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珊》颜若曦

2、第 2 章

　　黑衣人出了海南，脚步丝毫未停，直奔城中。海南一派就在这海南城的南边，而黑衣人则是朝着城中心而去。
　　过了半晌，黑衣人来到一栋客栈后院，四下一望，确定没人跟来，身形拔地而起，悄声落在二楼的一扇窗户旁，随即打开窗户，进了房间。
　　外面月色并不好，因此房中十分昏暗。但黑衣人却似非常熟悉房中布置一样，径直走到床边坐下，微微喘息两声，忽然他伸手拉下面巾，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看来牧申一说得没错，黑衣人确实是受了内伤，看样子，还伤得不清。
　　用手上的面巾擦了擦嘴上的血，黑衣人站起来，从床上拿出一个包袱，打开，拿出一套白衣，迅速换上，还在头上戴了一顶竹编的宽檐帽，帽檐外侧垂下一层细纱，遮住了脸。
　　换完衣服之后，他将原先的黑衣包成一包，在上面洒了一点粉末状的东西，片刻之间，那包黑衣“嗤嗤”的冒着烟，成了一堆粉末。随后，他拿出一块银子，放在屋当中的桌子上，又从来时的窗户里悄无声息的离开。
　　这次他并不像来时那样展开轻功离开，而是慢慢沿街走在寂静无声的巷子里，拐出巷门口，眼前忽然一亮。正对着巷子的一栋大宅子门口，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大门虚掩，门里偶尔传出一两声女子娇媚的笑声，一眼便知是一个风月场所。想来是夜已深了，该来的客人也早就来了，所以门口也就没有平日里那些拉客的人了。
　　白衣人望了望门上的招牌——芙蓉居，脚步微顿，随即又要接着往前走，忽然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说：“这位小兄弟，这会才来这芙蓉居，可是有点晚了哦。”
　　白衣人赫然转身，只见芙蓉居右边的大树旁边斜斜的倚着一位身穿宝蓝长衫的青年，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一张极为俊朗的脸上挂着和他声音相配的慵懒的笑容，却是暖洋洋的让人觉得舒服。
　　白衣人“哼”一声，并不理他，转身就走，蓝衣青年却伸手拉他：“不要急嘛，你若真要想进去……哎呀你干什么？”
　　就在蓝衣青年要碰到白衣人袖子的一瞬间，忽然间寒光一闪，一道剑气划向他的手指，还好他收手及时，要不然，一只手就算废了。
　　蓝衣青年定下心神一看，白衣人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剑身只有约二指宽，极薄且锋利，剑把完全没在白衣人的手中，看不见样子。蓝衣青年眼光一闪，叹道：“好一把暮寒，没想到今夜能见到它。”
　　听对方说出短剑的名字，白衣人似微微有些吃惊，看了他一眼，手中剑光一闪即逝，原来那短剑竟是藏在袖中的。
　　蓝衣青年看白衣人要走，身形轻轻一动，拦住了他。不过有刚才的前车之鉴，他没有伸手拉他，只是看着他笑嘻嘻的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理，我明明是好心想帮你进去，你却动手伤人。”
　　白衣人静静的看着他，隔了一会看他根本就没有让路的意思，冷冷的说：“你想怎样？”声音竟然不是刚才在海南时那般沙哑，而是如同冰层下面的流水一样，动听却极为清冷。
　　听见白衣人终于开口说话，蓝衣青年笑着说：“为了表示你的歉意，就让你请我吃顿饭吧。”
　　白衣人从来也没有见过这样无赖的人，正想不理他径自走人，却一眼瞥见他腰间墨蓝色的一方小小的菱形玉坠，心念一动，他冷哼一声说：“拔你的剑。”
　　蓝衣青年一愣：“啊？”
　　白衣人从背后缓缓抽出长剑：“如果你赢了，我就请你吃饭。”
　　蓝衣青年摇头道：“我不喜欢打架，再说，如果我输了岂不是没饭吃了？”
　　白衣人手轻轻一抖，长剑斜刺，冷冷说道：“如果你输了，我就杀了你。”
　　“啊？”蓝衣青年看似手忙脚乱的避过一招，哭丧着脸说：“不会吧，就为了一顿饭，连命都要搭进去吗？”
　　白衣人看出他根本就没有尽力，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一剑比一剑快，身形曼妙，出手却毫不留情。蓝衣青年堪堪避过几招，被逼到刚才斜倚的树下，眼看躲不过了，手腕一翻，“铛”的一声，腰中软剑弹出，及时架住白衣人的剑，看着他笑着说：“你还是第一个能在十招之内逼我出剑的人呢，咱们打个赌，如果我赢了，你就告诉我你的名字，怎么样？”
　　白衣人撤剑，凌空往后一翻，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略一沉吟，冷冷说：“好！”
