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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点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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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桥诚干脆利落的一句话砸下,众人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上一秒还在针对丁芷,转眼间变成林莹莹倒了大霉?
林莹莹更是不可置信地瞪大一双眼睛,直愣了半晌才恢复神智,颤抖地问道:“郡主,您说什么?”
岳桥诚懒得废话,仍笑得甜甜,她抬起手轻轻一招,立刻有几个侍卫得令而上,拦在林莹莹身前,在两人之间连成一道难以逾越的人墙天堑。
侍卫齐声抱拳,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冰冷:“林小姐,请吧。”
“这怎么可能!”林莹莹大口喘着粗气,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明明是帮着郡主,向她不喜欢的人找茬,怎么会落到如此天差地别的境地。
“郡主,郡主!还请郡主开恩!”
林莹莹由不死心,一声赛过一声地喊着,如同敲响生了锈的铜锣,又响又尖。岳桥诚嫌她聒噪,神色不耐地拧起眉,侍卫立刻架起挣扎不断的林莹莹,要将她强行拖下山去。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看不见这一幕。
而林莹莹竟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侍卫的拘束,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那双眼睛愤怒得仿佛射出火花,她轰地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丁芷,发疯般狠狠一推。
丁芷挑了挑眉,脚步微移,一个错步,轻轻巧巧便避开了去。
无数惊呼声中,林莹莹扑了个空,却在惯性作用下止不住地往前俯冲。
她脚下是一颗尖锐的山石,眼见林莹莹就要大脸朝地,一头砸在碎石头上,轻则破相,重则危及性命。
林莹莹头晕脑胀,只觉天旋地转,根本躲闪不及,她只能绝望地闭紧双眼。
众人也吓得惊叫不已,胆子小的已经以手掩面,不忍再看即将到来的残忍一幕。
然而,想象中头破血流的场景并未出现。
只见一只手稳稳当当托在林莹莹腰间,避免了悲剧发生。
那只手修长纤细,白皙如玉,好像稍一用力就能折断,竟然不动不摇地承受住了整整一个人的重量,安如泰山,坚如磐石。
所有人都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闺秀们瞪圆了妙目,几个侍卫更是怀疑人生般看向自己的双手。
兔子搏鹰尚拼全力,方才林莹莹突然发狂,情况突然之下连他们都阻拦不及,那么秀气的一只手怎么轻描淡写地就能化险为夷?
林莹莹眼前一花,又被那只手的主人扶住双臂,撑着她站直,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到了一双清风峻节眼睛。
除了丁棠被无辜针对的那一刻,无论是被讥讽辱骂,还是现在如天神下凡般救人一命,这双眼睛总是清正得如白瓷缸里的一泓温水,坦坦荡荡,一眼到底,好像眼前发生的一切荣辱都与她没有关系,她在乎的永远只有内心坚守的原则。
林莹莹此时才后知后觉——
居然是丁芷救了自己。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林莹莹双腿发软,脸色苍白如纸,她强忍住哭泣,无力地张了张嘴,冲着丁芷从齿缝间憋出小小的一声:
“你……”
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没在意,丁芷一句话也没回,一个表情也欠奉,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徒留林莹莹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愣愣看向丁芷背影,直到侍卫再次架起她的双臂把她带走,也没回过神来。
关于救人,丁芷本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她只是顺手为之,既不需要别人感恩戴德,也不指望从此化敌为友。
这头,丁芷给别人留下个背影翩然离去,潇洒得不行,谁知自己这头转眼也吃了别人的闭门羹。且说她看见岳桥诚,吃不准对方是何态度,刚想上前道谢,岳桥诚也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同样留下远去的背影给丁芷,摆明了不想见人。
丁芷正要追上去时,女孩子们一拥而上,瞬间把她堵了个寸步难行。
“丁家妹妹,之前是我的不是,我只道你被人退婚,身陷舆论,却不知你高风亮节,不输男儿。”
“你快别乱说啦,谁言女子不如男?丁妹妹志洁行芳,自有自己的风骨。”
“对对,丁妹妹快跟我们说说,你身手怎么这么好呢……”
丁芷何曾见过这种阵仗,彻底不知所措,这边回个话,那边点个头,如同被抽动的陀螺,忙得滴溜溜直转。直到赏花诗会正式开始,众人一步三回头地渐渐散去各自游山,她才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
不知何时,丁棠走上前来,笑着瞥了一眼丁芷表情尴尬的侧脸,调侃道:“没想到明诚郡主和众多姐妹现在都这么护着你,美人环绕,感觉可好?”
丁芷挠挠头:“大家凑一时热闹,倒没什么,只是岳桥诚叫我不知如何是好。”
丁棠正笑着,听闻此句,突然迟疑地回过头来,细细地打量丁芷好几眼,犹豫道:“你说,岳桥诚?”
