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
苏阑之躺在热汤里，舒服的发出一声轻叹。
这是她穿过来洗的最舒服的一个澡了。
虽是初秋，可山实在是冷，夜里寒意更重，她哪里敢像现在这样泡澡。
观里烧水本就麻烦，洗澡也很是过于糜费柴火。库房堆堆的那些柴是整个观要用半月的，谁都不能也不敢多用。
她只能用打些温水擦洗，保持干净就是了。
现在想想，还好自己穿的这人家底厚。不然在这物资贫乏的古代，洗个热水澡都是件顶奢侈的事了。
更别说，这边上放置的皂荚，肥珠子，澡豆等物。做为现代人的土包子苏阑拿到这些东西时，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用。
也亏得这立春聪明，看自己撇向那些沐浴用品的神色茫然，主动让谷雨和小满两个丫头伺候她洗漱，不然自己恐怕得丢人了。
小满用瓢子慢慢的舀水冲洗着苏阑之露在外面的皮肤，眼睛忍不刺住的往苏阑之的身上瞟。
姑娘这身子真美，这身皮肤白里透红，细腻如玉，看着就叫人眼馋。不是说山上清苦吗，怎么养的比府里那几位姑娘都娇。
“我好看吗？”苏阑笑问。
原主的确是个美人胚子，自己属实是占了个大便宜。
小满微愣，见四姑娘正用那双黑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一时间，她只觉着脸上热气上扬，又是羞恼又是害怕。“奴婢…知错，再不敢了。”
“呵呵…怕什么？也没有不让你看。你只说好不好看？”苏阑之见这小丫头羞恼又带些小心的样子，起了玩闹的心。
“好…好看。”
谷雨见四姑娘此时没有之前清冷难接近的样子，也大着胆子应道：“四姑娘长得真好看，哪哪都好看。婢子长这么大，在府里这么些年，就没见过比姑娘好看的人。”
说着，轻梳着苏阑的湿发道：“姑娘连这头发都好看的紧，又黑亮，又浓密。如绸缎一般。”
苏阑之倒是被这两个丫头夸的有些不好意了：“你们两个可真是嘴甜。你是谷雨？你叫小满？我可记对了？母亲这边的丫鬟，都是按节气排名的？”
谷雨回道：“嗯。大夫人房里的婢女都是这么起名的。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四个姐姐是大婢，我们这些是小丫头。”
小满接道：“现今立春姐姐和我们两个已经被大夫人指派，伺候您起居了。大夫人身边只留了立夏和立冬，原来的立秋姐姐，已经随大姑娘出阁了，姑娘怕是见不到。”
“是么……多和我说说这家里的人事吧。”
谷雨和小满对视了一眼，轻声应诺。
“姑娘在府里，排行第四。上头有个已出嫁的大姑娘——琬娘子。她嫁去了安山伯府，是安山伯府上的世子夫人。”
“二姑娘是二爷的庶女，也已经出嫁。嫁的是西谭周家的一位庶子，虽说是替家里打理庄铺的，但家境殷实，夫妻和美。”
“三姑娘还在府中，是二爷嫡女。比您大半岁，刚及笄。还未说定人家，现在……也不好议了。”
“五姑娘是二爷的庶女，未满十二岁。但她姨娘得二爷宠爱，所以性子……有些娇气。”
“姑娘有个胞兄，一个庶弟。二郎君和五郎君。二郎君聪慧，是大公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您晚些时候该是能见到的。姑娘与二郎君是嫡亲的血脉，定是要多亲近些的。”
苏阑之听的微微皱眉，都是些内院的人事。
“先与我说说我父亲和二叔吧，在朝内都得些什么差事，我祖父膝下只有这两个儿子？”苏阑之打断道。
这些哥哥妹妹的，明天自然能见到，能认识。知道个大概也就是了，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尽快了解这个家里那几位话事人的情况。
“大公有四子，大爷二爷和四爷是老夫人生的，三爷是董姨奶生的。三爷一般处理些府内的杂事。大爷原是秘书司丞，二爷原是六曹侍郎。只如今……都削职在家，等去青州后另行安排。”谷雨小声说道。
这个月，府里变动大了。
“哦？那我父亲和我二叔原都是怎么当上原先的官职的？”
她对自己这具身体的了解太少了。仅仅知道祖父之前是个宰相，与皇帝有师生情谊。却不知道在当下的官制下，一个宰相在朝中能拥有什么样的权利？
