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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立春稍一愣神,立马清明过来。

      唤来门房婆子,引了道童与车夫去歇脚,随即招来谷雨和小满,接下女道童手中的贴身物事。

      接着便迎着苏阑往内院走。

      “四姑娘莫怪,本该是派人去白云观接您的。可现今府中正欲远迁,我们这些下人们又着实愚笨不堪用,事事都要劳烦夫人裁定,烦的夫人整日里头疼也不得歇。下人们更是昏了头,竟是误了去观里接您这事了。

      刚大夫人就教训了婢子蠢笨,现正在屋内盼着您呢。您和大夫人骨血连亲的,哪怕多年不得见,大夫人也是日日想您,念着您,心疼着您的。”立春在苏阑身边轻声诉说着。

      大夫人在府里过的并不顺意,也就是这几年主母身子不太利爽,放了些内宅的权,才好过一些。

      对这个女儿,心中想来是有愧的,不然也不会将自己安排过来。

      但若说情感,肯定是没有膝下长大的大姑娘琬娘和二郎君琮哥来的深厚。

      她也不奢望自己这位新主与夫人的关系能有多亲昵,只希望她不要因着府里没去接人而对大夫人起嫌隙。

      毕竟这位四姑娘日后在府里的日子如何,是少不得要看大夫人心思如何的。

      这位新主若是在府里不得大夫人待见,他们这几个下人自然也不会得什么好。

      立春心中暗自想着。

      苏阑笑眼微眯,边听着身边这个丫鬟絮叨边轻点点头。

      这人想来在自己那个母亲身边是个得力的,看起来伶俐的很。

      她那母亲会想她?可能夜深无人时分,会有几缕念头吧。毕竟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可说说日日想念的,那肯定是不能。

      不管当初是为了什么,有多不得已的苦衷将自己送进白云观,若真的是日日想念,哪里会一别十几年,一面都不得见。

      别说什么杂事缠身,出不得府门,其实就是没有【非见不可】的缘由。

      说白了,自己无非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罢了。

      ———

      苏阑跟着立春脚步不停的穿过一个个门廊,终于来到了自己父母居住的临东苑。

      立春挥手让守门的小丫头去回禀夫人,随后侧身让苏阑进苑。

      “大夫人,立春领着姑娘回来了。”

      “快,快些进来。”安夫人不由得站起来身。她撰着手中的帕子,被自己的陪嫁罗姑搀扶着。

      “你说。阑儿这孩子,会不会怨我,她是不是……”

      罗姑拍拍她的手,宽慰道:“夫人安心。四姑娘终是您身上掉下来的肉,母女连心,她会懂您的难处的。”

      说话间,立春就引着苏阑进了屋。

      苏阑一进房门,就见到了那位被簇拥在中央的一个华衣贵妇人。

      身量不高,肤色白皙,体态丰腴。相貌自然是姣好的,眉眼与自己有些相似,就是看起来有些郁郁不开朗。

      想来,这便是自己这身体的母亲了。

      “母亲。”苏阑抬手弯身,对着安夫人行了个天揖礼。

      安夫人一愣,原本在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一下子就落了下来:“我苦命的孩子……”

      她几步上前,拉起苏阑的手便哭着说道:“你自小就被抱走养在观里,都不曾见过家里人,未享过府里一丝福,可如今家里落难,倒是累及你了…”

      说着颤着双手轻触着苏阑的双臂:“都这么大了…都这么大了…我好好的一个姑娘,硬生生的被送去那道观。明明出落成了一副可人样,偏不通世仪。这是要心痛死我么。”

      刚刚苏阑那声母亲,直直的戳中了安夫人的心。她被抱走时,都还不能开口唤人呢。

      好好一个娇娇女,竟是对自己行揖礼。好在是在自家屋内,这要是被外人见着,不知要被笑话成什么样。

      还有这身打扮,虽是细布,却是灰扑扑的,都不如自己身边的丫鬟身上穿得鲜亮。

      这可是府上的嫡女啊,生生被自己亲祖母作践。

      此时的安氏心疼,后悔,无耐还有怨愤。恨老夫人,也怨自己。

      自己竟是真的把亲生女儿扔在了观内十几年,不闻不问。

      苏阑看着这位哭红了眼,轻捶心口的贵妇,泛起些许尴尬。

      这戏是不是有些过了?怎么还哭上了?那自己是不是也该掉几滴眼泪应应景?

