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詩鈐

1、狂

　　我最先看的作品是上了首页的《进化》，跟进了一段时间，至入V前所有章节阅毕；间或看了作者的其他短篇；之后在更新提示中看到了《癫狂》，只是想动手写评是在看完《癫狂》至目前的所有章节。
　　听到背景音乐，很有感触，在网上下了一样的曲子，边听边看文，边听边写评。
　　这种感觉有点像看《1900》时的感觉，音符跳动，就像神经被牵引，一点一点，流淌的音符连缀成一串，像条绳子，有股巨大的力量将人带离引力，甩出去，脱轨，挣开束缚，人生而不自由，像《进化》里的说法，大意是：「人生是个大苦海，能不来就不要来」。
　　看作者的文章，我以为，爱和生死是大主题，此三者就如同黑白灰三色，黑与白相交成十字架，中间的地带变成灰色，背负者的鲜血淋漓泼洒，一如献祭。这也正是作者在本文四十章中的那句话：「我躺在那里，非常平静，昨晚的一幕幕都从我眼前划过，像一卷无声的黑白电影。胶片上却沾着血红色。」
　　卡夫卡说过：「有些问题我们无法回避，除非我们生来就不受其约束。」——生死和爱就在其中，生和死，我以为本没有什么不同，也非常欣赏作者在文案中放的唯一那句话：「你的爱，向死而生」。第一次看就想起早些时候读邱妙津的日记时曾看过一句话，云：「你会在流浪的尽头等我」；在同一本书中也看到邱妙津引Hugh Prather话，曰：「生命是一种渐行渐深的觉醒，当它到达最深处时，便将我统合为一。」
　　看作者的笔调游走在几个人之间，文章修改后，唐的名字叫安东尼，我的脑海中却常常把这个混血儿称为唐安，安是一个很好的字，所谓「我心本无乡，安心是归处」，唐却找不到一个可回的地方。通篇至今，似乎每个人都在寻求一个心安之处，却尚未有人寻得。若说生死是大限，则生死之外我以为爱也是一个大限，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所谓八苦，一样一样，一口一口，慢慢尝着，一分一厘也减损不得。也正是作者于本文三十二章的说法，说：「情是穿肠毒药，世人都要经历这一劫」，这或者也是「当受则受」。第四十四章中，唐说：「生或死，来去皆自由。」
　　看文的时候，脑中回想起《战神》里的一句台词，圣说，人类不過是一堆会移动的肉块罢了，一点也不美，更没有什么尊严；看到「自由」的时候常觉得追逐自由追逐理想就如同逐日一般，遥不可及，也像西西弗斯推着石头上山，日复一日。东西方的神话中都有类似说法，天上广寒宫吴刚伐桂，盗火者被缚岩上而痛苦日日随日而生。也如《地藏菩萨本愿经.卷三》所云之：「若堕此狱，从初入时，至百千劫，一日一夜，万死万生，求一念间暂住不得，除非业尽，方得受生，以此连绵，故称无间。」——人间便是无间，苦海火宅，九天九泉，此岸彼岸，求出无期。
　　看作者在告示中提及更名，第一眼读作「沉炼」——不知是沉淀锻炼？或是沉入炼狱？「沈」是「沉」的繁体字，我印象中更喜欢这两个字的意思。我有一枚闲章，仅刊「沈燃」二字，上下排列，阳文，此二字见于《拾遗记》，大体是海底有火之相，取此二字，「沈」向下，「燃」向上，不沈者只能随波逐流，物极必反，二字一水一火，水与火可成「淡」，李碧华说这个字是「水里来火里去」，我以为这样便是锻炼，见得世面，见得众生百态，历经千辛万苦，或者也如弘一法师出家，我始终认为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有资格说放下，这是一种通透，人生之初乃赤子，红尘种种如污垢，只有修行精进方可使之重回赤子，此与彼又不同；取「沈燃」二字而得「淡」，其中尚有一层意思，「绚烂之极趋于平淡」，也唯有至此，方能体会如程砚秋先生所云之「淡极方知艳」的境界。
　　看《癫狂》写的是现代乐队，却常常想起以前的戏班子，梨园行有句话叫「心中有戏，目中无人」；中国还有句老话叫「不疯魔不成活」——我第一次知道这话是听来的，听成「不疯魔不成佛」，更喜欢这个被听错的说法。一如地藏。
　　看文的时候，有种「笔冷情浓」的感觉，作者写来淋漓，如同剥皮剔骨，却又有希望，并不绝望——我也常觉得，如果堪破种种之后仍执意去爱去生才是真正的爱与生，也才是真正的「向死而生」，这或者是人之所以称之为人的可爱之处，就像逐日的夸父一般去追逐理想与自由，那样的生命才能显出光辉——这也是我对作者在第三十九章的有话说里写道的「笑。陆重活在这世间，真的是个童话」的理解。
　　看过另一位作者的文，有人在文后留言，大意是，看耽美就像看童话，刚开始看到的是美好，后来再看却看到残酷和破碎。或者也正因为陆重这个不似人间的童话，才让文章有了更深层的希望，绝望到底了，算是物之极，于是，必反——也像作者在二十八章中说的「美到极限，原来是缺陷」，美就是美，缺陷就是缺陷，合二为一，看到的某种冲突之后的平衡，对抗，力度十足。唐看着死亡、向着死亡，大踏步走完最后的路，拥抱死亡，这样的感觉非常具有悲剧色彩，震动人心。唐的淡然处之深深地加浓了悲剧的色彩，一笔一笔。
　　很喜欢作者对背景音乐的设置，三十三章的吟诵声仿佛将我领到了圣家堂前，看着尖顶直刺苍穹，看着彩色玻璃的透过斑斓的光，内里却只是一片陷入深海的宁静。
　　朋友推荐我听过一首歌，LOW的《July》，看《癫狂》的时候也常想起这首歌的调子，分明有力。
　　期待后文。顺祝笔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