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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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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怀川静静隐在房间角落的阴影里,看着来人如往常去点了灯,背对着他坐在那看医书,心里不禁生出怨怼。
不久前接了个要寻找鹿活草的任务,他打听到东西在碧溪谷的神医手上,原本想要偷偷潜入谷中找到东西便走的,但他已经蹲守了几日,甚至连谷中都翻遍了愣是没看到鹿活草。
倒是这位神医,每每睡之前都要看翻阅医书,一翻便是凌晨,若不是未寻到鹿活草的下落,他才不要一直监视她呢。
陆怀川刚进谷中便只看到一身蓝衣淡泊,长发只用丝带束起的女人,待他发现谷中只有这一个活人时,他才确定这人便是他要找的神医。
话本上的神医不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嘛,这个女人看着也没有比他大多少嘛,不过神医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怪癖吗?和衣而睡,这屋子里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嘛?
直至床上之人传来轻柔而均匀的呼吸,他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疲倦,无声地打了个哈欠便退出去了。
今日仍然没有收获,要不明日将她捆起来逼问一番吧,失去意识之前这个想法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着。
陆怀川是被食物的香味唤醒的,连着啃了几日的干粮,只要是一点油水都能让他走不动道,也不知道谷中有何喜事,那位女神医备了满满一桌好菜,让他喉咙不自觉地吞咽口水。
“阁下何不现身一起吃?”
女神医将最后一盘烧鸡端上桌却并不着急吃,一如这几日的温和。
陆怀川嘴角微微抽搐,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定是方才吞口水太大声了!强壮镇定地扫了她一眼,身影一闪便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发现我的。”
清风拂过,顾安妍闻见淡淡清冷的寒香,有点像清晨开窗时涌入的山间清风,来人一身玄色劲装,戴着半张金丝嵌玉面具,只见一双漂亮的狐狸眸子直率纯粹,她这才知晓潜进谷里的原是个男子。
顾安妍偏首瞧着他眼底的纯净,清润的眸中稍稍荡开一圈温和涟漪,“不久前,小公子可要一起吃?”
陆怀川接过她递来的碗筷,不客气地坐下,小口小口的咀嚼着,细细品尝。
“公子来我碧溪谷是为何事?”顾安妍一声轻语。
“我说了你就会给我吗?”陆怀川不自觉抬起手,掩着嘴轻咳了一声,眼珠快速转动,而后同她认真道。
“不会。”她静默了一会儿,面上的神情有些微妙,道出的话风轻云淡间带点无奈。
陆怀川撇了她一眼,不在意地小嘬了一口汤水。
顾安妍正要夹起一块红烧肉,却被先他一步的筷子夹走,不紧不慢地放入嘴里咀嚼,面上一副好吃的模样。
之后每当她将要夹起一道菜时都会被对面的人无意夹走,顾安妍才发现这人颇为记仇,她脸上染了几分无奈,
“敢问公子姓名,可否交个朋友?”
“和你做朋友就能给我吗?”
“不会。”
又是和之前一般无二的回答,陆怀川待吃完之后便放下碗筷,也不告诉她姓名,直往后院而去。
“小公子去哪儿?”顾安妍缓缓道。
“我自己去找。”陆怀川头也不回地答,正大光明地在主人面前去寻东西,一点儿也没有做贼的心虚。
顾安妍闻言没有丝毫不悦反而难得心情大好,有人觊觎谷中宝物也不着急,仍坐在那慢条斯理的吃着,
“我还在这儿呢。”
废话,可不就是趁你不在后院的时候才去寻的嘛。
碧溪谷的庭院中有一个古老巨大的凤凰木,周围弥漫着树木独有的气息,陆怀川仰面躺在其中树干上,脸上飘着几瓣懒得拂开的凤凰花。
阳光稀稀落落从树叶中滑落在地,他的目光移到下面正在晒着药材的女人。
“小公子不若告诉我你在找什么。”顾安妍一面将刚采的药材整理出来晒着,一面仰面看向树上的男子。
陆怀川哼哼了两声表示拒绝,若是告诉了她自己找的是鹿活草,那她岂不是要藏的更严了,虽然自己目前还是没有找到鹿活草的踪迹。
“顾安妍,我饿了。”
陆怀川将脸上的花瓣扫开,使唤山谷的主人给他烧饭,找东西是个力气活,还没到晌午,他的肚子就明显感觉到一阵空虚。
“想要吃什么?”顾安妍瞥了眼他颇为圆润的下巴,走到树下。
“昨日的樱桃肉,熏鸭,还要菊花豆腐,素炒云丝……”
“不若你下来与我说,仰着面说话有些乏了。”
“你躺下与我说便是了。”陆怀川指了指树下放着的躺椅。
“罢了,还有吗?”
