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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逃出杨洲 ...

  •   寇仲穿窗而回,颓然道:"那两个狗杂种也算毒辣,守卫严密得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们寄居处是位于临江宫西南隅的花园内,西南两边是毫无遮掩的旷地、高墙和哨楼。东面是个大花园,北面则是十多丛无路可通的大竹树林,所以唯一逃路就是那个花园。

      徐子陵比他早一步回来,亦摸清楚了形势,叹道:"唯一方法是硬闯高墙,杀将出去,不过由这小院到高墙处足有三十丈的距离,恐怕未抵墙脚已给哨楼上放的乱箭射死,又或给对方的好手截着脱不得身,花园的情况怎样呢?"

      寇仲苦笑道:"看看我的神情就该不用问都知道是什么情况;花园内布的是暗哨,共有四起,兼之***通明,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只是痴人说梦,这定是独孤盛亲手布置,防我们逃走。"

      又狼狠道:"假若这样都走不了,实大损我们扬州双龙的威名。更被那两个狗杂种小觑了。"

      徐子陵沉吟道:"你有没有想过,即管逃了出去,我们还要闯过城防那一关

      寇仲轻笑道:"放心吧!美人儿师傅是不敢骗我的,早和我约好了在城中遍布暗记,使我们可轻易找到她们所在处。这就叫不择手段的好处。"

      徐子陵为之哑口无言。

      寇仲分析道:"这里的守卫看似森严无比,但我们却清楚那些禁卫军心散漫,人人都想偷安或逃走。嘿!试想假若我们忽然失踪了,看守我们的禁卫会怎么做呢?"

      徐子陵双目立时亮起来道:"他们会以为是杨广命独孤盛看守我们,如此失职,不全部给杨广杀头才怪?自然是集体开小差加入逃兵的行列。"

      寇仲道:"我这计策在平时可能派不上用场,但此刻人心惶惶,只因互相顾忌,才不敢轻睾妄动!横竖尚有几个时辰才天亮,我们索性待他娘的两个时辰,待那些守卫又冷又倦时,才进行我们的大计吧。"

      ※※※

      寅时末,卯时初。

      "呼呼!"两声,两道黑影先后由寇徐所住的宅院掠出,往竹林投去,附近的几盏风灯同时熄灭。

      接着是竹枝断折的混乱声响,惊动了所有守卫。

      独孤盛今趟派驻于此看管两人的禁卫中,不乏好手,立时有十多人掠往竹材前后追捕两人,却连鬼影都找不到。

      禁卫里无人不熟知杨广脾性,不敢鸣钟示惊,只纷纷在四周搜索,亦有人进入两人居处,匆匆察看,肯定无人后再加入外边的搜捕行动。

      半个时辰后,几个头子聚在一起商议,有人道:"今次糟透了,各位有什么打算?"

      另一人道;"留在这里必死无疑,逃走尚有一线生机,恕小弟不奉陪了。"

      事实上人人均有此心,这刻给他说出来后,百多禁卫一哄而散,攀墙走个干净。

      ※※※

      徐子陵和寇仲由那秘密的去水道钻入城内时,天才微亮。

      两人重回旧地,一切既熟悉但又似非常陌生,均感莫名的振奋。

      寇仲奇道:"当日宇文化及靠猎犬追踪我们,该找到这个秘密出口,为何不使人堵塞了这出口呢?"

      徐子陵正运功把湿透的衣服迫干,随口道:"或者他想留下这秘道供自己不时之需吧!"

      寇仲推了他一把,笑道:"运什么功呢?我们到故衣陈那处偷两套衣服吧!让这吝啬鬼心痛一下也是好的。"

      两人得意大笑,趁天尚未全亮,掠上一所民房屋脊,识途老马的窜房过屋,迎着冷风,朝故衣陈在城东的老店子奔去。

      ※※※

      他们的如意算盘,竟然落空。

      到�时才知故衣陈和附近的十多间铺子全给征用了作隋兵的宿处。

      寇仲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贼兵就像蝗虫般把扬州蛀蚀得百孔千疮,体无完肤。唉!

      贞嫂长得那么标致,希望没给那些贼兵看上就好了。"

      徐子陵一言不发,掠出横巷,往巿集赶去。

      ※※※

      徐子陵一震停下步来,立即有人在后面推看两人道:"不要挡路。"

      两人忙挤出巿集,离开那拥迫嚣嚷的地方,他们都感觉脑筋清醒了点。

      寇仲提议先医治肚子。

      到了附近一间酒楼坐下,胡乱塞了几样包点后,寇仲道:"无论你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但切不能鲁莽,我们才能放手大干。"

      又叹道:"大隋真的完了,天下将变成个烂摊子,若没有人出头一统天下,老百姓还不知要受多么大的苦楚。一个不好突厥人杀入中原来,我们汉人就要落人外族的残酷统治下,只要你肯助我,我们便出来打江山,为无辜的老百姓尽量做些好事。"

      徐子陵道:"你似乎想得太美太远了,现在更不是讨论这事的时候,我们这么溜出来,你以为独孤盛肯放过我们吗?跟前是快点我素姐才是正理。"

      寇仲抓起两个肉包子,站起来道:"你负责去买两套干净的衣服,我去找暗记,待会在麻公巷东端的出口集合。"

      徐子陵看着他道:"为何不一起去,有起事来好有个照应。"

      寇仲道:"两个人一起太碍眼,又易被旧相识认出来,还是分头活动稳妥些。"

      徐子陵只好任他去了。

      ※※※

      寇仲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不时遇上一队又一队的隋兵,妇女差点绝迹街上,有的只是上了年纪的。只此就可知为甚那么多人要离开扬州。

      在老百姓心中,隋兵要比任何义军更可怕。

      忽然有人叫道:"仲少!"

