箭。
　　众人本来已渐渐逼近流川他们，此时听见响箭声音，稍微顿了顿，但响箭过后，四周毫无动静，一时不解北野是何意，都疑惑的看着他。
　　北野一张脸微微泛红，大声喝道：“还不出来？”
　　忽然墙头伸出一个脑袋，左右看看，然后拎着一个不知道是昏过去还是已经死了的黑衣人笑道：“你是叫他们吗？啊，不好意思，刚才一不小心出手太重，他已经没法自己出来了！”
　　此时早已有人认出此人，惊叫出声：“山王的泽北容治！”
　　泽北嘿嘿一笑，似乎对有人记得自己十分满意，顺手将手上的黑衣人丢了下去，高声说道：“枫，怎么样？我的动作够快吧？”
　　流川轻骂一声“白痴！”接着沉声说道，“趁现在冲出去！”
　　三井和潘岳等人齐齐点头，跟着流川往会场外冲，牧扬声喊道：“拦住他们！”众人反应过来，急忙挥剑齐上，一时间场中一片混乱。参与围攻之人，多是三井旧识，不愿当真与他动手，而流川剑法虽狠辣，在众人围攻之下，又要顾及潘岳背着的南烈，一时间也无法脱身。泽北见他们受阻急忙带着人跳下围墙从两侧杀入，第一个就找上了牧绅一。
　　有泽北缠住牧，加上人数增加，流川这边压力大减，和三井一前一后护住潘岳竟然闯开一条路，冲出了会场。会场外面等着的萧竹韵见他们出来，立刻带人上前接应，眼见他们就要成功汇合，忽然两条人影从流川两边杀出，其中一条人影黑衣蒙面，身材不高，但一剑刺过来，剑势极为凌厉。而另一条人影正是北野，他趁流川侧身挡剑之际，已扬起手掌，一掌拍向流川后背，此时三井离流川尚远，其余各人都正与武林中人缠斗，根本就无法腾出手来相助。
　　正当三井看到北野一掌逼近，心胆俱裂之际，只听萧竹韵叫了一声：“枫儿！”身形跃起，人在半空已一掌推出，堪堪接下北野一掌。流川此时已一剑逼退黑衣蒙面人，转头一看，萧竹韵落地之后，后退几步方才站定，喘息之际，忽然“哇”的吐出一口黑血来。
　　原来北野练得一身毒攻，这一掌中竟是带了剧毒。
　　流川一手扶住萧竹韵，夜离一抖，已一剑刺了过去。北野和萧竹韵对了一掌，此时也已受了内伤，见流川剑到，不敢硬接，急忙避开。萧竹韵此时叫道：“枫儿，不可恋战，赶快撤走！”
　　流川狠狠瞪了北野一眼，却是依言退后，左手一挥，暗夜众人跟着他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到会场外的树林中，刚才的黑衣蒙面人此时又已赶上，他身边还有一个像铁塔一样的壮汉和陵南的越野宏明！
　　三井却是认识这个壮汉，大喊道：“鱼柱交给我来对付！”说着已接过鱼柱的攻势，流川同时和黑衣人还有越野交手，黑衣人剑法老辣，内力极强，而越野的武功在短短几个月内，竟然精进不少，一时间流川感到有些吃力。
　　同时围上来的武林中人渐渐增多，暗夜众人眼看要陷入苦战，而泽北留在会场中还没有出来，萧竹韵受伤之下，武功大打折扣，只能护住潘岳往林中退去。
　　转眼七八十招过去，蒙面人见流川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冷哼一声，手中长剑招数越发狠辣，就在流川心中暗下决心，不惜受伤也要冲出去的时候，忽然间暗蓝色剑光一闪，替他挡下黑衣蒙面人的一剑，流川一惊抬头，只听仙道朗声笑道：“枫，我来得还不算晚吧？”
　　黑衣人见到仙道，重重的哼了一声，虚晃一剑，哑声道：“走！”
　　越野恨恨的看了仙道和流川一眼，不情不愿的跟着黑衣人走了。
　　流川顾不得问仙道怎么会突然出现，招呼暗夜的人道：“走！”说着又杀入场中，帮着其余之人脱身。此时鱼柱也已随着黑夜人一起撤走，三井脱身过来，看见仙道，两人相视一笑。
　　在三人的帮助下，暗夜众人成功撤入林中，俗话说“遇林莫入”，武林中人眼见暗夜之人进到林中，一时顿住步子，有些犹豫。流川最后一个进去，眼见众人犹豫，他顿了顿脚步，冷冷的说：“谁活得不耐烦了，不妨跟来试试看！”说完后身形一闪而入，而林子外面众人被他语气中的杀气所摄，想着他杀人不眨眼的剑法，竟是没有一个人敢跟着进去。
　　暗夜众人进到林中之后，直奔树林中他们藏马的地方，仙道走在流川身侧，轻笑道：“枫，这次我把雪衣给你带过来了！”
　　流川眼中一亮：“真的？”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不好！”
　　仙道愣了愣：“什么不好？”
　　流川眼中露出焦虑的神色：“泽北还没出来！”说着一声轻啸，只听“哒哒”一阵马蹄声，雪衣欢快的从林中跑了出来，见到流川，欢嘶一声，上前蹭个不停。
