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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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晨迦没料到，她和隆庆坦诚的时间会来的那么早。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午后，天色暗沉，似有暴雨，却迟迟不落……
玄光镜里，陆晨迦正和遥远时空外的芊澄交流着地豆优培情况。忽的，她黛眉轻蹙，抚上了额头——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便如睡梦中一脚踏空骤然失重坠落高崖般……该称之为心中一悸，还是心血来潮？
“是外界有人在喊你。”龙媛殿下问她，“你现在要出去吗？还是我再调整一下时间流速？”
是的，玄光镜里的时间流速是可以调整的。只是从前，漫漫穗禾与阿锦她们都是仙神之体，岁月于她们意义不大，所以通常用不上这功能罢了。
“是谁在喊我？”陆晨迦问。
玄光镜里的世界太奇妙，这里的姐妹们也都很剔透美好。她而今才正和芊澄聊的兴起呢！真是有点不想出去了。
“一个神殿骑士，名字叫什么我忘了，就是那个天天跟着隆庆的。嗯……”龙媛一边熟练的将玄光镜里的时间在外界相对定格，一边道：“他身边还跟着陈皮皮。”
这个组合，陆晨迦这下是真察觉到了心悸，“放我出去。”
——隆庆，隆庆不会出事了吧？可天下谁能在书院后山伤他？
………………
“他自己突然一下念力暴涨的。”陈皮皮道，“今天天气不好，西门北宫两位师兄爱惜乐器，难得没外出奏曲，十一师兄也没满山乱窜……小师弟就去了铸造室里看四师兄和六师兄做法器……”
“然后也不晓得怎么回事，他就突然一下念力暴涨了……涨的雪山气海都破裂了……我就给他喂了一枚通天丸（道门圣药，内蕴昊天神辉，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
说到这里，陈皮皮很是心疼，毕竟那可是他身上最后一枚通天丸了。本来还想留给叶苏突破五境时再用呢！
当然，如果一枚通天丸能让隆庆恢复正常，陈皮皮心疼一会儿也就算了。毕竟再珍贵的药，也贵不过他小师弟的命。
可……
“通天丸竟也没能治好小师弟。反而他念力暴涨的还更厉害了。”陈皮皮都要哭了，“十一师兄诊断不出小师弟的情况，二师兄也不善救人……”
——这话听着实在是像命危通知书……陆晨迦脚下一个踉跄，好悬没跌倒。
陈皮皮眼疾手快扶住了她，一边继续拉着陆晨迦往后山狂奔，一边道：“然后，老师传音回来，说小师弟没有生命危险……还说你应该知道小师弟的情况……”
“二师兄得看着小师弟，不让他真气行岔了。我跑的快，就被三师姐派出来喊你。”
陆晨迦闻言面色稍缓，“龙媛，隆庆这是又复苏了部分吗？”
“应该是之前复苏的余韵。”龙媛想了想道，“你晓得的，隆庆前世死前，念力境界便已与宁缺一般，臻至不可思议之地了。所以现在，外人眼中的念力暴涨，其实只是他的修为在恢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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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院后山
正如陈皮皮所说，隆庆的念力在暴涨着。
涨到真气也在跟随着暴动，雪山气海都被活活撑裂开了……而通天丸的药力此刻却在不断修复着他被撑裂开的雪山气海，于是这人体中的玄妙所在（类似丹田）便如百炼精钢一般在被不断精炼、锻造……
说实话，这滋味很不好受——甚至堪称痛不欲生。
但隆庆双眉微颤间，竟然把这痛苦全忍下来了。不要说嘶吼，就是连闷哼一声也没有过……仿佛，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痛苦已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了……
他只是颇有惊异的观看着脑海中倏尔涌现出的一些记忆片段。疑惑着那些记忆是哪里来的——夫子入门试炼的幻境里，分明没有这段啊！
是，他曾在那幻境中受伤濒死，但因他对光明的信仰，昊天很快就赐福于他，在他重创的心脏出绽开了一朵金色桃花了。中间并没什么额外磨砺，而这……
【回忆一】
“……无论你受了多重的伤……总会好的……西陵若是不可以，我就求姑姑带你去悬空……如果他们都不行……”
“殿下，我可以陪你浪迹天涯。”
极北荒原的冰天雪地里，一身风尘、憔悴不堪的陆晨迦在他身后哭喊，“……我做的到。”
而他只是不理。
心脏中的空荡与雪山气海中的虚弱告诉隆庆，他的修为废了、身体毁了。这样的他行走在世间，失了一切精气神，便宛如行尸走肉一样。
他还理会陆晨迦做什么呢？
他还有什么资格理会陆晨迦呢？她是天下三痴之一，是月轮国的公主，她配的起这天下间最美好的一切，不应该再和他个废人一起。
【回忆二】
“殿下……”
仍是一片冰天雪地中，远方天际，有沉暗墨色隐隐显露。重伤之下饥乏不已的他，在跋涉千里后忽然止步，回身向身后一路追随的陆晨迦道：“我饿了。”
陆晨迦惊喜交加，用颤抖的手把干粮，和化好的温水递给他。
之后的旅程里，陆晨迦一直在他耳边说话。从燕国成京，说到西陵桃山……她在鼓励他重新开始生活。
可隆庆只是用最刻薄的话语揭示出了：燕国皇宫没有亲情，西陵神殿更非什么光明圣洁之所。
——如果他废了，则，他回到燕国，只会因为搅和入夺嫡之事而死的不明不白；他回到桃山，只会因为失去了利用价值而死无葬身之地。
“实在不行，去月轮好吗？”陆晨迦无法反驳隆庆的话，便默默的低下了头，喃喃说道：“你知道我在景山那边准备了一个园子，一直等着你去看。”
【回忆三】
燕京城外的一个破庙里，已成乞丐的隆庆手里端着破碗，怀中揣着乞讨来的干馒头。陆晨迦看似已不在他身边。