      寇仲吓了一跳,循声瞧去,只见有人躲在横巷向他招手。

      寇仲犹豫片晌,才走过去,一名年纪比他大上一点,黝黑扎实,看来颇有两下子武功的年青壮汉抓着他双肩道:"原来真是你,初时我都不敢肯定。嘿!看来你是好食好住呢!"

      这人名叫桂锡良,和寇仲、徐子陵是同辈分的混混,少时曾一起和另一帮混混火并过好几趟,不过都是以败北收场。但他们几个人的关系颇不错。

      寇仲见他穿上竹花帮的服饰,襟头还绣了三块竹叶,讶道:"你何时升了作香主?

      岂非爬了很多人的头。"

      桂锡良答道:"全赖帮主看得起,收了作我徒弟,唉!"

      寇仲拉他往巷子另一端走去,不解道:"这该是好事,为何要唉声叹气?"

      桂锡良道:"这么大件事你都不知道吗?这两年你究竟躲到哪里去?小陵呢?"

      寇仲道:"你先答我的问题。"

      桂锡良闷哼道:"我说什么都是个香主,该是谁先答对方呢?"

      寇仲笑道:"要充老大吗?就让你充个够吧!这两年我和小陵到了江湖去混,杜伏威、翟让都和我们握过手喝过酒。哈!轮到你说了。"

      桂锡良显然当他吹牛皮,啧啧连声道:"你这小鬼长得比我还粗壮,可惜仍像以前般不长进。唉!你知否帮主两个月前给那昏君派人活活打死,只因不肯将天仙楼的玉玲交出来,还把她送走哩。"

      寇仲竖起拇指赞道:"好汉子!"

      桂锡良苦笑道:"死了的好汉有他娘的屁用。现在我帮的人大多逃散,只剩下百来人,希望杜伏威或李子通攻来时,可作为内应替帮主他老人家报仇。"

      寇仲双目亮了起来,压低声音问道:"已选出新帮主了吗?"

      桂锡良叹道:"选什么鬼帮主呢?现在我们是一盘散沙,不过我们约定了等昏君死后,会在丹阳集会,看看可否选出新帮主来。"

      这时到了巷尾,外面就是另一条大街,桂锡良停步道:"我是见不得光的。记得幸容那家伙的家吗?我就躲在那里。"

      寇仲顺口问道:"言老大呢?"

      桂锡良道:"还好意思问?你两个不知偷了官家什么东西,牵连了百多人,自那事后,就从没有人见过他们了。听说是与宇文化及有关的,是吗?"

      寇仲叹了一口气道:"放心吧!我保证宇文化及没多少天好活了。那昏君就快要拿他来开刀呢。"

      桂锡良嗤之以鼻道:"你真是死性不改。宇文化及根本不把昏君看在眼内,帮主死前和他关系很好,便说过他连昏君的女人都敢偷。"

      寇仲色变道:"知不知他偷的是哪个女人。"

      桂钖长道:"当然是最美的,否则为何要冒险去偷,嫌命长吗?"

      寇仲心叫糟糕,杨广身边最美的是萧妃和朱妃,朱妃乃巴陵帮的人,该没有问题。

      但若是萧妃,那宇文化及就该知道他和徐子陵已专程到江都来媾害他。

      愈想愈惊下,那还有心情和这小子胡扯,慌忙走了。

      ※※※

      徐子陵两手空空的在等候寇仲,后者奇道:"衣服呢?"

      徐子陵愤然道:"什么绸缎成衣和故衣铺都给抢掠一空,关门大吉。人人都说昏君去到那里,那里就没有法纪,失民心如此,真想一拳打死他。咦!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寇仲探头外望,一批隋兵刚经过。压低声音道:"你看这些隋兵有没有异样?"

      徐子陵还以为他指的是独孤盛等派人来拿他们,应道:"看来没什么,照我看现在军心散乱,就算有命令下来,亦不会有人肯用心执行。"

      寇仲叹道:"我不是担心这问题,而是宇文化及可能收到风声,知道了自己的处境。

      ※※※

      香玉山不愧才智之士,藏身处是城外南郊,离长江不远,有起事来,无论从水路或陆路离开,都非常方便。

      表面看,那只是一所普通人家的宅第,但却是巴陵帮在此的秘巢。

      两人跨进院内时,立感气氛有异,其中一个巴陵帮头目低声道:"独孤盛、斐蕴来了。"

      寇仲早猜到有这情况,哈哈一笑,夷然不惧地举步走入厅堂。

      跟在后面的徐子陵生出奇怪感觉,自己这好兄弟再非以前那个小子,而是可面对任何强横敌人的硬点子了。

      独孤盛大马金刀的坐在厅堂正中处,一边是香玉山和萧大姐,另一边则是脸色不善的斐蕴。却不见云玉真。

      两旁各立着五、六名锦服长袍的大汉,一看便知是禁卫中的高手。

      独孤盛双目厉芒闪闪,沉声喝道:"你们两个这是什么意思?"

      寇仲悠然止步,环目一扫,笑嘻嘻道:"我两兄弟也想知道是什么意思,欢喜就骂我们作奴才,又看监犯般管我们,嘿!大家来评评理吧。"

      香玉山关切地瞧了吓得脸无人色的素素一眼,站起来道:"寇兄和徐兄回来就好了,这只是一场小误会,来!坐下再说。"

      斐蕴大发官威,一掌拍在扶手处,喝道:"什么误会?玉山你给本官坐下,先把事倩弄清楚。"

      徐子陵见素素受惊,感同身受,冷笑道:"我不明白为何此刻仍要纠缠不休,聪明的现在立即各自溜走,迟则恐怕不及。"

      独孤盛听他话中有话,伸手截着要发作的斐蕴,沉声道:"徐兄弟可否说得明白点!"

