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上穷之慧极必伤》白玦

25、灭 门

　　密州是邑邪的第二大城，同时也是武林中人常聚一处的地方。密州城中，孙家莫属为最大的世家了

　　孙家历代生长于密州城，既代代从商又是武学世家，家底丰厚不说，在武林中也有一袭之地，每届当家也都能在江湖中说上几句话

　　夜色还未深，孙府中便已点起了灯烛，照的灯火通明。今日是十五，孙家历来都有这样的习俗，每逢十五之日，全家集聚于厅堂之内，向家主汇报一月以来的成绩，同时也要准备接下当家的考验

　　孙家此届家主孙明见虽已近不惑之年，却依旧意气勃发，精神十足的模样，厅室之内，是孙明见的几个儿女与妻妾，还有几位兄弟和亲信手下，孙明见听着众人这月所做的事情，时而沉默着点点头，时而欣然一笑以示欣慰

　　待到小儿子时，只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面色一阵白一阵红“爹爹，孩儿……这月，这月……”这六七岁的儿童许是近月来功课不长进，反是又闯了几次小祸，怕遭爹爹责罚，所以如此的瑟缩

　　孙明见心中又是一番“恨铁不成钢”的气恼，真恨不得好好教训教训这孩子，只是幺子可爱，素来自己也是宠溺得紧，哪舍得责罚，便想开口训斥几句作罢。却不想忽然门外就传来依稀呼叫，随着喊声愈响，孙明见心中隐隐传来一阵不安

　　“何事如此喧哗！”孙明见于主座上拍案而起，心中自是恼火。竟是何人斗胆于在他孙府闹事

　　一声尖厉的叫声扑来，一浑身是血的侍卫倒在门前，一半身体在厅内，一半则撂在了外边，还来不得禀报，便断气了

　　孙明见自是大怒，提起案旁的宝剑便向外去。亲属一行虽心生怪异，亦然跟上

　　一道不甚明了的身影在侍卫间穿梭，手中的利刃所到之处，惨叫连连见血封喉，那人原本一身明蓝之色，浴血之下，竟泛着冷冷的紫光，有些像地狱上来的魔魅

　　孙明见拔剑去斩，却不想那人身形一如鬼魅迅速，连攻数招，连衣角都碰不到，而家丁却依旧是有增不减的被屠

　　家人属下见状，凡是会武的都上去参战，但无论武功有多好，不出许久便会丧命此人之手，唯独孙明见。他不是看不出来，此人故意不对自己下手，这才好让自己能撑到现在，但也体力透支，无法再敌

　　孙府众人已所剩无几，只留下几个女眷孩子，那人见杀的差不多了，便挥起剑风向几人扫去，孙明见心中惊叫不妙，提剑去挡，但却依旧慢了半步，且手中之剑都被那强劲的剑气震了出去，断成两截，他自己也被击出数丈，瘫倒在地无法起身

　　眼见着爱剑被毁，家人惨死，孙明见险些一口热血喷洒而出。眼中烈烈杀意毫不保留的射向这些事情的始作俑者，这才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他自下而上看去，刚好能看到斗笠下的模样。倾国倾城，许是这四字都无法比拟的容貌。只是这脸上除了冷漠之外，再无其他情绪。孙明见心中恨意愈甚，这人他全然不识，为何要冷血杀他全家，连黄毛小儿都不肯放过！

　　“你是自尽，还是要我帮你”那人婉转如歌的声线着实好听，却也是着实的无情

　　孙明见死死盯住那人，扯开悲恸的嗓子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要屠我孙家满门”

　　“你不必知道”好听的声音依旧响着，却是连眼前人最后一个愿望也不应允

　　“我孙明见一生坦荡做人，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今日，竟遭满门杀戮，且不说天怒人怨，就是我孙家一众哀魂，到了地府也是无处申诉，叫尔等情何以堪”

　　那人许是也有些可怜了孙明见，便开口道“反正你也是将死之人，说给你听也无妨”那人顿了顿，眼中闪过墨绿色的光“你全家皆为千年前大辜王朝圣王而死，这是你们无上的荣光”

　　语末，那柄染满孙家人之血的利剑，插进了早已愕然的孙明见的胸膛，沁上了孙家最后的血脉

　　待孙明见倒下之后，那人弯下腰身，从袖中取出一块浓黑却又耀出刺眼光芒的石头。摊开孙明见的手掌，将石头放进去，又把手掌按了回去，至听到手骨被捏碎的声音这才松手。随之，扯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一夜熊熊巨火湮没了一切。人群围在已然成为废墟的孙府旁，其中夹杂着不少江湖中人

　　官府也着实不好管这事，毕竟这样的灭门惨案大多牵扯着江湖恩怨，扯上了对朝廷对自己绝没有好处，还是让那些武林人自己来处理得好

　　不许久，便有人发现了那枚黑石，在孙家主的焦尸手中紧紧攥着，烈火焚过仍光华夺目。便有不少人猜想这或许是件宝物，也定是这东西给孙家引来的杀身之祸。又忽然有些人想起孙明见似乎曾与邪教中人有过过节，便又有人把罪推到了邪教身上。一旁某处屋瓦上，一蓝衣之人扯开一抹冷意。谁又会知道，邪教早在几日之前就已被他灭了门呢

　　随后那黑石遭争抢无数，最终被一德高望重的老者收了。江湖上准备开一次聚英大会，计划选出一人带领众人铲除那邪教替孙家报仇，同时夺冠者便是这块黑石的拥有者了……

　　凤吟空带着龙复遥出了王城，一路朝东去寻延陵无。凤吟空让小厮驾车，自己在马车内陪着龙复遥

　　这地砺之气着实难对付，至今倒是并未见有什么致命的症状，但却是日渐消瘦下去，身体一天比一天无力，一天比一天虚弱，先前虽是乏力，但还能勉强自己行走，到现在却是连搀扶都无法直立，直感到阵阵眩晕，凤吟空每日都以自身为倚靠，半扶半抱着龙复遥出入

　　而龙复遥数日以来，随着身体越来越差，性子也开始变得有些沉默。虽然依旧会对着凤吟空笑，安抚他不是他的错，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如何如何。
　　但只要慰藉完凤吟空，他就会独自沉默，呆呆愣神。你若不理他，怕是一整天都不会发出半个音来。凤吟空不知怎的就开始心疼起来。他知道龙复遥的苦，让一个习武之人，尤其是对一个高手来说。一夜之间，开始使不出气力，连提剑都不行，一点一点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一点一点看着自己变成一个无用的废人，不甘之心就如蝗虫在心中肆意滋生。真所谓之，生不如死

　　凤吟空忽然想念起以前那个龙复遥，虽只是短短的一些日子，龙复遥初见时的意气风发，相处过后愈发了解，着实是个心系天下野心勃勃的高傲儿郎，看着眼前这个日渐颓散的龙复遥，心中猛然阵阵的刺痛，如火烧如刀绞……

　　而远在苍渊的延陵无，在孙家灭门那日的夜里，猛地睁开了眼睛，愣神般死死盯住了房梁许久。在闭上眼帘的一刻，薄唇微启，无声吐出二字“浅，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