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和尚敲钟

2、墙角开出的花

　　少年叫陈难，难过的难，他的人生仿佛从名字开始就充满了磨难。

　　这名字是陈老头取的，老一辈的人说贱名好养活所以取了这样一个名字。

　　陈难小时候生了病，一场高烧把脑子烧坏了，后遗症就是智力发育缓慢成了智力障碍，被爸妈丢在镇上给陈老头捡着了，陈老头是个瘸子，没结婚没孩子，亲戚也不往来孤家寡人一个，早年腿受了伤，镇上的人都叫他铁拐陈，后来连小孩们也跟着这样叫，老头脾气好笑笑也就接受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老头带陈难很不容易，智力缺陷的孩子不比常人，做什么都吃力，但是老头是个乐观的老头，所以跟着他的陈难也算是个乐天派，哪怕他什么都不懂。

　　可是智力障碍就代表着智障、弱智、傻子。

　　也代表着被欺负，被看不起，被暴力对待。

　　那样的日子伴随着小小少年度过了整个小学初中生涯。

　　这般年纪的小孩单纯又残忍，手里嘴里都没个轻重，伤害起人来理所又当然，而那个被伤害的少年无论是内心还是躯壳都没能长大，想不明白也打不赢，疼了连哭都不会。

　　后来大一点后少年曾想就这样算了吧，他有过自杀的念头，也曾偏激的想报复回来，但是最后他什么都没做。

　　黑猫是在陈难读小学的时候发现他的。

　　那天小老板出去了，就黑猫一只猫在“十一”打着盹儿，它看见一群小孩停在桥下的亭子里，围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推搡着。

　　那个小孩就是陈难。

　　他们拿着一瓶水给陈难让他喝，陈难咧着嘴笑了下，将双手举起来摇摆，头也跟着一起摇，说：“不……不要。”

　　瓶子里面是淡绿色的水，看着很漂亮，陈难认得，他也记得这水的味道是甜甜的，喝一大口还会打嗝，很好喝，但是很贵，他只在过年的时候喝过一次，爷爷说过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

　　但这瓶水可是他们精心调配的，小傻子怎么能不喝呢。

　　“这是我们专门给你的，你喝了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好朋友就要分享啊。”一个小孩恶劣的哄陈难

　　老师确实教过要分享，而且好朋友啊，这对陈难来说可是天大的诱惑，他没有朋友，他也很想要朋友，可是大家好像都不喜欢和他玩，而他也确实很想喝，小馋虫勾着他。

　　于是陈难咽了咽口水，犹豫着慢慢伸手接过来，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词。

　　“歇……歇。”

　　陈难说话很慢也很模糊，思维也很迟钝，这群孩子的不怀好意表现得明目张胆，但陈难看不出来，他只觉得感激和开心，他有好朋友了。

　　说话的男孩对着他笑了下，陈难也跟着笑。

　　“快喝吧。”

　　陈难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小口，他想着只喝一点点剩下的可以留给好朋友们喝。

　　但是就这小小的一口进到嘴里，却没有想象中甜甜的味道，又苦又辣喝下去还有点发呕，陈难的两条眉毛都被苦得皱成了八字眉，手紧紧的捏成两个小拳头，难受得在原地蹦了好几下。

　　一群人瞬间轰然大笑，笑过后一个小男孩问：“好喝吗？”

　　那水是他们用绿色颜料笔加上路边的野草捣成的汁水兑成的，还加了点辣椒水装在空的雪碧瓶里，虽然他们没尝过，但那味道绝不可能会好。

　　陈难皱着眉头偏头想，这是好朋友拿给他的，如果他说不好喝他们是不是会伤心，然后就不和他做好朋友了啊。

　　好半天后陈难说：“好……好喝。”

　　说完还咧着嘴笑了下，一群小孩又是轰然大笑，还说：“好喝你就喝完，这个可贵了不准浪费。”

　　一边是好朋友一边是苦苦的水，陈难纠结了下很快就选择将水喝了，他们见陈难把水喝完就离开了。

　　他们目的达到时间也不早了，撇下陈难转身就离开，在路上还兴奋的商量着明天准备什么样的水给陈难喝。

　　陈难想说好朋友一起放学回家，但是他还没开口，那群小孩就走了，陈难有些失落，但想到他有好朋友了又马上开心起来。

　　在陈难的世界里没有小孩愿意和他玩，在学校女孩都对他避而远之，男孩除了恶语相向拳打脚踢外就是冷漠。

　　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温和的与他说话，还要和他做好朋友，他是真的太开心了。

　　等他回到家天已经黑了，陈难回家总是很晚，他注意力集中不了很久，经常会被路上别的事务吸引过去，这是陈老头知道的，但陈老头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个陈难还会被其他小朋友拖住欺负一通。