      寇仲插入道:"我刚听到消息,圣上的宠妃中,有人暗与宇文化及私通。所以我们的计划,再非秘密。若你是宇文化及,会怎办呢?"

      各人同时色变。

      斐蕴亦压下怒火,问道:"这消息从何而来?知否是那个妃子?"

      寇仲道:"是竹花帮的人说的,听说去世的前帮主是宇文化及的人,故得知此事。"

      斐蕴咒骂道:"原来是这个不识抬举的贼种。"

      听他口气,便知前竹花帮主的死若不是和他直接有关,也脱不开关系。

      独孤盛向其中一名手下道:"诸明,宇文家的兵将今天有没有什么异举。"

      高瘦的诸明摇头道:"我们已严密监视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和尉迟胜的人,都跟平常绝无两样。"

      独孤盛松了一口气道:"空穴来风,非是无因。且宇文化及一向可自由出入宫禁,此事确有可能。幸好老夫早有准备,这两天严禁任何人离宫……"

      徐子陵截断他道:"现在再非自我安慰的时候,昨晚看管我们的人不是全溜了?若其中有人投向宇文化及,又曾与那身为内奸的妃子暗通消息,宇文化及该清楚知道自己的处境。"

      萧大姐插入道:"现在军权究竟是在何人手上?"

      独孤盛答道:"圣上的亲卫都是跟随老夫多年的人,大致该不会有何问题,至于是否有部分生出异心,又或被人收买,则连老夫都不敢担保。"

      斐蕴接入道:"亲卫以外,就是江都本身的驻军和随圣上前来的禁卫军,前者由尉迟胜掌管,后者由司马德戡指挥。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都没权直接过问军队的事。"

      但语气却软化下来,道:"本官确有点不对,在这里向两位小兄弟诚心致歉。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趁宇文化及知道此事之前,先下手为强,把宇文家在江都的人连根拔除,否则后患无穷。请两位立即和本官晋谒圣上。圣上圣驾已返王城。"

      香玉山也劝道:"两位大哥此行亦为了报恩师的大仇,趁宇文化及仍未知悉此事,赶快行动,否则时机错过了就永不回头。"

      寇仲淡淡道:"真的没有军队调动或造反的迹象吗?"

      众人听他语气,均感错愕。

      素素忍不住道:"小仲想到什么呢?快说出来吧!"

      徐子陵才智与寇仲相若,明白过来,问道:"司马德戡带了多少人去追窦贤,什么时候出发的?"

      独孤盛剧震道:"你说他想作反?"

      寇仲道:"军士的逃亡,责任全在他身上,他和宇文化及关系好吗?"

      诸明色变道:"统领今早出发前,确曾到过总管府找宇文化及和尉迟胜。"

      斐蕴霍地起立,颤声道:"不妥!他没理由要带二万人那么多去追窦贤的数百人。"

      徐子陵道:"他追捕窦贤只是虚张声势。照我看至迟今晚,他就会领军回来,在尉迟胜和宇文化及部署妥当下,杀入皇宫。"

      斐蕴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急道:"此事非同小可,我们立即入宫,面禀圣上。"

      寇仲和徐子陵抱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心情,随独孤盛和斐蕴返城去了

      虞世基在杨广的寝宫养生殿外截住众人,苦起白脸道:"要现在晋谒可不行,圣上睡觉了。"

      斐蕴急道:"救急如救火,可否请贵儿夫人想个办法把他弄醒。"

      虞世基叹道:"早和贵儿夫人说过,她说圣上昨晚整夜没睡,刚才始上龙床休息,试问谁敢骚扰他呢?"

      独孤盛亦慌了手脚,道:"那怎办才好?"

      寇仲与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后,冷静地道:"虞大人设法问问贵儿夫人,为何他会整夜不睡的?"

      虞世基会意,又进殿去了。

      独孤盛无奈道:"看来又要两位小兄弟耐心点等候了!"

      徐子陵道:"不要又把我们像囚犯般看守着。"

      斐蕴有求于他们,忙道:"当然不会,只要两位不离开宫门,爱作怎么都可以。"

      独孤盛仍不放心,召了其中一个年青手下来,介绍道:"这是老夫的堂侄独孤雄,就由他陪两位四处逛逛吧!"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我们有位朋友给召进宫来当厨子,我们想讨个人情,让他可回乡与家人团聚。"

      斐蕴的心早飞到别处去,有点不耐烦道;"此乃小事,小雄可给你们办妥。"言罢与独孤盛分头匆匆走了。

      这独孤雄只比他们大上两三年,长相不俗,眉眼精明,试探地道:"是否先到�房呢?有虞大人照应,没有事是不成的。"

      寇仲道:"那就请独孤兄引路。"

      独孤雄带路前行,遇上宫娥美婢时,无不死盯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独孤雄似带羡慕的笑道:"看来寇大哥和徐大哥都极受娘儿们欢迎呢。"

      寇仲心中得意,笑道:"独孤兄当了圣上的亲卫有多久?"

      独孤雄答道:"不足两个月。"

      徐寇两人心中一懔,想到独孤阀为了打倒宇文阀,把阀内的好手倾巢而出,调到江都来。说不定铲除掉宇文阀的势力后,下一个目标就是杨广。

      独孤雄和一群巡逻兵打过招呼后,低声道:"听说两位曾大败宇文无敌,是否真有这回事呢?"