　　蓝衣青年脸上笑容更深，手中却丝毫不停，软剑带着破空之声直取白衣人左胸，转瞬间“叮叮当当”之声连续不断，两人竟是已过了十几招。约莫打了小半个时辰，两人仍是不分上下，忽然，白衣人架过蓝衣青年的软剑，剑势未停，直刺他左肩，本以为蓝衣青年会回剑相护，却不料他竟不避不让，迎着剑锋，将自己左肩送到白衣人剑下。
　　白衣人一惊，剑势顿收，但已来不及，剑尖已没入蓝衣青年左肩。他微一皱眉，手中软剑却丝毫未停，向上斜挑，白衣人陡然明白他是要挑掉自己的竹笠，即刻拔剑往后纵身一跃，却为时已晚。竹笠被灌注真气的软剑挑到空中，断为两截，白衣人恼怒的看向蓝衣青年，却发现他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自己。
　　绝世容颜！蓝衣青年看着白衣人的脸，心中反反复复浮现出来的只有这四个字。饶是他看遍大江南北无数绝色美女，也不禁要为眼前的人震撼当场。白衣人竟只不过是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两道修长秀丽的剑眉下面是一双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晶莹剔透的眼睛，挺直的鼻子，薄薄的紧紧抿着的嘴唇，尖尖的下巴，雪白的皮肤在门口大红灯笼的照耀下透出一层浅浅的红晕，让他原本薄怒的表情显得有几分像是赌气般的可爱。
　　白衣少年看着如同石化般的蓝衣人，冷哼一声：“你看够了没有。”
　　蓝衣青年这才回过神来，笑嘻嘻的说：“你这样的人，怎么看也看不够的。”看着白衣少年剑眉一挑就要发作，他急忙接着说：“刚才算你输了吧，你该告诉我名字了哦。”
　　白衣少年冷冷的说：“那是你耍赖。”
　　蓝衣人笑着说：“这怎么能叫耍赖呢，我只是用了点小小的计谋而已。你该不会是输了想赖帐吧？”
　　白衣少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说：“流川枫。”
　　蓝衣人听他说出名字，反而一愣，随即笑道：“好名字，很配你的人啊。我是仙道彰，幸会幸会啊。”
　　流川枫皱了皱眉，看着眼前这个笑得阳光灿烂的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左肩上还在流着血的伤。流川自己却知道，自己那一剑虽然已尽力收了力道，但剑尖已完全没入肩头，伤得绝不会轻。“你怎么知道我那一剑不会真的杀你？”
　　听见流川这么问，仙道得意的笑着说：“我就知道像我这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你怎么可能会真的下得了手呢？”
　　流川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了一眼仙道，简直没有想到世界上竟然还会有这样脸皮厚的人，半晌才说了一句：“白痴。”
　　仙道立刻夸张的叫着说：“流川，是你刺伤了我的，竟然还骂我是白痴，我不管，你要负责给我包扎。”说着不依不饶的凑到流川跟前，似乎忘了之前的事，一把拉住流川的袖子，还晃了两下。
　　流川本能的想要挣脱，但是仙道拉的死死的，竟然没有挣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仙道的赖样，流川心中竟然没来由的生出一丝笑意，但脸上却还是没有表情的说：“你这样拉着我，我怎么给你包扎？”
　　仙道想了想说：“那我放开你，你可不许跑。”
　　流川又好气又好笑的说：“白痴，我要跑也不会等到现在。”
　　仙道这才放开流川，流川看看四周，说：“跟我来。”说着展开轻功，往旁边一条巷子掠去，仙道捂着肩说：“不是不跑的吗？”不过说归说，脚下却一点也不慢，紧跟着流川而去。
　　仙道跟着流川拐了几个弯，进了另一家客栈，当然，还是从窗户进去的。等他刚刚进到屋中站定，看见流川已经坐在桌边拿着杯子倒了一杯凉茶，喝了一口，淡淡的对他说：“好轻功！”
　　仙道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在流川身边，抢过他的杯子，将茶一饮而尽：“不是说给我包扎伤口么？让我带着伤跑了这么久，还说风凉话。”
　　流川起身从身上撕下一缕布条，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淡淡的说：“白痴，在外面怎么给你包扎？”
　　仙道一下子高兴起来，由着流川给他包扎伤口，嘴上却毫不停歇的说：“流川，我知道这海南城中有一家小笼包很好吃，我看天快要亮了，咱们待会去那儿吃早点吧？我请你！”
　　流川看着眼前这个人，从第一家客栈出来，莫名其妙的就遇上他，又莫名其妙的被他纠缠上，还打了一架，虽说是他受了伤，但单凭剑术而言，显然自己还略逊一筹。想到这，流川点头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