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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温家的亲戚和沈予殊以前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所有人都一副全身上下“我很贵”的模样,在饭桌上互相交谈恭维,眼睛里是掩饰得很好的算计。
      来之前沈予殊听温淮说过,这群亲戚里面没一个好东西,当年温父温母出车祸躺在高危病房里还没去世的时候,就已经盘算起了温家的财产,幸好温昀当年已经成年,又有陈家暗中周旋,才将局势稳定下来。
      近几年眼看温昀将生意越做越大,曾经明里暗里等着温昀出事好分一杯羹的豺狼才不情不愿地安分下来。
      不过温昀翅膀硬了之后从来都没待见过他们,讲话也从未留过情面,陈媛在的时候还会收敛脾气装装表面样子,陈媛死后这么些年,全是那群亲戚单方面努力搞好关系。
      人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时总是厚脸皮的,这个道理沈予殊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在今天又得到了一次证实。餐桌上一位穿着华丽,脖子上戴着一块硕大宝石的夫人用着明显讨好的眼神想跟温昀搭一句话:“没想到羌众这么快就结婚了。”
      “没办法嘛,我再不娶个夫人,您就要把自己女儿介绍给我了,她按照辈分该叫我一句表舅吧?这多不好意思。”温昀懒洋洋道,话音未落,他余光中恰好瞥到了正在慢慢往沈予殊盘子里送食物的温淮,不顾那位夫人难看的脸色顺口般又加了一句,“不过你也别打我儿子的主意,他还未成年呢。”
      沈予殊原本就有些坐立难安吃不下东西,正打算喝杯水猛地听到温昀的爆炸性发言,差点呛到,温淮早已见怪不怪,甚至有闲心用公筷往沈宁的盘子里夹了一块水果,成功得到对方惊喜的表情。
      他慢悠悠地在沈予殊耳边讲:“这是我表姨,我爸的表姐,实际上关系已经有点远了,但她每年都会来拜年,她老公是我爷爷手底下一家公司的代理,听说那家公司最近在赔钱。”
      那位夫人脸上难看,不管周边隐隐透着嘲讽的眼神赶紧对沈宁说:“小宁,你瞧,羌众就是喜欢开玩笑。”
      一直安安静静在温昀边上的沈宁见惯了这种场合,给温昀夹了一筷子菜,温柔一笑:“我回去就说他。”
      隐隐透着一股娇嗔,像是真的相信了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温昀挑挑眉,漫不经心地将那块色香四溢的肉往旁边拨了拨,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位夫人生怕再触他的霉头,和旁边的人攀谈起来。
      温淮见沈予殊实在没有胃口,看了一眼温昀起身道:“我吃完了。”
      然后拉起沈予殊用不大的声音说:“陪我上去逛逛。”
      沈予殊从来都没有在这种宴会上提前离席过,沈家对于他的教育从来都是作为主人要最后一个离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礼数周全。
      他抬眼,看到了沈宁不赞同的眼神。
      他曾经看过很多次这种眼神,幼时无论如何都比不上别人的时候,成绩一落千丈的时候,每每沈宁露出这种眼神,他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哪里做得不够好,忍不住顺着她的心意。
      沈宁希望他听话,他就听话,沈宁希望他优秀,他就拼了命地学习,在还不知道她是自己亲生母亲前,自己就好像愿意花一切代价去讨她开心。
      希望被她满意渴望被疼爱的基因从伊始就刻进了自己的生命里。
      沈予殊直直地望进了沈宁的眼睛里,琥珀色的瞳孔在华美的灯光下波澜不惊,他拉住了温淮的手,说:“好。”