      寇仲心道不但宇文无敌被打得落荒而逃,连你们家的独孤霸都给小陵伤了,你这小子仍敢怀疑。口上却应道:"只是传闻夸大!事实上是我们只能侥幸脱身。"独孤雄道:

      "这已相当了不起呢。"

      徐子陵少有见寇仲这么谦虚,暗赞他比以前成熟了。

      穿过后宫东南角的御园,烧菜造饭的气味传入三人鼻里,独孤雄道:"两位请稍候片刻,待小弟唤管�房的卢公公来,让两位亲自问他,只要他知道两位是虞大人的人,保证会尽力帮忙。"

      独孤雄去后,寇仲道:"陈老谋说过:凡皇宫必有地下秘道,我们最好设法找出来,事急时,便可以溜得快点。"

      徐子陵想起当日李密攻打大龙头府的可怕情况,犹有余悸道:"怎样找?"

      寇仲思索道:"记得吗?陈老谋说过地道均有通气口,在建筑物内通气口容易掩饰,在旷地或园材则易察觉。哈!地道当然是供杨广自己用的。所以只要在刚才我们到过那座御园的附近找找,定可寻到点蛛丝马迹,有起事来,我们就来个遁地好哩!"

      徐子陵苦笑道:"你的推测我十万个同意。不过既然萧妃可能是内奸,说不定宇文化骨早知道地道的秘密,若我们闯进去,只要宇文化骨守在地道口大吸烟管,已可把我们呛死。"

      寇仲一拍额头,苦恼地环视四周殿宇重重的壮观景象,压低声音道:"说得对,飞天我们自认没本事,遁地又可能是死路一条,那惟有学上趟般,找个地方躲他娘的几天,这里比大龙头府至少大上十倍,躲起来该更容易,不过要小心宇文化骨会放火烧宫来泄忿。"

      徐子陵笑道:"天掉下来我们就当作被铺盖,真到了那兵荒马乱时刻,宇文化骨定先去找杨广晦气,我们便趁机杀出重围,别忘了我们已是高手。"

      寇仲捧腹笑道:"我差点忘了!"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往日孩童时代的光景,彷佛又在这刻重现。那时大家都是胸无城府,可以为很小的事争辩多天,也可以无端端笑上一大场。

      寇仲低声道:"来了。"

      徐子陵早听到足音。

      独孤雄的步伐沉稳均匀,不但功底扎实,武功走的还该是沉雄刚劲的路子。

      那卢公公则是脚步飘浮,且左腿比右腿长了一点点,故一重一轻,重心不稳。想到这里,连徐子陵都奇怪自己为何可纯凭足音推测出这么多事来,若功力再进步些,说不定可把握到更多的事况。

      人可以装模作样,但脚步声往往会透露出虚实真相。

      寇仲隔远施礼道:"卢公公如意吉祥,小子寇仲、徐子陵特来向卢公公请安。"

      生来蛇头鼠目的卢公公阴阴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吩咐好了。"

      徐子陵见到他就倒胃口,表面却要摆出亲切状,恭敬无比地道:"怎敢吩咐公公,只是想问公公一个叫冯强的人。"

      寇仲见卢公公一副想不起此君的模样,插嘴道:"是个矮胖的汉子,四十多岁,以前在城东开档卖包子,很有名的。"

      卢公公叹道:"记起来了,他尚有个很标致的小妾嘛!唉!可惜死了。"

      两人失声叫道:"什么?"

      卢公公装出难过的样子,道:"这家伙是头蛮牛,时常和�房的其它人争执,给人陷害,在他弄给圣上吃的包子塞了根两分长的鱼刺骨进去,累得连我也差点要吃了几记棒子。和他一起被斩的有三百多人,可能连陷害他那个家伙都在其中,哈!真是荒谬绝伦。"

      徐子陵俊脸转白,寇仲忙:"他的小妾呢?"

      卢公公以看破世情的口气叹道:"圣上杀人有那一趟不是全家抄斩的。咦!不!好象听说冯强那个标致媳妇是给人看中了,逃过大难。但详情就不知道了!"

      独孤雄道:"谁会清楚此事呢?"

      卢公公阴笑道:"当然是负责处斩的窦贤。"

      三人面面相觑。

      窦贤已作逃将,怎找他来问话呢?

      ※※※

      那天直等到午后,虞世基才派人来通知他们去见杨广。

      寇仲扯得徐子陵堕后两步道:"这昏君一个不快或高兴都会传谕杀人,待会若有事,我们先分头逃走,然后在东南角那座佛塔会合,必要时由塔顶跳下,可落在城墙外的护城河里,再由水底逃命。"

      徐子陵动容道:"这确是上上之策,你这小子比以前长进了不少。"

      寇仲得意道:"我们也有点运道,给李不通那混蛋一搞,不用替香小子疗伤患,所以现在才多出些控制香小子的筹码,否则怎放心让他带素姐走。"

      徐子陵顺口问道:"你有没有问云玉真到了哪里去?"

      寇仲压低声音道:"照我猜是因独孤策也在这里,所以她去了和他幽会,今早赶不及回来。当然!她绝没想过我们可以离开临江宫的。"

      徐子陵愕然道:"那你还可以这么开心?"

      寇仲瞅他一眼没好气道:"我又不是要娶她,有什么不开心的。我甚至可以毫不关心。哈!"

      独孤雄干咳一声,回过头来道:"圣上不喜欢人吵吵嚷嚷的。两位……嘿!"寇仲故作恍然道:"当然啦!除了圣上自己的龙声外,哈!"

      徐子陵低声道;"正事要紧!"