　　就那条上学的路还是陈老头拖着拐杖陪陈难走了半学期才让他记住路线。

　　第二天上学陈难早早就起床了，揣着滚烫的红薯去学校，那是他的早餐，但是今天他没吃，而是留着想要分享给好朋友。

　　到了教室陈难坐在那里有点焦灼不安的动来动去。

　　他想，好朋友们怎么还不来，再不来红薯就要冷了，冷了就不好吃了啊。

　　快上课的时候陈难终于看到人了，眼睛一亮举着红薯跑到昨天让他喝水的男孩面前。

　　“张杨，给你……你们吃。”

　　陈难虽然话说不清楚话但声音倒是不小，一瞬间以张扬为中心周围的同学都看向这边。

　　张扬先是感觉有点难堪，接着就是恼怒，一伸手将陈难手里的红薯打开，红薯落在地上滚了好远才停下来。

　　“滚啊，谁要吃你的，猪才吃那个。”

　　“吃了是不是会跟你一样变成傻子啊。”

　　张扬说得其实没错，在镇上红薯确实是用来喂猪的，但是他们家穷啊，用红薯给陈难当早餐，晚上做饭时蒸好第二天热一下就能吃了也算便利。

　　陈难有点难过又有点生气，微微张着嘴呼吸了好几下才摆着手说：“不……不是，猪吃的，不，不是傻……傻子。”

　　“爷爷，说，陈难，不是，傻子。”

　　“你是，好朋友，好朋友，不可以，说陈难，是，傻子。”

　　周围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张扬一时急了伸手就去推陈难。

　　“傻子傻子傻子”

　　“傻子就是傻子，鬼才愿意和你做好朋友，离我远点。”张杨说道

　　“昨……昨天……”

　　陈难被推得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上也没动，他想了好一会儿用手指了几个人。

　　“你，你，你，额……好，好像，还有，你”

　　“说，喝了，苦苦的，水，就是，朋友。”

　　“我们，是，好朋友。”

　　这下好几个人都不自在了，恨不得当场揍他一顿，揍得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但上课预备铃已经响了，老师要来了，几人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到座位上。

　　陈难看了张扬好一会儿，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他的脑子也没有条件让他想通这件事。

　　陈难爬起来将红薯捡起后回到座位上用袖子擦了下咬了一小口，冷了，但还是甜的。

　　这是爷爷很辛苦种出来的，不能浪费，被张扬丢在地上的时候他很生气，胸口很闷。

　　放学的时候张扬几人将陈难往僻静的巷子里推，半个小时左右几人才从巷子里出来。

　　等陈难出来的时候一身都是脏兮兮的，身上很多脚印，就连脸颊上都有，膝盖和手肘更甚，全是泥。

　　他们先是对他拳打脚踢一通后，几个男孩排成一条直线岔开腿站着让陈难从他们□□爬过去，不听话就又是一通揍。

　　从那天之后陈难每天回去身上都脏的不行，陈老头找老师找家长，他们能怎么办呢。

　　老师和家长只能警告学生不要这样，最多也是打一顿惩罚一下，但这样只会让张扬他们更讨厌陈难，更加变着法儿的欺负他，他们也不可能天天跟着陈难。

　　陈老头没办法又开始陪着陈难上下学，陈难不想要这样，陈老头杵着拐杖走那么长的路很累很辛苦，他不喜欢这样。

　　于是陈难不让陈老头接送，骗他说现在已经没有人打他了，陈老头停了一天看陈难回来衣服有没有脏。

　　那天陈难回家后衣服果然没有脏，陈老头也就不再接送了。

　　他不知道的是陈难放学都把外套脱下来放书包里，被欺负完后会把自己收拾好才回家，不让陈老头看出来。

　　陈难是弱智，但比先天的好，所以比一般的弱智儿童要聪明很多。

　　陈老头性格温和，连带着陈难也跟着性子软会体贴人，也因为这样的性子，哪怕他被这样对待也没有那么重的戾气。

　　后来他们这个班小升初，但陈难依旧在读六年级，他总是年纪倒数一二三名，张扬他们一伙人上初中了，但陈难依旧被欺负，只是欺负他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在陈难读第三个六年级的时候开始学会了反抗，他比学校的同学都要大几岁，也要高不少，已经没人敢近身欺负他了，只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往他课桌里放虫子，将他的书包丢下楼什么，或是远远的丢石头吐口水骂脏话，但只要陈难站起来跑向他们，他们都会害怕的跑掉。

　　在陈难十五岁的时候陈老头摔了一跤，在医院躺了很久，上了年纪的人摔不得，这是实话，陈难没再去学校，陈老头动不了需要人照看，之后能动了出院后身体也一直不太行。

　　陈难找了一份工作，在镇上的小饭馆帮忙，负责打扫卫生，搬运食材，清洗食材之类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儿，饭点结束忙完后老板娘也会将一些剩饭剩菜打包让陈难带回去和陈老头一起吃。