      比起一楼大厅的富丽堂皇,二楼显得简约很多。巨大的单向落地窗映出外面树影重重,混着皎洁月光铺陈在地板墙面上,走廊尽头居然有一个巨大的摇椅,旁边错落有致地摆了几张小茶桌,摇椅刚好够一个成年男性舒舒服服地窝在上面,只是上面并没有什么复杂的装饰,一眼望去,有些空洞。
      温淮顺着沈予殊的目光,沉默了几秒,声音中多了几分怀念:“那摇椅上面曾经有很多毛绒绒的毯子,我母亲最喜欢在午后抱着我窝在里面给我讲故事。”
      别墅下方有个出水口,被设计地巧妙又实用,从别墅外的池子里引水,又浇灌在下方的草地的引流沟里,既能保持充足的水分,又不至于让草地过于潮湿。
      水声在夜晚淅淅沥沥,就好像有夏日悠闲的晚风吹拂在脸上,或者夜晚的女神唱着一首摇篮曲。
      “下面草地上曾经种着我母亲亲手栽种的百合,其实她的园艺不好,经常忘记浇水,又会一下子浇太多,父亲后来才把这里改装了一下。”温淮从背后抱住沈予殊,十指紧扣,“然后我和我母亲就只需要躺在摇椅里,就能看到院子里的百合花在太阳的照射下美得不可思议。”
      温淮说着说着又笑了一下:“不过后来我们才知道百合不能长时间照太阳,又死了一大片。”
      沈予殊安静地听着,温淮的声音里有一股很远的怀念:“后来她说想种点别的,可惜还没开始种,她就回不来了。”
      沈予殊晃晃牵着的手说:“下次我给这里搭个棚,再种一次试试看。”
      温淮哑然失笑:“这里这么大,你要搭到什么时候?”
      沈予殊不服气,事在人为嘛,刚要开口,温淮说:“有机会的话,种玫瑰吧。”
      妖冶艳丽却又有无限温柔的玫瑰。
      温淮亲亲沈予殊有些软的侧脸,心里几乎化成一汪春水:“而且怎么变成安慰我了。”
      他拉着不明所以的沈予殊走到一扇门门口,推开:“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了解一下我母亲,她一定很喜欢你,如果她还在,一定很乐意给你讲故事。”
      所以别害怕。

      门被打开,屋内的一切尽入眼帘。
      一股清新的气味扑面而来,即使这里已经快十年没有人居住,却没有灰尘腐朽的味道,和走廊一样大大的落地窗前挂着轻纱,一片黑暗中沈予殊发现天花板上贴着星空顶,就好像沐浴在银河中。
      温淮熟轻熟路地打开灯,米白色的主调温馨又干净,大床上并排两个枕头,有轻微歪斜,而床单上居然有一件淡紫色的连衣裙,仿佛房间的主人只是刚刚离开。
      这么些年,温昀始终会在陈媛的房间里添置衣物。
      就好像她能回来一样。
      温淮似乎并不意外房间的装饰,拉着沈予殊的手踩上厚厚的毛绒地毯,女子化妆桌上会过期的东西已经被收拾干净,只剩下装饰品。
      沈予殊被他摁在化妆凳上,眼见温淮拉开一个隐秘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不知为何,沈予殊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因为与温淮贴得太近,近到只要自己愿意,就可以微微偏头将侧脸贴在他的小腹上。
      鼻尖充斥着温淮独有的一点檀香味,是他房间里经久不散的味道,厚重又让人无法摆脱。
      温淮打开了那个盒子,里面是一枚戒指,纯黑的玉石在灯光下流光溢彩,又好像能把人的视线牢牢吸进去。
      “好漂亮……”沈予殊喃喃道。
      温淮温柔一笑,握着戒指盒蹲下来想要摸摸沈予殊的脸,却又听见对方补充道:“……好像你的眼睛啊。”
      温淮的动作顿了一下,突然不满足于只是摸一摸,扣着沈予殊的后脑勺就亲了上去。
      不带情欲,只是表达少年最热烈的,最纯粹的欢喜。
      温淮:“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戒指,听说是陈家很久以前传下来的,她说有一天我可以拿着它送给喜欢的人,要是被我爸赶出家门,还可以拿去卖钱。”
      他笑:“我把最贵重的私房钱交到你手上好不好?”