“再要一份乌鸡汤。”
看着顾安妍转身走向厨房,陆怀川从树上下来,自觉跟在她身后,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投到她身后,眼底闪过几分复杂。
这位神医可真奇怪,谷中只有一人不说,外人闯入也不管,不拦着他找东西也不把他赶出去,倒是真将他当做客人招待了。
“先将这些拿去清洗一番。”
“啊,哦,好。”寡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陆怀川接过她递来的豆腐。
顾安妍轻易看穿他的想法,从容自若,淡然处之。
巧了,她也觉得这位小公子很奇怪,闯入谷中却毫无敌意,无论是行事亦或是别的,都让她没由来的感兴趣,趁着这份兴趣还未消散,她不经意纵容一下。
神医做饭就是好吃,吃饱喝足的陆怀川强占了树下唯一的摇椅,伸出脚肆意踹着跟前的凤凰木,摇椅也随着力道随意的摇。
面上忽然一凉,有雨滴密密麻麻地落下,将睡梦中的陆怀川惊醒,他睁眼一看远处层云翻卷,暴雨纷纷而至落下,原本灿烂的凤凰花被雨势打的零落,去采药的顾安妍还未归来。
他看着女人一早就晒出来的药材沾染上雨滴,也顾不得多想将它们都搬到屋内,待将外面的药材都搬完时,自己已然被淋的惨不忍睹,雨水顺着额头淌到下颚,他不以为意拭去眼前的水珠。
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明,正看见远处从雨幕中走来的顾安妍,本应用来遮雨的箬笠却被她拿来遮住身后背着的药篓,俩人倒是都成了落汤鸡。
顾安妍眉毛微拧,看见他身后完好的药材,表情中透露出明显的惊愕。
“多谢小公子。”
“顾神医客气了,好歹我也蹭了你好多顿饭了。”陆怀川微微一笑,神情中透露出真诚与坦然。
“公子将衣物换下吧,这是我未曾穿过的。不介意的话可先拿去换上。”顾安妍将采来的药材放下,从屋内拿出一套衣物。
“不介意。”与她相同样式的衣衫,颜色只是比之稍淡些,他行走江湖多年,对这些也不大设防。
陆怀川换好衣物出来便看到顾安妍给他递来一碗姜茶,见他未将面具摘下,顾安妍倒也不奇怪。
“喝碗姜茶去去寒。”
“嗯?!甜的。”
“啊,糖放多了。”
“没事没事,我喜欢喝甜的。”
她无声笑了下,氤氙的茶气遮住眼底的柔软。
这日,一人在树上假寐,一人在树下翻阅医书,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铜铃声。
“有人闯谷。”
陆怀川竖起耳朵,玲声一阵接着一阵,顾安妍却是不急不缓地放下医书向谷外而去,陆怀川饶有兴致地跟上,来了这么久,终于出现第三个活人了。
她们出来便看到外面围着密密麻麻的人,也不上前,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顾神医不若乖乖将鹿活草交出来,否则我们这些人怕是会将谷中踏为平地。”人群中有淡淡的笑声传来,接着走出来一个身着青袍的中年女子,闯谷的人顾安妍也挺熟了,来了两三次,次次都被顾安妍药晕了扔到谷外去。
“就怕你没那能耐。”
她冲着柳尘微微一笑,那笑容让的她更加咬牙切齿。
“呵,平了她的药谷。”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亮出刀刃,陆怀川早在那人说要鹿活草便不耐烦了,敢情遇到和他抢东西的了,自己那么多天别说鹿活草了,就是一根草他见的倒是挺多的,要是顾安妍这么轻易就给她,那他定然得呕死。
他脚尖一点,身形矫健一跃,毫不留情对着她出手。
柳尘不知她身边何时有了这等高手,眼神一冷,攻势也逐渐变得狠辣,手如鹰爪,直奔陆怀川喉颈,。
陆怀川直面攻击将她的力道化解却不成想一道剑光裹挟着冷冽的劲风,向着别处袭来,他刚要偏头躲开,不想身形微微一颤,瞬间浑身乏力,本能躲开却也被她打落面具。