      寝宫在望,斐蕴在殿门前等候,召手示意他们跑快点。

      三人提气轻身,掠了过去。

      斐蕴神色凝重道:"你们所料不差,贵儿夫人说,昨晚圣上是因被萧妃缠着玩游戏,所以兴奋得整夜没睡。现在回想起来,昨天我向圣上报告时,亦是这贱人故意撩逗圣上亲嘴,令圣上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寇仲道:"那么看来宇文化骨今晚必会发动。"

      徐子陵道:"寻到司马德戡的军队吗?是否在附近?"

      斐蕴摇头道:"他的军队出城后就不知所终,确教人心寒。唉!我又要忙于去找女人,那还有其它时间?"

      徐子陵色变道:"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怎可以做?"

      斐蕴本要发作,强把脾气压下去,苦笑道:"我只是到大牢找了批女犯人,准备圣上一时兴起想要看时有个交待,这就叫仰窥上情,否则本宫的头颅早和身体分家。"

      寇仲悔恨地道:"圣上的记性该不大灵光,说不定早忘了。"

      斐蕴同意道:"他确常忘记事情,但我却怕圣上见到你们,会勾起这事,问将起来就糟呢!"

      徐子陵道:"还不进去干吗?时间要紧啊!"

      斐蕴苦着脸道:"圣上和贵妃们到了长生池沐浴,既洗且玩又吃东西,没有个把时辰都不成,进去都是等。好吧!请随本官来。"

      寇徐两人见斐蕴态度亲切多了,虽明知他是装出来的,心中也舒服点,随他步进寝宫的大堂去。

      这么富丽堂皇的厅堂,两人尚是首次得见,地上铺了厚软的地毡,家俬讲究不在话下,墙上挂的画和装饰摆设,全是价值连城的珍品,看得人眼花撩乱。

      寇仲指点着低声在徐子陵耳旁道:"定是从关中洛阳带来的。"

      独孤雄听到他的话,点头道:"寇大哥猜中了!"

      大厅内空无一人,阳光从西面的窗隔斜透进来,一片宁和。

      厅子南端有张雕龙嵌金银的卧椅,自然是杨广的龙座。

      独孤雄告罪后退出厅外,剩下三人苦候。

      斐蕴坐立不安,捱了足有个把时辰,太阳开始下山,才见虞世基匆匆赶来,报喜道:

      "成了!圣上正在穿衣,贵儿夫人已说动圣上肯接见我们。"

      站起来的三人又颓然坐倒。

      宫娥这时进来点燃挂在四周的数十盏宫灯,又关上门窗,燃起四角的炉火,此时杨广的队伍方才抵达。

      数十名太监宫娥进来分班排列,忙了一番后,肃立伫候。

      接着独孤盛率领大批近卫来了,把守看各处出入口,一切停当后,他才轻声向四人道:"萧夫人肯定有点问题,刚才还缠着圣上要到临江宫去看日落,哼!"

      斐蕴低叫道:"圣上来了!"

      鼓乐声远远传来,在宫监开路下,杨广偕同过百妃嫔,姗姗而至,他和萧妃、朱妃都坐上软轿,由力士扛着,连脚力都省了。

      众人跪伏地上,恭迎这昏君的圣驾。

      到杨广侧身半躺卧椅时,众妃嫔亦团团围着他坐好,众人才高呼万岁。

      杨广看都不看寇徐两人,叹了一口气道:"朕知外面有很多人想争夺朕的皇位,唉!

      大不了就像陈后主,破了国仍可做长乐公,继续饮酒作乐。"

      众人无不愕然,为何他竟作此不祥说话。

      杨广右边的萧妃娇笑道:"圣上真爱说话,有些人总爱把那些乌合之众夸大,圣上勿要相信。"

      独孤盛低声道:"刚才元善奉越王侗之命来告急,说李密率众百万,进逼东都,已占了洛口仓,求圣上速还,否则东都将会失陷。"

      寇仲和徐子陵这才恍然。

      岂知虞世基却得意地道:"幸好本官反应敏捷,说若贼势真的那么庞大,元善早在路上给人杀了,怎能到得江都来。故已替圣上把这家伙赶走。"

      寇徐听得摇头叹息,真个有这样的皇帝,就有这种奸臣,若非杨广不肯面对现实,怎会信虞世基这种睁眼谎言。

      杨广的声音传过来道:"外面盗贼情况如何,斐大夫给朕如实报告。"

      斐蕴不慌不忙,躬身道:"圣上明鉴,盗贼正日渐减少。"

      杨广坐直龙躯,皱眉道:"少了多少?"

      斐蕴胡诌道:"只有以前的十分一。"

      杨广舒了一口气,又像想起什么的道:"元善说唐国公李渊在太原作反,可有此事?"

      斐蕴吓了一跳,跪倒地上道:"现在外面常有人故意造谣生事,待微臣调查清楚,再禀告圣上。"

      一声冷哼,来自殿门处,接着有人喝道:"满口谎言!"

      众人吓了一跳,往声音来处望去,赫然惊见宇文化及一身武服大步走进来,旁边还有另一位高昂英俊的中年男子。

      寇仲和徐子陵眼中立即射出深刻的仇恨,同时心叫不妙。

      独孤盛、斐蕴和虞世基三人则立时脸无人色,他们早有布置,若宇文化及等任何人入宫,必须先得他们许可,现在他来到跟前他们才知道,形势不妙,可以想见。

      门官这时才懂得高唱道:"右屯卫将军偕少监进谒圣上。"

      两人看都不看斐蕴、寇仲等人,径自来到殿心,行完叩见之礼后,长身而起,站到与他们相对的另一边。

      独孤盛移往杨广座前,而护守在龙座两侧和后面的近卫都紧张起来。

      杨广似仍不觉察双方剑拔弩张之局,讶道:"宇文将军为何指斐卿家满口谎言呢?"