      沈予殊想起偶然知道的温淮银行卡余额,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在温淮期待的目光下表达了自己最大的顾虑:“我们两,还未成年,没到法定年龄。”
      温淮若有所思:“F国那边好像16就可以结婚了,MET不允许离婚但是他们信奉天主教……”
      “别别别,”沈予殊赶紧捂嘴,“我在这儿待得挺好的。”
      “那能先把你定下来吗?”温淮眼睛里全是不怀好意。
      沈予殊的心跳加速,强迫自己努力冷静下来,但是净白的耳垂早已嫣红,连眼尾的一抹水红都格外显眼,把他的情绪暴露无遗:“不早……早就……”
      温淮坏心眼,非要他说出来,明明被捂着半张脸,露出的眉眼却还是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逗弄着身下软绵绵的白团子:“嗯?声音好小啊。”
      沈予殊捂嘴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想给这个妖色惑众的人一点小惩罚,最终却舍不得,反倒被老狐狸吻了一口手心。
      细痒的触感从有些湿热的掌心传来,沈予殊就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明明表面一派俊朗端庄彬彬有礼,实际上内心骚得一批,顾阳那句温狗是真没叫错。
      沈予殊的脸红了又红,终于咬牙切齿地在温淮满意的目光中把戒指揣到自己兜里,一字一顿道:“不早就是你的了。”
      温淮又上来亲了亲他,窗外拂过清风,月光柔和。
      走廊却传来脚步声,沈予殊猜到了来人,脸上血色尽数褪去,拉着温淮起身,正好对上了沈宁的目光。
      她看到温淮的一瞬间又挂上了那副想要显得温柔却又无比苍白的笑容。
      凭借多年的经验,沈予殊一眼就知晓了对方现在心情很不好,但却是第一次在她开口前说话,轻微又坚定:“你来见我了啊,妈妈。”
      沈宁像是没懂这句话的意思,歪了歪头,发髻上的流珠落在她白腻的颈间,她慢慢地问:“你在说什么呀,小殊?”
      却还没等沈予殊回答,转头对温淮露出了一个微笑,假得像是带着面具,她说:“慎之,羌众在送客人哦,你下去帮帮他吧?”
      “不了,”温淮站在沈予殊的身侧,“我在这里陪他。”
      沈宁:“那小殊你记得回去之后再来找我……”
      “不,”沈予殊的指尖轻轻钩住温淮,“有什么就在这里说吧,我想他陪着我。”
      “你们两个关系真的很不错啊,”沈宁收了笑容疑惑道,“我还以为慎之你会很讨厌小殊。”
      身旁的呼吸凝滞了片刻,温淮的脸在灯光的反射下看起来阴沉了几分,但沈予殊抢在他之前开了口,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些许:“您……觉得他会讨厌我,还是叫我去和他交朋友么?”
      沈宁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反倒像是无法理解沈予殊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一样问道:“帮妈妈一个忙不好吗?母亲说,我们一定要融入温家呀。”
      沈予殊对于她的安排从来没有反抗过,甚至从未大声对她讲过话,他听话又好用,在沈宁的眼里,这是一个乖巧听话的……的……
      这难得的反抗让她有些混乱了,她想不起沈予殊与她而言意味着什么,四周变得寂静无声又黑暗,反倒是母亲的话一直萦绕在她脑海里。
      “嫁进温家是好事,我得嫁给温昀,他会对我好……”沈宁喃喃自语,低着头不安地抓着自己的披肩,一遍又一遍重复母亲在她耳边说过的话。
      她的眼睛变得空洞又迷茫,直直地望向对面的沈予殊,那个她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孤僻孩子,在肮脏角落里像蘑菇一般阴暗瘦弱的男孩,她看着长大的男孩,现在已经变得高挑挺拔,往她的方向走过来,慌乱地瞪大了双眼像是想要抓住她。
      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发现过这个男孩的双眼和她那么像?琥珀色的,看起来软软糯糯。
      她见过的,她见过的,她知道的,不是现在,是很久以前。
      是在哪里?
      对,是那间小小的,透不进阳光,只有一扇只能伸手出去的小阁楼。
      面前的男孩在一瞬间仿佛变得很小,小到能够被人抱在怀里,睁开那双大大的眼睛,柔软的小手里抓着她的食指,让人无端地想要落泪。
      真的好可爱。
      可是母亲说:“这是祸害,是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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