“呵呵,原是个男子,顾神医竟需要一男子来保护。”
忽然起了微风,顾安妍的手悄悄动了几下,模样看上去一派温和,懒洋洋走到陆怀川侧面,
“听说过落雁沙吧。”
“你又下毒!”柳尘恶狠狠地看着她,其他人不信想要再次进攻,刚提前内力便吐出一口黑血。
“中了毒还想提气运功,岂不怕死的不够快。”顾安妍凉凉道。
“你什么时候下的。”
“刚刚起风了,一次两次我尚且还能饶你一命,若是扰的我厌了,下一次可就是一滩血水了。”顾安妍扔出一瓶解药,柳尘拾起,狼狈地带众人离去。
碧溪谷又只剩下她二人,陆怀川向顾安妍伸出手。
“嗯?做什么?”
“解药拿来。”
“我没对你下毒。”
“不可能,我浑身乏力,我帮了你你还暗地里下毒,真是农夫与蛇。”
“你过来。”她向他招了招手,说不出哪里怪异就是觉得哪哪不对劲。
“干什么。”虽这般怨气地呛她,但却老老实实向她靠近。
她伸手,犹若玉瓷一般的手指触及他略微发热的额头,一股淡淡的药香袭来,陆怀川有些别扭,不自觉紧绷身子,屏住呼吸,一双纯净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
“放松就好。”
“我知道。”
顾安妍视线上瞟,眉眼清隽,活脱脱娇养的公子样儿。
“有些发热,许是昨日淋雨受寒了。”
“真的没有给我下毒?”
“没有。”顾安妍没好气看着她,随后在他额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下。
陆怀川喝了顾安妍熬制的药,一夜过去神清气爽,捧着自己采来的青梅心血来潮地拉着她嚷嚷着要酿酒。
他自己不会,心安理得躺在一旁看着她忙活。
“昨日那些人是来找鹿活草的?”他揉了揉眼睛,旁敲侧击想要套话。
“嗯,来了几回,每回都被我药倒在谷外。”她头也没回,语气稍淡。
“那鹿活草到底在哪儿啊?”
“谷里都快被你翻完了,你还没找到吗?”
“咳咳咳,我哪儿有说要找鹿活草了。”他一哽,心虚地嘟囔着。
顾安妍瞥眸过来,仿佛一眼看穿所有,从容且了然,他霎时失去底气,不自觉与她错开。
“唔,我好像是要找鹿活草的。”
“拿去救人?”她倏地笑了。
“不是,舟宁让我先寻来备着。”
“舟宁是谁?”
“是…”刚要说出口,而后心生警觉,干笑着拿起一颗青梅塞到嘴里,“舟宁是舟宁啊。”
“你的心上人?”她漫不经心地开口。
贝齿咬破青梅,酸意袭来,让他不觉分泌唾液,一时不察被自个儿呛着,咳个不停。
等缓过来也忘了她刚刚问的什么。
“顾安妍,鹿活草你到底藏哪儿了。”
“后山。”
“不可能,那地儿我都去了三回了,根本没找到。”他眉头紧皱,声音也加大了几分。
“等会带你去。”
“不用等会儿,现在就走。”陆怀川抢过她正要酿酒的瓶子丢置在一旁,拉着人就奔向后山。
“在哪儿呢。”
顾安妍下颚抬了抬,示意后山下方的那片草丛。
那不就是大片杂草么,他次次过来都能看到,一副怀疑顾安妍是不是看错了的表情。
“她是不是没与你说鹿活草的模样。”
陆怀川回想了下,舟宁好像真的没和他说鹿活草是什么样的,自己领了任务之后就直接来碧溪谷了。
顾安妍看着他,双眼透露出一种淡淡的无奈,他忽略她的眼神,脚尖一点,采了一株鹿活草,朝着她晃了晃。
“谢了。”他冲顾安妍一笑,笑声开怀且明朗,“顾安妍,我要向你辞行了。”
“好。”
“青梅酒等你酿好了,我再回来喝。”
“嗯。”
他走了,和来时一样。
“小没良心的。”顾安妍不觉紧缩眉头,烦躁地吐了一口气。
陆怀川已经离开了几日,她却一日日愈发烦闷,青梅酒已经密封好,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回来与她共饮。
最终碧溪谷的神医还是离开了。
“舟宁,你与涵易之说下让她许我几月假。”离开了几日的陆怀川回到了京城就碰到她。
“你何不去亲自与她说。”
“她这几日都在宫中,我不便去。”
“是要去碧溪谷?”