不过，有些情况是可以通过自己父亲和二叔的升迁情况来猜测一些。
小满愣了一会：“这奴婢就不知了。奴婢来府中的时候还小，记事起大爷和二爷就已经是官了。怎么当上的……
不过，我曾听嬷嬷们闲聊时提起，二爷比大爷前途好…二爷还办过好几次升迁宴呢。但是大爷每次升职都是我们自己啊院子发些赏钱。”
谷雨暗搓搓踢了小满一脚，示意小满别什么话都说。
小满说完才回过味来，小脸刷白。自己怎么连“二爷比大爷前途好”这样的胡话都说出来了……
苏阑之轻笑道：“得了，给我穿衣吧。”
自己也是问错了人，两个府里的小丫头，年纪和自己也差不离，怎么会知道的有多详尽，自己有些问道于盲了。
换好了衣裳，看着黄铜镜中那个梳着双螺髻，身着莹白细纱大袖，樱草色齐胸儒裙的少女。苏阑之一时间有些愣。
这…也太嫩了些，看起来，有点好欺负啊～
“这是谁的衣裳？”
立春立马回道：“是婢子们不懂事，明知姑娘要回来了，却未备好衣物。这是告了夫人，先拿的大姑娘未出阁时穿的应急。虽说大姑娘没穿过几回，但到底是委屈姑娘您穿旧衣了，还请姑娘责罚。”
苏阑之有些意味不明的笑着问立春：“我这个大姐姐，想来是个良善的性子，被母亲娇养的很是温恭吧？”
立春笑而不应。
“就先这样吧。不过我不喜这身装扮，回头去寻一些素净雅致的料子，按我道袍的样式再做几身就是了。”苏阑之吩咐道。
“这……怕是不合礼数……还得请示……”
不等立春说完，阑之便打断了她，坚持道：
“无碍的，人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都要去青州了，这层层叠叠的，又是衫又是裙，不方便。还是袍好，便利。”
立春闻言微愣了愣，却也不再反驳，低声应下。
—————
见到换了一身的苏阑之，安氏眼中柔光流转。
“想不到，你穿琬娘的衣服倒是合身的很。到底是亲姊妹，连身量都像。”
苏阑之见安氏的神色，已经稍稍舒展。像是不再为之前的事忧心忡忡，便跟着笑：“大姐姐的衣服，母亲保存的好。只是，我一时穿不习惯。”
“也是，这两天让立春按你心意做几身。琬娘的衣裳就先穿着应应急。总不能让你再穿那身灰扑扑的。”说完，安氏拉着苏阑之坐在身旁：
“等会儿，你父亲和你哥哥就该回来用饭了。你父亲看起来严肃，实则对儿女最是心软。你那姐姐就是个惯会撒娇的，出阁前没少从你父亲讨要好处。”
“你那胞兄，单名一个琮字。是个混世的魔王性子，谁的话都听不进，也就你祖父能治他。若他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说着声音冷淡了下来：“还有个姨娘，是老太太送来的。生了小五，今年十二，也在自家私塾读书。待会也能见着。他生母是个婢女出身，你与他也不见的合得来，待会认认人也就是了。”
苏阑之看安氏这神情，大概也明白了一些。老太太送来的人，得收着，生的孩子也得比旁的高看一眼的。可也不想自己的孩子与他亲近。
“母亲和我说说姐姐吧……”
安氏这便开心的同苏阑之说起她的琬娘小时候的趣事来。
——————
闲话时短，等母女二人回过神来，外头已然上了灯。
“这么晚了，怎么也不提一声。晚饭都备好了吗？”安氏问身边的立冬。
“备下了。就等着大爷和二郎君了。顾姨娘和五郎君已经在偏厅等着了。”立冬回到。
“大爷晚来也算了，估计正在大公那呢。怎么琮儿也还没来。派人通传了没有，今晚咱们是要给他妹妹接风的。”安氏皱眉问道。
“通传了，已经告知了二郎君身边的小斯六爻。只是，听前院的说，二郎君下午又出去了……”立冬犹豫道。
正说着，一道爽朗的声音从外头透了进来：“怎的又在背后说我的坏话。”
紧接着，一道健朗的身影便从门外迈进了屋：“娘亲，孩儿回来了。”
“哪里有人敢说你坏话！怎么又出去了？府里现在什么光景，还去外面瞎玩闹……”
“没瞎玩闹。这不是要走了么，家里闷的慌，只是去散散心罢了。这……便是我四妹妹了吧。”
苏琮将视线移到安氏身边的苏阑之身上，随即赞道：“四妹妹，好样貌。”
苏阑之抬手抱拳：“二哥哥也是，好风仪。”
苏琮愣了愣，朗声笑道：“哈哈，好好好，你比家里那几个妹妹们有趣些。只是……女儿家家的，还是福礼看着顺眼些。”
“顺不顺眼的，我自在便好。倒叫哥哥笑话了。”苏阑之笑着的回道。
