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来录》还君白露

4、九幽泣鸦镯

　　　跟着容与七拐八拐又走回了带有弯月的阁楼前。
　　“你有闻到什么味吗？”河熙指着门说道，“好像是从这里传来的。”
　　容与没说话，直接上前两步推开了门。
　　门一打开，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河熙跟上前去，只见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都是脖子上被开了条口子，似乎是被放了血，但很诡异的是，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安详。
　　河熙吓了一跳，靠近容与，“这，好像是刚才和我们一起进那邪佛屋子的人。”
　　他本以为其他人只是脱离幻觉后去了别处，没想到都躺在这里。
　　这些人衣着华丽，并且都是从那么多人中找到彼岸花的人，想必身手也不错，却一下就在这里交代了性命。
　　容与蹲下来查看了一下尸体，“确实是一刀毙命，并且每人的致命伤位置，伤口大小都分毫不差，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是谁？”河熙虽自幼从云叔那里听过不少武林传奇，但毕竟这也是第一次出来行走江湖，许多江湖人对他而言还是像故事人物一样。
　　“一个刀客。”容与起身说道，“一个凭一柄长刀便独自灭了一个门派的人。”
　　“你是说，陆时风陆大侠？”河熙震惊了，陆时风的名字在江湖中如雷贯耳，他不止一次听云叔感叹陆时风此人豪情仗义，飒沓爽朗，是人人称赞的大侠，不知有多少人因为他而去学习长刀。
　　“不一定。”容与摇摇头，“只是伤口像罢了，这世间还是有别的使刀高手的。”
　　“那就好，我绝不信陆大侠会和颂月楼同流合污做出这种事。”河熙松了口气，他也多少把陆时风试作自己追逐的目标。
　　“你不信，我也不信，但别的人会信。”容与转身走向门口。
　　“怎么可能，陆大侠的名声还是很有保障的。”河熙说道。
　　“但恐怕，就会有人让别人相信。”容与边说边往外走。
　　河熙连忙跟上他，“这是何意，颂月楼要陷害陆大侠？”
　　“也许是颂月楼，也许，是那些名门正派也说不定？”容与笑笑，看向河熙。
　　“容小哥，你说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陆大侠现在不是最有威望的大侠吗？”
　　“跟我来。”容与没再解释，带着河熙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刚好能看见阁楼里面。
　　不多时，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举着火把向这边走来，河熙仔细看去，这些人站位略有些分散，穿着不同门派的衣服，依稀能看出有四五个小团体的样子。
　　为首的几个人冲进了阁楼里，其他人仍守在外面。
　　“我的徒儿！”“师弟！师弟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只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悲痛惊声，外面的人也哭喊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几派弟子为何会死在这里？颂月楼他这是要与我们整个武林正派为敌吗？！”
　　“颂月楼他怎敢？！”
　　“他怎么不敢？这群邪魔外道向来行事诡异，只是可惜了我的小徒儿，怎么就落到了他们手里…”一名中年人面色悲戚，似乎是要哭晕了过去。
　　外面的一个青年人连忙进来扶住他，“师父，保重身体啊。听闻颂月楼手段狠辣，最喜折磨人，如今他们面容安详，想必没受什么折磨，也算是一个安慰了。”
　　旁边有人听到这话，突然顿住，查看所有尸体后说道，“这伤口，皆是一刀毙命。”
　　众人忽然安静下来，都去检查尸身上的刀口。
　　“如此刀法，当今世上，我认为唯有一人能做到。”他继续说道。
　　“陆大侠？”旁人惊呼出声，“可陆大侠不是在落阳峰做客吗？”
　　“呸，他算什么大侠？”刚才的中年人愤而握拳，“这刀法，一看便是陆时风！枉大家称他一声大侠，他竟与颂月楼搅在一起！害我徒儿，此仇不报，我有何颜面见我门内众多弟子！”
　　本还有人在为陆时风说话，但有个落阳峰弟子刚好也在，说道陆时风早已下山离开。
　　此中年男子像是为自己找了个仇恨的对象，一时更加激昂。
　　周围的人也纷纷激愤出声，“陆时风，枉为武林正道！”“陆时风此举，便是在向颂月楼投诚！”说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一个为陆时风辩解的人。
　　“煽动人心的一把好手。”容与摇了摇扇子悠悠说道。
　　“这些人，明明都还没弄清楚事情真相！”河熙气愤道。
　　“他们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个借口。”容与说道。
　　“为什么？不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就这样草草的盖棺论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河熙不解。
　　“这江湖，只知陆时风，不知各门各派太久了。”容与笑笑，不知为何那笑意看上去却有几分瘆人，“走吧，明日之后，这鬼市就该烟消云散了，咱们今日就去逛他个痛快。”
　　“这又为什么？”河熙连忙追上。
　　“你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你又哪有那么多神神叨叨的道理？”