　　陈老头干不动活了，现在都靠陈难赚钱养家，发工资那天陈难特别开心，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有了这笔钱他们就能好好过个年了。
　　他早早就计划好了要买什么东西，首先就要给陈老头买件厚一点的冬衣，他老是冻得骨头疼，剩下的可以等过年的时候买点好吃的。

　　陈难拎着打包好的饭菜揣着钱走到初中学校附近，那里有陈老头喜欢喝的那种辣辣的水卖，就像他平时舍不得买甜甜的水喝，陈老头也是，自从摔跤后再没喝过一次辣辣的水。

　　陈难想买给陈老头喝。

　　但是他买完东西后就被一群刚从网吧出来的小混混盯上了，小傻子丝毫没察觉到被人跟着，只是满心欢喜的往家里的方向走。

　　陈难走到巷子的时候被堵住了，这让他想起被张扬他们堵在巷子里欺负的时候，但张扬他们再怎么样是学生，这是一群小混混，而且他们目的不一样，陈难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不知道还手的小傻子。

　　可是小傻子哪怕还手也打不过一群人，还被按住脑袋往墙上撞，后来他索性不还手了紧紧捂住放钱的口袋，任他们怎么打都不松开，手指都掰折了也不松开，一黄毛青年打红了眼，抽出一把匕首说：“你他妈再不松开老子把手给你剁了。”

　　陈难依旧不松手，黄毛气急了一刀刺过去将陈难的手捅了个对穿，一声惨叫在巷子中回荡。

　　小混混们见了血开始慌了，也顾不得拿钱就都跑了，陈难也晕了过去。

　　陈老头在家里等不到陈难回来，天都黑了还没等到就杵着拐杖到饭馆去找，但老板娘说陈难早就下班回去了。

　　陈难虽然傻但很勤奋又听话，饭馆里的人都很喜欢他，留了一个人在店里，其他人都跟着一起去找，夜里冷陈老头腿又不方便，老板娘让他在店里等着，但陈老头待不住，他担心啊。

　　等他们都去找了，没人看着他他就杵着拐杖又出门了。

　　最后陈难找到了，但陈老头又丢了，等两人都找齐后也都在医院躺着了。

　　只是一个躺在病房，一个躺在太平间。

　　陈难是被张扬送去医院的，他看到一群人身上带血慌慌张张的从巷子里出来，嘴里还说着傻子之类的话就留了个心眼，等人走后去巷子里就看到让他一生难忘的一幕。

　　当初那个想和他做朋友却被他欺负了好几年的小傻子，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身上依旧脏兮兮的，几年过去了他仿佛一直都没变过，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张扬是家里的独生子，娇惯得不行，小时候没人教他什么是同理心，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全凭自己喜好，整个混世小魔王，等到他上初中后才渐渐明白自己当初做了多混蛋的事儿，霸凌一个智力残缺的人，霸凌了好几年啊。

　　这几年他一直不敢面对陈难，连句对不起都没有勇气对他说，慢慢到了初三这事也被渐渐淡忘，直到重新看到巷子里的那一幕。

　　张扬报了警，几个小混混被拘留，还赔了一笔钱，黄毛情节相对严重检察院以故意伤害罪为由提起公诉最终判了一年零两个月。

　　陈老头死了，遗体是张扬家和老板娘他们一起帮着处理的，找一处下葬还找石匠立了块碑，但这事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陈难说，张杨让大家瞒着，骗他说陈老头去城里亲戚那里治病了。

　　陈难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相信了，因为张扬告诉他说，陈老头治好病就可以不用拐杖走路了，陈老头还说过年的时候给他写信，张扬还将那几个小混混被抓了的事也告诉他了，住院期间张扬正好放假也天天在医院照顾他。

　　起初陈难都不记得张扬是谁了，有一天陈难就问他是谁，张扬告诉他说自己叫张扬，陈难想了好一会儿才瞪着眼睛说：“坏……坏，张扬，坏。”

　　说完后停顿了几秒钟后又开口说：“以前，张扬，坏，现在，张扬，好。”

　　“现在，可以，做，好朋友。”

　　“是，张扬是陈难的好朋友。”

　　那一刻张扬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想傻子就是傻子，可傻子比正常人要善良，也比正常人蠢，别人对他一点好就能让他忘记那些所有的不好。

　　原来傻子是个记吃不记打的人。

　　出院后陈难依旧在小饭馆儿上班，只是他不再打包饭菜带走了，都在饭馆里吃。

　　因为没有人需要他打包了。

　　张杨初三毕业后就没打算再读了，他成绩不好也没有读书的心思，最主要的是他爸妈离婚了，现在跟着他爸，他爸去外地打工了这几年一直跟着爷爷，家里条件并不算好，他觉得读技校也没有用还不如早点出去赚钱。