“是啊,岳桥诚,有何不妥?” 丁芷不明所以。
丁棠神色复杂地沉默片刻,忽然扑哧一笑,叹了口气:“所以,你该不会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郡主真名吧。”
“……啊?”
“明诚郡主,长公主之女,随驸马姓程,闺名程巧月。”丁棠解释道,“之前听你一直小月小月地叫,只以为你二人关系亲密,没想到你是一直以为她姓岳。”
乍闻此讯,丁芷彻底傻眼,无言以对。
程巧月,岳桥诚,她心中默念了几遍,突然恍然。
程巧月倒过来念不就是岳桥诚嘛,怪不得自己当初老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有点奇怪,合着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
春山多胜事,弄花香满衣。发生了林莹莹这样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赏花会仍然顺利举行。香山不高,全程又有修缮平整的台阶辅助步行,众女一边赏花一边行走,也不觉得如何疲惫。四月芳菲,山花烂漫,一路只见群山含秀,郁郁芬芳,实在叫人心旷神怡。
山顶一道亭台,则是独为诗会所设,占地几十见方。亭分八角,檐梁处坠有珠帘绣幕,内设素窑窄口瓶,插各色鲜花,沁芳满亭。众人到时,由内侍接引,按家中品级依次落座,稍事休息。
过了半刻,太后乘仪车前来,众人皆站。内侍持羽盖金根、黄金涂扇、紫凤旌旗等仪仗引路,一长队过完以后,才是贴身姑姑搀扶太后下舆车,众人齐跪,高呼“太后千岁”。
丁芷混在人群里头,心下十分好奇,皇帝都已经六十岁了,太后可称高寿,一般贵人家中这等年纪的老祖宗,都喜欢烧香礼佛,不问世事,而太后还有心思办诗会,真是活泼。
正想着,就听一道苍老年迈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入耳中:“坐下歇着吧,一路游山也都辛苦,可别跪坏了身子。”
太后老人家已达耄耋之年,声音倒仍洪亮,她乐呵呵吩咐众女落座饮茶,又开了个玩笑:“哀家老了,最喜欢看到年轻人们,鲜花一样的面庞,只希望你们不要嫌弃哀家多事。”
众女忙称不敢,拜了又拜,有几人看出太后并非守旧的性格,当即妙语连珠,逗得太后十分开怀。
闲说了几句,诗会终于进入正题,有侍从提声宣布诗会规则,此次诗会以花为题,每人选一种游山时所见之花来作诗,各抒其怀,形式不限,由太后评出魁首,赐太后年轻时所用彩蝶金钗作彩头。
丁芷嘿嘿一笑,当即松了口气,心想这回稳了。
她老姐押的题里正有好几首关于不同种花卉的,丁芷届时只要随便挑一首,改一改就能交差,只求无功无过,混个中下游水准就万事大吉。
众人构思起来,纷纷发言,什么“晓风始过,春红匆匆,桃李默言独自笑,无争无引自成蹊……”“深山发红萼,寂寞开无主,春来一枝新,不畏群芳妒……”太后笑容可掬,无论作得是好是坏,一直连连点头,对每位闺秀都极加赞赏,凡发言者,皆赐与其所作诗词相应的宫花一朵,众人皆又惊又喜,场间其乐融融。
不久后丁棠也作了一首,立意新颖,文采飞扬,得了太后真心实意的大力称赞,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差点当场就把金钗赐下,丁棠得体称谢,举止从容,礼仪得体,毫无飘飘然之色,太后看了更是喜欢,惹得众人羡慕。
丁芷这头有家姐压阵,心里更加淡定,她暗暗数着人数,又过了半个时辰,作过诗的人已过半数,丁芷看准时机,立即跟在一个作得不咸不淡,勉强应景的小姐后头举了手。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背把那首早已烂熟的《咏山茶》:
枝间几叶藏新绿,一朵俏红立重重。
莫教芳心轻易吐,应怜落红归寂中。
本来丁棠作的原句,用词更为精致新颖,丁芷特地将句眼全抹了,就是为了避免一切出风头的可能,现在的成品描写平平,抒情也平平,就是些老生常谈的伤春悲秋,可谓把平平无奇发挥到了极致。
“嗯,作得不错。”
太后又是以惯用的鼓励式发言作为开头,丁芷故意咬了咬下唇,又憋了一口气强迫自己脸颊生理性泛红,作出一副羞涩神情,俏生生低下头去,静静等着场面话说完,自己光荣杀青下场。
谁知太后下一句话出乎所有人意料。
“是丁家二姑娘吧,哀家听闻国公府出了一位少年将军,前些日子前往三山平定乱匪,很是出众,不知丁小娘子跟他可还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