      “母亲莫哭了,我在观里过的挺好。真人待我不错。”苏阑略微有些不自在。

      她肯定是哭不出来的,也只能出声劝劝了。

      不错?

      安夫人心里冷笑:若是真的不错,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把人送来,像是甩个烫手山芋,竟都等不得自己去接了。

      她这想法倒委实是有些冤枉善单了。善单本不急于几时送回苏阑之,只要在苏家出京前便可。是苏阑自己等不及要下山的,因为山上实在是……太无聊了。

      罗姑也上前劝慰:“是啊,夫人,莫再哭了。不论是为了什么,现在姑娘都已经回来了。回来了就好,以后便能在您身边尽孝了。来,四姑娘,先给咱夫人敬碗茶。随后该去主院见大公与主母了。”

      “对对对,母亲见着你,都高兴糊涂了,还要去见你祖父母的。”

      罗姑见此便将丫鬟们刚沏的茶递进了苏阑手中。

      苏阑接过茶碗,只见立春立即在她身前放了个软垫。

      得,自个儿还得给人跪一个。

      她心中叹了口气,自我安慰道:应该的应该的,自己今生的生母,该跪还是得跪。

      屈膝跪上软垫,将茶奉予已经坐下的安氏。

      安氏伸手接过茶碗,喝了一口便将她拉了起来:“好孩子,以后娘护着你,再不让你受委屈了。我看你也不用梳洗,就这么随我去吧,让她祖父看看,咱们苏家嫡亲的姑娘,这十几年是过的什么日子。”

      说罢,就擦了擦脸上的泪,带着罗桑和苏阑几人向着主院走去。

      ————

      这段时间,苏府可以说是门庭冷落,苏衡自然也正闲在家中。

      有位四姑娘回府这个事情,他自然是清楚了的。

      说起这个孙女,苏老爷子心中也是有诸多不解。

      当年,自己这个老妻,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非要溺死这个刚出生的女娃。

      儿子求了许久,自己是硬把人从她手中夺了出来的。可最后的结果也只是从溺毙改成让人送去道观。

      权贵人家送童男童女去观里侍奉神女的不少,但大多都是不受待见的庶脉,亦或是落寞旁支。像这样还在襁褓的嫡女还是京中的头一遭。

      因着这事,自家也不是没有被人在背后议论过。

      “人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好好待她。就算是有什么孽的,这么些年也都消了,真说起来,也是你这做祖母的不慈。”苏衡对自己的妻子说道。

      意思就是消停些,这当下,别惹出什么事来。

      苏老夫人冷笑一声:“夫君你不明白,她就是个祸害。不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心狠,我也是为了我们苏家。”

      “我是不明白,一个刚生出来连吃奶都费力的娃娃,能怎么害我们苏家。”苏衡沉声问道。

      苏老夫人不吭声,她不知道怎么诉说。

      在这孙女降生的那晚,自己忽的生出一段记忆,让她仿若做了一个悠长荒诞的梦。

      她看见自己这个孙女,被家里人养的琼姿花貌,聪慧伶俐。却是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与威国公家的孙子杨晾私相授受,竟还私定了终身。

      原本这也算不上什么灭门的祸事,只叫外人笑话苏府教养。

      可坏就坏在那杨晾,彼时还有有个未婚妻——柳蓉。

      柳蓉出自燕州柳家,那柳家更是满门忠勇。几年前荆门一战,成年的嫡支男丁皆战死沙场,只余下这么一个孤女和几个还在襁褓的稚子。

      这样的门第,这样的亲事,任谁家都不能不认也不敢不认的。

      可那杨晾却偏是个痴情的蠢货,与苏阑之私定终身后,竟然跑去宫里请旨退婚,要天家成全他俩。

      这事就从宫里透了出来,也不知怎么就闹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柳蓉得知后,亦不愿夹在这对鸳鸯之中,上书求天家做主退婚。

      她是个大气通透的,但那些柳氏家将们又哪里甘心看着自家姑娘这么被人欺辱呢。

      在他们眼里,天王老子也不能坏了他们姑娘的姻缘。这事就是苏家仗着和天家亲近,欺柳氏没人,要夺婿。

      这口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的,一时间更是闹的军中诸将群情激愤,纷纷上告陈情诉怨。