      斐蕴跪地哭道:"圣上请为微臣作主,微臣对圣上忠心耿耿,若有一字谎言,教微臣横尸荒野。"

      宇文化及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目光首次落在寇仲和徐子陵处,闪过森寒的杀机,淡淡道:"从前杜伏威在山东长白,现在他已到了历阳;李密以前仅有瓦岗一地,现在先取荥阳,继取洛口。李子通从前算得什么,现在却聚众江都之北,随时南下。圣上之所以全无所闻,皆因被奸臣环绕,四方告变,却不代为奏闻,贼数实多,却被肆意诳减。圣上既闻贼少,发兵不多,众寡悬殊,贼党其势日盛,甚而唐国公李渊作反之事,天下皆闻,唯独圣上给蒙在鼓里。"

      虞世基亦扑倒地上,哭道:"圣上勿听信馋言,想造反的人就是他。"

      杨广显是乱了方寸,忙道:"两位卿家先起来,朕绝不会让尔等含冤受屈的。"

      宇文化及和宇文智及不屑的冷笑。看得寇仲和徐子陵的心直沉下去,知他们已控制了大局。

      斐蕴两人仍不肯爬起来,哭告道:"昨天微臣曾向圣上献上账簿,正是……"宇文化及哈哈笑道:"什么账簿,是否这本鬼东西呢?"

      从怀中掏出一物,赫然正是那本账簿。

      这时连杨广都知两人来意不善,怒喝道:"人来!给朕把他们拿下。"

      惨叫声起,只见守门的近卫东仆西倒,鲜血四溅,一群人冲了进来,带头的是几名身穿将军衣甲的大汉,与宇文化及兄弟会合一处,占了大殿近门处一半空间。群妃登时花容失色,纷纷往后面躲去。

      独孤盛则和数十近卫拥出来,挡在杨广身前。

      斐蕴和虞世基吓得泪水都干了,连爬带滚躲到独孤盛身后。

      只剩下寇仲和徐子陵立在双方人马中间的两旁,幸好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到杨广身上,没有人理睬他们。

      独孤盛大喝道:"司马德戡,你想作反吗?还不放下兵器?"

      带头进来的司马德戡竟笑起来道:"将士思归,末将只是想奉请圣上回京师罢了,独孤将军言重了。"

      杨广站起来戟指喝道:"朕待你们一向不薄,为何今天竟来逼朕做不情愿的事。"

      宇文化及冷哼道:"圣上遗弃宗庙,巡幸不息,外勤征伐,内极奢淫,使丁壮尽于矢刃,老弱填于沟壑,四民丧业,盗贼蜂起,更复专任奸谀,饰非拒谏,若肯悉数处死身边奸臣,回师京城,臣等仍会效忠,为朝廷尽力。"

      杨广色变道:"真的反了,谁是指使者?"

      宇文智及"锵!"的拔出佩剑,大喝道:"普天同怨,何须人指使。"

      杨广大嚷道:"给朕将他们全杀了。"