　　在离开小镇前张扬去找陈难告别，陈难住的地方又破又小，屋里也很乱，但乱中有序，这是小傻子的家啊。

　　是小傻子安身立命的地方。

　　张扬到的时候陈难坐在一个小板凳发呆，眼睛盯着面前的摇椅一动不动，摇椅上铺着一件厚厚的棉衣，很新，连标牌都没拆下来。

　　张扬知道他是在想陈老头，小傻子不知道陈老头在死的那一刻都在担心他，如果小傻子知道陈老头死了他会怎么样呢，小傻子明白什么是死吗，张扬不知道，也不知道没有了陈老头小傻子该怎么活。

　　他告诉陈难自己要离开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去赚钱，小傻子想了想问：“我，可…可不以，一起。”

　　张扬没想到他有这样的想法，陈难这样的情况出小镇是不行的，张扬连自己都前途未卜，更何况是他。

　　“爷爷，冷，厚衣服，穿。”张扬一字一顿的说着

　　张扬有些不忍心，他好几次都想告诉小傻子，但他说不出口，这样也好，反正小傻子什么也不懂。

　　“你爷爷不冷，他有衣服穿也有饭吃，他亲戚对他很好，但是你不能去，你去了他亲戚会不开心的，不开心就不给爷爷看医生了。”

　　“陈难，乖乖的，看了，爷爷，就，自己，回来。”

　　“不吵，人的。”

　　张扬心口有些发堵，但还是开口说：“陈难很乖，但是他们不认识你所以才不喜欢你的，你不能乱跑，陈爷爷会担心的，担心你就不能好好看医生了，不好好看医生脚就好不了，就会更痛了。”

　　这下陈难不再说要去看爷爷的话了，只喃喃说，“陈难，乖，不乱跑，爷爷，不担心。”

　　后来每年过春节的时候陈难都会收到一封陈老头的信，春节那两天没有快递，但离得近小老板回家的时候就带过去给陈难，陈难认识的字不多请小老板念给他听。

　　信里爷爷的腿越来越好，但从来不说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他也要给爷爷写信，都是让老板娘代写，老板娘写完后陈难再拿到“十一”给小老板，陈难一直以为“十一”是个邮寄快递的地方。

　　那些信都是张杨以陈老头的名义写给陈难的，他离开前写了好几封寄存在“十一”，陈难和陈老头的事镇上的人都知道，没正式商量过但大家仿佛都有默契似的瞒着陈难。

　　也因为陈难傻，不知道看收件地址去找，也不懂寄存信件这回事，哪怕张扬那些话里漏洞百出他也想不明白。

　　第三年的时候，有一天陈难去河边打水看到一个人跳了进去，陈难跑过去将人捞上了岸，看到那人脸的时候他愣了。

　　是张扬。

　　张扬的父亲因为赌钱欠下高利贷，被欠债的逼着跳了楼，爷爷也被气死了，现在这些债全都被算在了张扬头上，进厂存了三年的钱全被那些人拿走了，其实也不多，就两万多块钱，但不够啊，天天有人上门堵着要钱让人不得安宁。

　　那段时间挣一分就要被拿走一分，最后张扬一个人偷偷跑回了小镇。

　　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就这样完了，行至末路，不知归途。

　　陈难将张扬救下后怕他再这样就将人带回了家，又开始打包饭菜带回去吃。

　　张扬浑浑噩噩的跟着陈难过了一段时间，有一天陈难问他喜欢吃什么，张扬根本没心情吃东西，他每天都吃的很少，还是陈难一直催着他才吃那么几口，但耐不住陈难一直问，张扬就随便说了个鸡翅。

　　那天陈难回来带了一大份鸡翅，不是打包剩的那种，一看就是专门做的，包装盒子都和以前不一样。

　　张扬知道陈难过的节俭，平时很舍不得花钱，只有发工资的时候才会买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看着那一盒子鸡翅以及陈难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张扬有些说不话来。

　　“傻子，累不累。”

　　“这么苦这么累为什么每天还要这样用力的活着。”

　　张扬有时候会叫他傻子有时候也会叫陈难，一开始陈难很抗拒，后来也就习惯了，再听到叫傻子也不会不开心，但明显他的脑子回答不了张扬第二个问题，于是挑了第一个回答。

　　“一点，点累。”陈难笑得一脸灿烂的说

　　那天的鸡翅他们一人一半都吃完了，第二天张扬就离开了这里。

　　走的时候他和陈难说声对不起，为自己小时候的不懂事，陈难表示原谅他了，张扬又说了一句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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