　　此时的鬼市街道还是人来人往，比先前还热闹几分，看来阁楼发生的事还未传过来。
　　河熙跟在容与身后，看着他一路悠闲的逛着小摊，还颇有兴致的买了几个手工小玩意，都是些没什么杀伤力的小孩子玩具。
　　这鬼市虽然稀奇，但主要是稀奇在百鬼奇珍和南楼公主上，这些个小玩意都是他从小在庙会上玩过千百遍的，河熙便没有什么闲逛的兴趣。
　　正当他准备找一处茶摊歇歇脚时，角落里的一个杂物小摊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只见那地摊边角处摆着一只漆黑的手镯，上面刻有一只站立着的乌鸦，寥寥几笔，却是栩栩如生。
　　“这个怎么卖？”河熙拿起来饶有兴趣的问道。这只手镯和他手腕上带着的，他自小带到大的手镯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他的手镯是刻有暗红色祥云。
　　摊主衣着潦倒，一头乱发遮住了形容，听到他问话，也只是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河熙被惊到，早知鬼市价格虚高，这肯定是遇到把自己当肥羊宰的了。
　　“三两银子卖不卖？”他杀价也是心狠，在龚州从未有人杀价比得过他。
　　摊主冷嘁了一声，挥手赶他，“去去去，别捣乱。”
　　河熙还想多说几句，摊主直接伸出手去夺手镯。
　　争抢中摊主突然抓住河熙的手，指着他手上的祥云镯说道，“拿这个换。”
　　“那不行，这是我家传的。”河熙猛的收回了手，往大了说，“一千两银子都不换。”
　　“家传？”摊主冷冷的盯着他。
　　“难不成我还骗你？”河熙虽不知这是不是家传，但确实是他有记忆起便从未取下过，说是家传也差不多。
　　正当两人无声对峙时，容与突然过来了。
　　“泣鸦镯？阁下莫非是九幽的人？”容与看向摊主。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摊主别过脸，冷声说道。
　　“在下实在是讶异，远在西陆的九幽，何时又掺到中原武林这一滩浑水里来了。”容与似乎真的很好奇的样子。
　　九幽？河熙曾听母亲提起过，她便是西陆九幽族人。
　　“要买就买，不买别废话。”摊主做出赶人的样子。
　　“小朋友不识货，这三十两银子我便帮他出了。”容与表现得像是纵容孩子的大家长，很爽快的掏了钱。
　　“随你。”摊主收了钱，又缩回角落里，没再看他们一眼。
　　河熙这是第一次看到除了他母亲以外有可能是九幽人的人，据他母亲说，九幽人最是故土难离，像她这样离开西陆的人很少。
　　他本来还想上前搭两句话，但看摊主听到“九幽”二字后就全不想理他们的样子，也没再自讨没趣，跟着容与先转身离开了。
　　容与花了大笔钱，两人也没再继续逛，准备先回客栈。
　　河熙一路上都在研究那个泣鸦镯，虽然结构很相似，但泣鸦镯的纹路却和祥云镯完全相反，也没有祥云镯上的按钮。
　　“容小哥，你知道这个镯子是怎么用的吗？”早听他母亲说过，在西陆没有任何一件饰品仅仅是饰品，西陆的饰品便是武器。
　　“用法我不知道，只是听说，九幽人擅制手镯，其中有一种泣鸦镯，能寻到人死之前身上停留的最后一刻武器的气息，”容与看向他，“刚才我也只是觉得这只乌鸦做得很灵巧，诈那摊主罢了。”
　　河熙惊叹道，“容小哥，不愧是你。这只镯子用处竟然如此奇妙，可惜不知道怎么打开。”
　　“无妨，说不定哪天你机缘巧合之下就打开了呢。”容与笑笑说道。

　　容与说他先送河熙回去，河熙也没意见，等两人走到客栈时，夜已过半。
　　远远望去，客栈却是灯火通明，还未走近，便听到人声鼎沸。
　　容与拉住了河熙，“你便住这？”
　　河熙点点头，奇怪道，“白天时明明没人啊，怎么大晚上却这么热闹？”
　　容与脸色严肃，“鬼市游街百鬼，镇上还有一处他们的落脚地，没想到竟是客栈，众鬼日伏夜出，想必你们也是没碰到。”
　　河熙满脸疑惑，没想到连住的客栈都和鬼市有关。
　　“你今晚便先住我那里，行李明日再来收拾。”容与看他一眼，便知道他又想问为什么，“你猜，晚上在鬼市以外见了鬼的人，都如何了？”
　　河熙赶忙跟在容与身后走了，没再多问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