      寇仲一拉徐子陵,运功飞退,"砰!"的一声破开窗"楠"到了外面。

      此时殿内杀声震天,夹杂妃嫔宫娥太监的呼叫号泣,混乱得像天塌下来的样子。

      寇徐两人亦同时陷进了重围内。

      寇仲和徐子陵脚未沾地,漫空箭雨已朝他们射来,显然除了寝宫外,整座皇城都在悄无声息中落进宇文化及和他率领的叛党控制中。

      这百来枝射来的劲箭,都是蓄势以待下发出来的,又狠又准,恐怕宁道奇亲来,亦要格挡得很吃力。

      寇仲和徐子陵大骇下,就在落下的势子将尽时,猛提真气,四掌虚按地面,竟在触地前再腾空而起,不但躲过了箭雨,还成功投往殿旁御园的林木中。

      一阵喊叫,无数头扎白带的叛兵由林里杀出,截击两人。

      剎那间两人已陷身敌阵,给冲得分了开来。

      林外全是火把,喊杀连天。

      徐子陵挥拳击倒两人后,抢了一把长刀到手,健腕一沉,长刀到处,一股强大刀气透锋而去,登时有三人往后栽跌,倒毙当场。

      趁此良机,徐子陵窜上一棵树上。

      只见林外四处都是互相追逐厮杀的人,有几处殿宇冒出火头浓烟,遮得日月无光。

      在火光的照耀下,皇城变成人间的杀戮地狱。

      两个叛兵中的好手追上树来,给徐子陵连环刀发,溅血掉下。

      劲箭声响,徐子陵无暇找寻寇仲的所在,腾空而起,竟一下子破纪录的横过七、八丈的距离,落到榆林的边缘处。

      十多名叛兵扑了过来,徐子陵闪电掠前,避免陷身苦战,手中长刀精芒电闪,迅疾无伦的劈出三刀,登时又有三敌仰跌毙命。连他自己亦想不到手底下如此厉害。

      两支长矛从后攻至,徐子陵不用回头观看,只凭感觉向左右摇晃,便间不容发的避过敌矛。

      接着一个闪身,突围而出。

      一声厉叫,从左方三十丈许远处传来。

      徐子陵认得是寇仲的叫声,知他遇险,心中剧震时,再不能保持井中水月的境界,登时给一个从暗里窜出的叛兵长矛刺在协下要害。

      就在矛尖触衣的剎那,徐子陵回过神来,虎躯猛扭,运功发劲,原本致命的一矛滑了开去,只能挑破衣衫,画出一道至背而止的血痕。

      徐子陵一抖长刀,劈中叛兵脸门,一声暴喝,再越过了十多名敌人,点地即起,望寇仲叫声来处扑去。

      火光掩映下,一群三十多人的叛兵正围着寇仲厮杀,其中一人赫然是宇文智及,只见他每出一剑,都使得寇仲运矛吃力应付,予其它人可乘之机。

      徐子陵见寇仲浑身鲜血,脚步不稳,知他再撑不住多久,一声狂喝,人刀合一,刀法决荡,舞出一片刀光,如怒涛骇浪般往宇文智及射去。

      宇文智及本要在两三剑内取寇仲之命,再去找徐子陵,见到他自己送上门来,大喜下放了寇仲,腾身而起,迎向徐子陵。

      徐子陵早把生死豁了出去,心中无惊无惧。

      "当当当!"

      两人在空中错身而过,交换了三招。

      宇文智及宝剑点上徐子陵长刀时,已知不妥,只觉对方灼热无比的真气透刀而来,剎那间往他经脉攻去,自己的冰玄劲气竟似给对方奥妙无比的真气天性相克,抵挡他不住。

      他的功力虽远及不上宇文化及,但比徐子陵深厚,提一口真气,化去了对方最少一半入侵的劲气,右手宝剑施出精妙绝伦的手法,荡开长刀,侧砍徐子陵颈项,但气势再不若先前凌厉。

      徐子陵夷然不惧,左掌平伸,准确无比的由下而上,竟分毫不爽地将他的宝剑托开。

      宇文智及心中生出一股寒意,方明白为何宇文成都和宇文无敌都在两人手下吃了大亏,而兄长宇文化及则三令五申,要他绝不能容两人生离此地。

      风声骤响于背后。

      由于两人是凌空交战,此时徐子陵已来到他背后。

      宇文智及那想得到徐子陵的刀快得这么厉害,竟能及时反手回刀,疾劈后背。宇文智及不理体内仍在激荡不休的气劲,猛咬牙扭身,及时架挡徐子陵这一刀。

      "锵!"

      宇文智及一声惨哼,口喷鲜血,连人带剑给徐子陵劈得倒飞开去,背脊撞在一棵大树的树干处,伤上加伤,这才滑落地上。

      徐子陵也不好受,被宇文智及反震之力冲激得差点经脉爆裂,五脏出血,幸好他多次受伤,早有经验,在落地前的剎那,勉力催动能把人起死回生,来自长生诀奇妙无比的先天真气,化去了宇文智及那霸道的冰玄劲气。

      "蓬!"

      徐子陵重重掉在寇仲脚下。

      这般交锋双方都是全力出手,胜负立分。

      寇仲领教过宇文智及的厉害,还以为徐子陵死了,急怒之下不知哪里来的神力,长矛左挑右拨,杀得敌人东歪西倒。

      一人想从后偷袭,给寇仲旋身疾挑,登时带着一蓬血雨,飞跌丈外,其它人都为他威势所慑,又少了宇文智及押阵,骇然退开。

      寇仲一阵天旋地转,知自己失血和耗力过多,已接近油尽灯枯的阶段,一声长叹,以为兄弟俩要命丧于此时,徐子陵弹了起来,大喝道:"上背!"

      寇仲大喜叫了声"好小子!"拋掉长矛,扑在徐子陵背上,手足缠个结实。

      徐子陵运气喷出一蓬鲜血,胸口回复畅顺,斜冲而起,先点在一枝横伸出来的树枝处,借方弹起,投往十多丈外一所楼房的瓦背上。

      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叛军要追时,他早背负寇仲没于屋脊之后。长笑由远而近。

      宇文化及凌空掠至,喝道:"哪里逃!"

      徐子陵听到宇文化及的呼叫声,知道若给追上,必无幸免。忙往下跃,到了躺满宫娥太监的天井处,窜向房子里。

      宇文化及哪想得到徐子陵够胆躲进屋内去,仍奋力在上方掠过,到别处搜寻两人踪影。

      屋内哭声震天,十多个叛兵正把几名宫女按在地上干那禽兽恶行。

      徐子陵忘了自身安危,使劲挥刀砍杀,赶散了叛兵,但那几名宫女亦已奄奄一息。

      另一群叛兵拥了进来。

      徐子陵暗提一口气,背着寇仲破窗而出。

      寇仲在他耳边呻吟道:"佛塔!"

      徐子陵会意,只朝阴暗处疾走。

      这时皇宫大部分建筑物都陷进火海里,碰上的都是来回搜索的叛兵。

      徐子陵施出逃生本领,窜高伏低,往东南角的佛塔驰去,遇上他们的叛兵霎眼已不知他们到了哪里,欲追无从。

      寇仲此时气息渐趋微弱,手足乏力,徐子陵人急智生,忙借双方胸背交贴之便,把真气源源输进寇仲体内。

      佛塔在望。

      蓦地一声冷哼,自后传来。

      两人认得是宇文化及的声音,都魂飞魄散。

      寇仲想松开手脚,好让徐子陵独自逃生,却给徐子陵反手搂着,倏地横移,避过了宇文化及一记隔空掌,然后窜进了一座正在起火的宫殿内。

      宇文化及已大获全胜,刚手毙了死敌独孤盛,那肯陪他们冒险,跃上殿顶,心中正想看你们何时走出来,就是你两个小子丧命的时刻,不料一团烈火却由殿后冲了上来。

      宇文化及定睛一看,原来是寇仲拿着一截着火的木条,用力挥舞,乍看还以为是一团烈火,长啸一声,全力下扑。

      寇仲得徐子陵输入能与他内功相辅相成的真气,回复了部分气力,回头见状大笑道:

      "宇文化骨你来得好!"