      天家为了安抚人心,亦不愿担上个欺辱英烈孤女的名声,就驳了杨晾陈请,并下旨令杨柳两府择日完婚。

      至于苏瓓?恰逢胡人阿卡林巴部遣使来朝,欲与大晋联姻,朝中就有人请封她为郡主,推举由她和亲。

      天家也应了,自家更是没能反对。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平静下来了。哪知,阿卡林巴部的王子来迎亲那日,喜车里的苏瓓服毒自尽了。

      心爱之人因自己被迫远嫁异族,而他却只能在一旁眼睁睁看着。本就悲愤的杨晾,乍见到喜车里自尽的苏瓓,更是悲愤狂怒,抽出胡兵的腰刀,爆起就向那王子杀去。

      胡兵赶忙护主,朝中侍卫见此情形亦是举兵护驾,双方顿时打成一团。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套了。

      最后,朝廷联姻不成,又平白多了个仇敌;皇后也因这场混乱不幸落胎;天家更是在乱中被奸人浑水摸鱼,身中数刀。

      造成这样的局面,起因便是苏氏教女无方。自家更是万死难谢其罪。

      也是因此变故,自己的夫君,儿子被夺了官身,流放燕州充作军户。

      祖地也开了祠堂将他们这支这支划去,他们再也不是临川苏氏子弟。

      从名门氏族跌至军户。

      军户啊!那是下等贱民,儿孙们是不得入仕的!自己的夫君当时含恨而死,不得瞑目。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着她苏瓓而起。这样的孙女,是不是该一开始就溺毙了事!

      但这些事苏老夫人却说不出口,这段记忆太过诡异了。她自己也分不清这是真还是幻,更不用说向来于鬼神之说不置一顾的苏衡会不会信了。

      只怪她当日下手慢了一步,让苏衡把人救了。

      既除不得,那就远远打发走吧。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自送走她那天起,她就感到不安,她觉得给自家留下了隐患。

      可到底她也没再起让她死在外面的心思。

      可如今,苏家莫名被天家怪罪,还是被贬出了京州……

      “看看,这还不是命里带孽又是什么?当日若能依着我的意,我们家何至于此翻田地。到了到了,还是免不了被贬的结果。”

      很显然,苏老夫人把这次苏家的劫难又安在了苏阑之身上。

      还是?免不了?

      苏衡听着有些不对。正想细问,便听到丫头来报:“大夫人带着四姑娘来了。”

      苏衡这才按下不提。

      安氏带着苏阑,迈过门槛,对着坐在上堂的两位长辈屈膝万福。

      “父亲,母亲。咱们家的阑之回来了。快,阑之,给你祖父祖母见礼。”说着,将身后的苏阑拉到的身边。

      苏阑依言向着上座的两人行礼,依旧是见安夫人时的揖礼。

      “孙女苏阑之,见过祖父祖母。”

      苏衡见苏阑之这一身行头有些诧异,不是说先去的大房那边梳洗了?怎么没换一身。

      待再见苏阑之行礼,就有些微微的皱眉。

      这礼…也说不上不对。她自幼养在观内,确实都是作揖的多,只是现在回来了,就不太合适了。

      不过,如今正值府上大变,也的确无甚精力去计较和纠正这些了。

      苏衡回头看向这边的老妻,想着对她嘱咐几句。但是自己这老妻的神色……便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苏老夫人的神色甚是怪异,从苏阑之进门再抬起头时起,她就像是被拉到另外一方世界中。

      这站在屋里喊着自己祖母的女孩,和自己记忆中的孙女瞬间重合在了一起,又在霎那分成了不同的两人。

      这样貌和这身型倒是对的,可这身出尘的气度和脸上的神采却无半点记忆中的样子。

      这……观中修行的岁月能将一个人改变成另一个模样?

      苏阑自然也注意到了苏老夫人的愣神。

      只见这位苏老夫人半天不语,只直定定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闪烁着不解和防备。

      像是在透过自己,看着一个别的什么人似的。

      苏阑轻轻勾起嘴角。

      嘿……这老太太,有点意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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