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凰》绸效

29、第 29 章

　　我知道过年对于陈凰的意义是不同的。陈凰是个重感情的人，他既然能每年都给家里寄年货，自然是想家的。国人都是极重春节，一年到头，无论身在何方，总会想方设法回家，要不然也不会有春运这档子事了。
　　每逢佳节，游子在外，愁思愈重，更何况陈凰是有家不能回，也难怪他的情绪有些起伏。
　　我抱了一下他，安慰道，“谁说能算了，这不也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嘛。就交给我吧。”幸好楼下小超市还真有红纸毛笔和墨汁卖，我不由感叹这麻雀虽小一应俱全啊。
　　陈凰很诧异，“你这是……？”
　　“还愣着干什么？”我扬扬手里的东西，陈凰去找了个小碟子出来，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好像是在置疑我的水准。
　　真是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了。
　　我将毛笔泡开，拈干净了杂毛。到底只是应急所购，比不了在家里用的湖笔，但是也无所谓了，反正只是应个节日罢了。
　　沾好墨汁，我沉吟片刻，挥笔而就。虽有两三年时间没有写了，但是这从小就打好的底子，想要荒废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当初，我可是TMD的跪在碑前临贴的……我真的不想爆粗口，但是家里那块碑前的青石板能光鉴照人，我功不可没，而碑上面的字，我也是倒背如流。
　　那块连家的祖传家训字碑，在我的记忆中占据了极大的位置。临贴练字跪它，不小心砸了爷爷最爱的古董跪它，调皮做错事跪它，聚众斗欧……准确来说是聚众欧人后跪它，就连爱上许浩时也跪它，它就是我的人生最为沉默的见证者。
　　我的手顿了一顿，最后一笔有些滞了。
　　陈凰没发觉，接过我写的春联，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打量，“写的真好。要不，你明天也去菜市场门口练摊去吧。”他眼睛带着笑意，弯的像轮月。想必我就算写的像鸡抓一样他也会说好吧。
　　“连氏墨宝，概不外传的。”
　　我回过神来抓过来，“现在满意了吧，走，去贴起来。”
　　陈凰乐滋滋地应了声，起身去找胶水，我就拎着春联站在门口等，正准备往上贴时，突然身后有一个人淡淡的开口道，“小棉，家里已经好几年没看到你写的春联了。”
　　那声音很熟悉，就像道雷般狠狠打在我的胸口。但是我却不意外，既然动了银行的户头，既然向陈平道明了身份，这一天我就知道肯定会来。但是没有想到来的人会是小舅舅。
　　我外公那边一共是有三个子女，我妈是老大，一去米国就不回头，中间还有一个舅舅，早几年也响应我妈的号召，去了国外掠夺资本主义了，剩下的这个最小的舅舅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紧跟脚步，而是选择留在了国内。
　　我爸和我妈是带着政治联姻的意思在一起的，两家是世交，小舅舅也是爷爷看着长大的，颇受爷爷的喜爱，一个星期里常常有三四天都住在连家本宅，所以在我的印象中，小舅舅反而是陪我最久的人，比我妈还多。有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他比我妈还亲。
　　这几年我连他都没联系，想必小舅舅也挺伤心的。现在看着我的脸色都发着青白，不过他在官场混了十几年，真想见他变个脸还是挺难的。
　　果然，不过一会的功夫，小舅舅的脸色就平静了下来。
　　我咳了声，早来晚来早晚要来，既然来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小舅舅。”我恭敬地喊了一声。
　　小舅舅向来自恃，即便是朝我笑了笑，也看不出来情绪有多大起伏，只有黑潭般的眼睛微微眯起来，透着和熙。俗话说外甥像舅，这话不假，我的长相的确是随着我妈这边，尤其是像小舅舅的。但是我比不上他，怎么说呢，我再怎么样也养不成这么一副狐狸气质。
　　小舅舅垂头瞥了一眼我拿的春联，“你写的？”
　　“嗯。”我老实点头。
　　小舅舅又好气又好笑，“你还好意思点头？我就不说让你的字赶上你爷爷，最起码不能比你大师兄差吧？可是你自己看看，这几年都荒废得如此不成名堂了。”
　　我不由苦笑，大师兄是爷爷收的第一名弟子，现在的画和字都有几副收到博物馆去了，我一非专业人士跟着掺合什么啊。小舅舅对我还真寄望深厚啊。
　　“小舅舅，先进来坐会吧，外面冷。”我连忙岔开话题，把春联收收。
　　小舅舅没有推辞，我望见外面停着辆陌生的车，小舅舅脸色不好，除了被我气的，大多还是累的。从他上任的城市到这儿，距离不算近，要是一个人开过来的，现在必定累的很。小舅舅走进来，先环顾了四周，发现李潇玲留的墙画，微微叹了口气，然后又看到我和陈凰的涂鸦，眉头微皱，神色有些复杂。
　　正好陈凰这个时候走出来，手里拿着胶水，“总算是找到了……”话音未落，眼神与小舅舅正好撞上，“这位是？”
　　“不介绍一下吗？”小舅舅习惯性的笑笑，不待我回话，就伸手向陈凰，“你好，我姓容城，单名墨，是连棉的舅舅。”
　　第一次看到我的家人，陈凰虽有些诧异，但应对大方，与小舅舅互相介绍后，没有聊几句，他便退到厨房去泡茶，把空间留给我和小舅舅。
　　我陪着小舅舅一起坐下，小心翼翼地等他老人家发表旨意。其实他说不说，总归也就是那么几条，以让我回家为大前提，不再折腾为原则，其余的都好商量。如此知已知彼，我自然早就想好怎么应对，就等着小舅舅开口，见招拆招。
　　没想到他却不吭声，只是从口袋里抽包烟出来，低头点着了，慢慢的抽着，看起来十分高深莫测。但是“敌不动我不动”，我也保持沉默。
　　过了一会，小舅舅还是决定先开口了，“小棉，这一次形势不一样了。”
　　我心里打个突，谨慎开口道，“小舅舅指的是……？”
　　“你也别揣着明白当糊涂了。”
　　小舅舅把烟扼灭，但马上又点了一只，“你外公和你爷爷同岁，明年就是该换届的时候了，眼看着年一过就该紧锣密鼓的准备这件事情，你也知道，不管是首长还是校长，前面加个‘老’字时，家里的光景肯定大不如前。你的那些堂兄堂弟都是指望不上的，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你自己心里应该有数？我们这边呢，又大多不在国内，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现在再不回去接把手，真准备等到树倒猢狲散的时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