“额……”苏琮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安氏在边上轻拍了一下苏琮：“你个做哥哥的，哪有这样笑妹妹的。你妹妹刚回来，俗礼上有些不适应。你要多照看爱护些，这些年…实是委屈了她……”
说着，安氏鼻子又冒起了酸。
苏琮摸摸鼻子，神情无奈。自己母亲什么都好，就是爱哭了些。哦，自己大姐也是爱哭的性子。但愿这新来的四妹妹，可别再是个爱动不动就掉金豆子的了。
苏琮又看了眼苏澜之，摸摸了鼻子：
不过……这位四妹妹看起来，不像是个软弱娇气的……
“母亲，我们去饭厅等父亲吧。想来，也快回来了。再与我多说说父亲的事。”苏阑之实在是不想看人动不动流眼泪的样子，便扶着安氏，示意立春引他们往饭厅走去。
进了饭厅，见过了侯着的顾姨娘和五弟苏嘉。
几人喝着茶，苏琮与苏嘉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苏阑之便在一旁观察起自己这个哥哥和弟弟来。
这个弟弟估计因为是庶出，不太抬头说话，总是暗自去瞟母亲和姨娘的神色。说话声音也像含在嘴里，听不清楚，估计是个性格腼腆敏感的。
自己这个哥哥嘛，身段修长，五官俊朗，体态开阔，半束发飘长巾，端是一个翩翩少年郎。
话说回来，自己和这个哥哥看起来都是好样貌，这五弟也不差。想来自身的这个老爹，也是个美男子吧。
正想着，就有丫鬟通传，大爷回来了。
苏阑之起身，站在安氏身边，等着见见自己这位父亲。
果然，见着苏沐林，苏阑之心道：这苏家人的颜值可以说是真的全员在线。自家这个老爹，也是身型高大，面目俊秀，只是留了胡须，看起来沉稳些。
苏沐林一进门就直直的看向苏阑之。
自己这个女儿，还未见面，就从自己父亲那听到聪慧伶俐的褒赞，还有……机缘……
“回来便好。以后在家安心住着。动身前，你有哪些需要添置的直接让立春去办，青州荒蛮，多准备些，别委屈了自己。立春不方便的，你就让你二哥去，他闲的很，最适合给你跑腿办事。”说着，暗暗瞪了眼自己的大儿子。
苏琮暗暗撇嘴，不就是偷着出了趟门，至于么。
苏沐林不再理他，看了眼屋里的众人，道：“行了，都别站着了，开饭吧。”
“阑之，有什么喜欢的，忌口的，就着人去和厨下说。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明日说是简单做个家宴，认认人。你与珑儿年龄相仿，多亲近些，平日也能一起玩耍，解解闷。”
苏阑之听着微微点头应下，一副听话模样。
至此，这苏府大房这边的人亲人，苏澜之是全见过了。
总的来说，情况比她下山时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至少，这些人表面上并不“吝啬”于展示他们的慈意，哪怕是虚假的。
这说明起码，在物质上，她不会被苛待。
至于更多的…………
想到这里，阑之不禁想笑。今日这“南柯一梦”的戏码一出，想来自己这个得了机缘的孙女，在那位祖父心里，多多少少总是有几分特殊了。
至于顶上这“怪力乱神”的帽子后，会不会被当成邪祟驱除？
不会的！
在这个人吃人的封建大家族内，回来一个有用的“邪祟”总是会好过无用的“弃女”。
只要她表现的不是那么难以掌控。那么，她都是安全的。
其实，她在下山之初，对自己在回苏府后的情形并不乐观。
毕竟，一个于亲长无情谊，于仆婢无恩泽的嫡女，回去可以说是无可依靠，任人处置的下场。
她设想过很多糟糕的情况。
比如遭遇冷待而后跟着去被贬黜之地，比如直接强制她出家，给安置一处继续修行，甚至是安排草草嫁出去等等这样那样的情况。
唯独倒是没有想过，下山后脱离苏府，自己单打独斗。
拜托，这显然是个没有人权的时代，一个没有户籍的壮硕汉子都有可能被抓了壮丁，就更不用说自己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了。
卖到烟花巷柳的，自己还能靠睡男人拼一条出路。若是被人直接锁进什么暗窝里，她便是再有脑子也不见得有用。
个人，是很难与社会环境作对抗的。回苏家，是当下最有利自己的选择。
所以，下山后首要的事，便是快速融入这个家族，获得一席之地，她没得挑。
好在，今日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