作为洞玄境的修行高手，花痴姑娘想跟踪一个修为尽废的隆庆皇子，当然轻松简单。
但，作为相识相知了多年的情侣，哪怕不用念力，隆庆其实也能在一定范围内察觉到陆晨迦的所在。
所以，他知道，陆晨迦其实从未离开过他身边。
即便，荒原南行的这一路上，他已经用尽各种恶毒的言语、尽量粗|暴的行为，驱赶了她无数次……
【回忆四】
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里，隆庆循着心底深处那一丝感知，寻找到了陆晨迦。
这一次，他没有再对陆晨迦说些侮辱的话，也没有再用石头、烂叶砸她，只是平静的告诉她，隆庆已非从前的隆庆。
现在的他并不奢求自己还能再恢复修为，只是想要活着，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活着……即便活的像个阴沟里的老鼠。
语罢，看着目露绝望的陆晨迦，隆庆抬了抬手，想要再抚一抚她的发……可最终看着自己手上那些酸臭污糟的泥垢，他到底还是没有碰她。
【回忆四】
“让我们像从前那样……”
幽静的夜色里，陆晨迦缓缓走到隆庆身边。脱下外衫，露出了一寸雪白的肌肤与精致锁骨，她靠在肮脏不堪的隆庆身上，轻声说道：“……让我和你一起这样活着。”
真傻……
隆庆平静的挣脱了陆晨迦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起身拿过她放在一边的披风，为陆晨迦盖好了衣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破庙。
身后，有少女啜泣的声音响起。
隆庆没有回头。
………………
这一次后，陆晨迦也终于没再跟上他。
【回忆五】
人只要不死，便会本能的想要活的好些。
没有了修为境界，隆庆却还有拳头。如果虚弱的拳头无法为他抵抗这人世间的风雨，那么，他还有智慧。
潦倒不堪的隆庆，用半个月时间统一了燕国成京内外所有丐帮，成了帮主……然后他带走了帮里的一部分财富和一些忠诚跟着他的下属，去往宋国，开了家酒铺。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打垮了街上所有的同行……
再然后，他把那些酒铺茶楼食居，半卖半送给了宋国某个官员，拿到了一千两银子，又开始做贩卖生意……从越国收购咸鱼，再贩卖到南晋或是燕国，生意很好。
隆庆皇子，他只要有心想做，似乎做什么都能做的很好。
只用了这样短的时间，他就从一无所有的乞丐摇身一变成了大商人，或许他应该满足？
【回忆六】
隆庆遇到了知守观观主陈某，在陈某的安排下进了道门圣地、天下四大不可知之地中的知守观……做奴隶。
天天负责打扫卫生，以及被知守观后山那些缺胳膊断腿、心理失衡的残废们呼来喝去。
喔，那些残废都是道门的宿老，二十年前因柯浩然之死，被怒上桃山的夫子一剑打的缺胳膊断腿，还有半截全断的……
【回忆六】
隆庆在知守观里，修习了魔宗功法“灰眸”，吞噬尽了后山里一位道门宿老“半截道人”的全部修为，偷服了道门圣药通天丸。
被知守观里一位中年道人打下桃山后，隆庆艰难逃离了西陵……然后他汇集了一批自己在裁决司里的曾经下属们，自号堕落骑士，开始游走中原。
当然，不得不说的是，这一切都没有超出观主陈某的计划。而半截道人的死也是由他自己起的头。
隆庆此刻还并没有脱离昊天的计算。
只是已不再尊崇昊天，更不再效忠西陵神殿了。
………………
………………
【光明的极致，就是黑暗。】
隆庆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初夫子入门试炼的幻境里，他曾听过的一句话。
然后，他又想起了那个幻境的结尾，他面对着那无处不在、纯净至极、不容丝毫杂质的光明时，心口的金色桃花瞬间变作了黑色……原本满溢昊天神辉的身躯也在刹那间放出了浓厚、漆黑的光。
这黑光与昊天神辉一触即融，将整个世界都晕染成了灰蒙蒙的颜色。
仿佛夜色，却不显肮脏……感觉只有宁静……仿佛天与地都回到了太初之前最本真、最平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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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是朵根植人心的花。
……背弃自己的信仰，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隆庆拧着眉，开始探寻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隐秘：
——“如果昊天不选择我，我却不能不选择我自己。”
——“光明与黑暗，本就是昊天的两面。”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可以是昊天。”
………………
是谁？谁在说话？说话的人是谁？是我，还是别人？
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昊天是什么？
周身的痛苦在加剧，隆庆却依然置之不顾——他总觉得他快要想起一些很关键、很重要的事情了。
但……
“隆庆，醒醒……”陆晨迦说，“别想了，隆庆……你睁开眼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少女的嗓音里带着哭腔。
——我曾经以为自己可以忘却你，可以后来每次想起你时，心却都在提醒我，你的重要性。
“好了。”隆庆说，“晨迦，别哭……我不会再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 6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