      右手一扬,运劲迫出火屑,登时万点火焰热屑,像一蓬雨般朝宇文化及迎上去。

      若只是火屑,宇文化及自问可受得起,但其中还含着寇仲发出的真劲,则是另一回事,若为此损毁了容貌,纵杀了他们都得不偿失,暗叹一声,横移开去。

      就藉这一耽搁,两人窜入佛塔下的竹林里。

      两人过处,火头四起。

      宇文化及气得七窍生烟,知是寇仲随手放火,阻他追截。忙运起玄功,趁火势未盛前,冲入林内。岂知这几天风高物燥,兼之寇仲又故意挥动火棒,洒出火屑,火随风势,风助火威,瞬那间大片竹林烧得"僻啪"作响,使宇文化及要改采迂回路线,绕道入林。

      最令他头痛是着火的竹林送出大量浓烟,使他一时完全把握不到两人的位置。蓦地大笑声由上方传下来,寇仲呱呱大叫道:"宇文化骨,你那臭头暂且交由你保管,小心点啊!不要未得我们动手就给别人拿了。"

      破空之声随即响起,宇文化及心中叫糟时,皇城墙外的护城河"扑通"水响。宇文化及掠往墙头时,火光映照下的护城河平滑如镜,两人已消失无踪。

      回首后望,整个皇城都陷在火海里,浓烟把星夜全遮盖了。

      ※※※

      "昏君死了!"

      整个江都沸腾起来。

      皇城的大火,将这座大城巿的半边天空染个血红。

      街上不时有叛兵策马驰过,高叫"昏君死了!"

      有人怕得找地方躲起来,有人却鸣放鞭炮大事庆祝,年青力壮者则拥往皇城去寻杨广的尸体,要把他烧戮泄愤,又或希望能在叛党的手上分得一点昏君遗下的财宝残余。

      官家的粮仓都给撞破,抢掠一空。

      更有叛军趁机进入民居奸淫掳掠,与居民发主冲突,整个扬州城乱成一团,宇文化及等都控制不了。

      寇仲和徐子陵**的竭尽全力,才从护城河爬上岸来,朝外城去水道的方向摸去。

      街上一群群暴民正联群结队的拿着棍棒刀枪,一见落单的隋兵便冲上去动手,完全不理他们是否属杀了昏君的英雄,显示出他们对隋兵和官府的深恶痛绝。

      徐子陵扶着寇仲勉力在街上走着,挤过一堆堆赶热闹的旁观者。

      一阵掌声和喝采声震天响起,原来是一队二十多人的隋兵被人从马上拖了下来,打个半死。

      寇仲呻吟道:"这段河道真难捱,什么真气都没有了,全身飘飘荡荡,虚不受力似的。咦!你这小子没什么伤,为何都是脚步浮浮的。"

      徐子陵苦笑道:"还好意思说,你这小子这么重,背得我不知多么辛苦。"

      寇仲知他是透支得太厉害,辛苦地咳笑离分的道:"你这小子真懂说笑,唉!今趟害不成宇文化骨,反差点赔上小命,确是倒霉透顶。"

      徐子陵看了一眼周围的混乱情况,发现城郊西面某处民宅刚冒起火头,沉声道:

      "宇文化骨都沾不了多少便宜,要收冶这烂摊子,岂是容易,别忘了老爹和李子通都对这里虎视眈眈哩!"

      寇仲双脚一软,差点倒在地上,全赖亦是身疲力竭的徐子陵死命扶着。

      两人跄踉走了几步,终支持不住,移到一条横巷贴墙坐倒。

      两人喘了一会气,寇仲道:"那去水道可能不大靠得住,说不定宇文化骨在那里正等我们自投罗网。"

      这时一队过百人的叛兵杀至,一见到拿武器的人便动手,杀得哭喊震天,人人争相闪躲走避。不过看来并非是有组织的行动,而是叛兵自发性的报复行为。

      看着人们狼狈地在跟前奔跑,逃往巷子另一端,寇仲精神一振道:"我敢保证所有城门都给打开了,我才不信没有隋兵不乘机逃走。"

      徐子陵勉力提聚真气,却没法成功,暗忖就算遇上普通的隋兵,都要遭殃,叹道:

      "开了门又怎样,我们有力走路吗?你的伤势怎样了。"

      寇仲笑道:"出城后让我仲少脱光衣服给你数数看身上有多少伤口,保管可以把你吓坏。幸好老子功力深厚,伤口能自动愈合止血,否则只是倘血都淌死了。最厉害是宇文智及那狗杂种的一剑,把我的护体真气都刺破了,不过本少亦回敬了他一脚,否则你那能击倒他,快多谢我。"

      徐子陵捧腹笑道:"你这家伙死都不肯认输,若非是我,你这小子早变成肉酱。"

      寇仲陪他狂笑一会,拭着眼角呛出的泪水道:"为何我们一败涂地,现在又生死难卜,仍可以这么开心呢?"

      徐子陵偷望往乌灯黑火的街上,刚才乱成一片的大街变得静如鬼域,只远处仍不断传来叫声啼声,吁了一口气道:"道理很简单,因为我们仍然年青,大把好日子,只要死不去,迟些就可找宇文化骨算清楚所有旧账。"

      寇仲露出深思的神色,接着按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断然道:说的好,重要的不死就行,现在就当历练吧,等他日武工大成必要他们十倍尝还"现在我们就算要爬,都要爬到郊外去,现在不走,可能永远都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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