“啊,嗯嗯。”
“那神医这般让你挂心。”
“不是,我们是朋友,我让她酿了青梅酒等我的。”
舟宁要是没看到每当他提起那位神医时眼里闪烁的喜悦她便信了,向他点了点头,当是同意帮他。
陆怀川第二日便启程前往碧溪谷,然而等他进入谷中却发现这里空无一人,原本应该晒药材的人不在,他又去顾安妍经常去的地方,仍是毫无踪影,看着一地掉落却无人打扫的凤凰花,他迟钝的眨了眨眼,才意识到顾安妍离开了碧溪谷。
他在江湖中寻了几日都未见着她的踪影,甚至动用了在京城的力量,每当得知她的消息自己去寻时,早已人去楼空,渐渐地便也明白这人在躲着他。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略微有些泛红的眼睛苦涩又迷茫,偏偏有股强烈的不甘非要找到她问个清楚才是。
最终在青河县陆怀川将早已备好的十香软筋散撒出去,然后将人囚到自己后院。
卧房之内,幽静而温馨,步入其中,中间室内简洁而雅致,床榻一侧雕花木桌上燃着安魂香.
“顾安妍,你为何躲着我。”见着床上的人悠悠转醒,陆怀川的声音带着几分愠怒。
“这就是你将我绑来的理由?”她眉目疏淡,即使落得这般仍是清雅矜贵。
“嗯。”
“我躲着你如何,未躲着你又如何。”
“我们不是朋友嘛,难道是因为我将你的鹿活草拿走惹你厌烦?可那不是你同意给我的吗?”
他气的站起来双手叉腰,眉心紧蹙,这人也忒小气了,那么多鹿活草他拿走一株怎的了,她前脚给了他后脚又不满,就没见过这样的。
闻言顾安妍只是平淡的看着他不说话,那日在街上见他与一女子相谈甚欢的事情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这是给我点的什么香。”
“迷魂香,我看你还如何跑。”他冷冷的怼了回去。
顾安妍也不在意,就这般如他所愿昏昏沉沉被困在这一隅之地。
陆怀川经舟宁提醒,弄来了更强烈的迷香,刚要给她换上,便被她突来的声音惊的一抖,心虚极了。
“做什么。”
“没,没什么。”
“这般浓烈的香哪儿来的”
“黑市上。”
“你是如何确定这些对我有用。”顾安妍无奈叹气,也不在瞒着。
“没用吗?”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嘴巴微张,不可置信。
“嗯。”
“你,你,你,我可是花了好些银两得到的,对你无用何不早说。”一想到他花出去的大把银两就心痛。
她笑了,一抹清浅的笑让的陆怀川比得知真相还惊讶。
“笑,笑什么,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走。”
“为何要走,这里这般舒服。”
“那是,这可是我的住处。”他眼神里满是得意的光彩。
“今日来的便是那位舟宁?”
“嗯,是她。”
“她的婚宴你要去?”
“去啊,我要瞧热闹去。”
“我同你一起。”
“恩?为何?”
“未曾见过新人举办婚宴,况且我也想瞧瞧热闹。”
“好吧。”
一想到她这么些年都待在碧溪谷,定是很多事都未曾见识过,瞧着她通身素净,更显风姿清骨,怪不得他当初会认为这人是话本中的医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