　　流川轻抚它一下，即刻翻身上马，对萧竹韵说：“小姨，我的马快，先去接应泽北，你们先撤，我随后就来！”说完又对仙道三井说：“仙道三哥，你们为他们断后，随时准备接应我！”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一声轻喝，已骑着雪衣冲出林去。仙道摇头苦笑着对萧竹韵说：“咱们就按枫说的办吧，还请小姨您这就带人先走，我和三井出去看看！”
　　萧竹韵咋一听到仙道叫她小姨，微微一怔，但转头看了看暗夜众人大部分都已带伤，而南烈依然昏迷不醒，必须尽快撤离，当下也不多说，点头应道：“枫儿就交给你们了！”说完带着暗夜的人先行撤走。
　　三井见他们渐渐走远，用手肘捅了捅仙道，挪揄他道：“你的嘴倒是甜，人家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小姨了？”
　　仙道脸上却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有，望着三井笑得眉眼弯弯：“枫的小姨当然也就是我的小姨了，你现在笑话我，到时候还不得跟着我一起叫！”
　　“你……”三井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时语塞，想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只得笑叹道，“脸皮这么厚，真是怕了你了！”
　　这一边泽北见流川他们顺利退出会场，心知不可恋战，也打算跟他们一起退出，岂料牧在武林大会之后就查过泽北一行人，虽然对泽北身份知道得还不确切，但亦清楚泽北在山王身份必不一般，因此刚才看见泽北之时就打定主意要拿下他要挟山王。此时他见泽北有意退走，更是将双掌舞得密不透风，守多攻少，泽北竟然一时半会脱不开身来。
　　眼见会场中暗夜的人已全部撤走，而大多数武林中人也已追了出去，泽北心中焦急，剑法突变，招招竟然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终于看准一个时机，摆脱牧的纠缠，纵身往场外跃去。
　　刚出会场，就看见流川他们进入树林，而场外几乎全是其余武林中人，他心中往下一沉，心想流川救人心切，必不可能等他，想到此，心里不由微微发涩，脚下却不敢怠慢，一路冲杀过去，却听见牧在后面高喊：“清田，高砂，拦住他！”
　　清田和高砂刚才追着暗夜的人出来，此时正在泽北身旁不远，听见牧的喊声，两人立刻联手攻向泽北。泽北心中暗暗叫苦，却只能举剑迎战，身形自然被阻，片刻后牧已赶上来，加入战团，泽北一人对抗三人，渐渐吃力，心道：难道我泽北荣治今日竟要丧生于此？
　　正想着，忽听得一声马嘶，林中冲出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马上之人，素衣乌发，清冷面容，正是流川！
　　看见流川冲出来，泽北精神大振，而雪衣不过转瞬之间就越过惊愕的众人，奔到泽北近前。牧抽身上前欲挡，流出夜离出鞘，寒光一闪，迎着牧的掌风一剑横扫，牧不愿两败俱伤，只得撤掌闪避。流川算准他会撤掌，一招得手之后，立刻俯身将左手伸向泽北，泽北此时亦一剑逼退清田高砂二人，迎着流川的动作，后退半步，将手搭在流川手上，借他一拉之力，身子已轻飘飘的坐上了马背。
　　流川即刻掉转马头，往回奔去。泽北坐在流川身后，单手搂住流川的腰，只觉他的腰竟是意外的纤细，而流川柔黑的发丝轻拂过泽北的脸颊，传来一阵清幽的香味，让他不由得心神一荡，贪恋着和流川如此贴近的美好时刻，浑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忽然听见“当”的一声，泽北立刻清醒，眼见着流川已替他挡开从旁边刺来的一剑，同时对他怒道：“白痴，你在干什么？”
　　泽北冲着他暗暗吐了吐舌头，日殇夜离终于联手，左冲右突，片刻又回到树林。仙道和三井早已骑在马上等候，见流川进入林中，一左一右，刀剑齐出，逼退在流川身后紧追不舍的牧和清田，立刻纵马追着流川而去。
　　牧脸色沉沉的看着显然是追不上的几人，停下步子，冷哼一声，半晌之后，脸上却又显出一丝阴森诡异的笑容来。

作者有话说

　　这一章写得有点仓促，各位亲凑合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