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凰》绸效

18、告别

　　陈凰开始去跑车，我的课程也学的差不多了。之前的计划也仍旧继续进行中，我还是想开家简餐厅出来，不用太大，安静一点就可以，能靠近学校是最好的。就像陈凰想力所能及给我和李平晋小朋友好的东西一样，我又何尝不是这种想法。
　　现在我的钱都丢在股市里，这东西说不大准，我要是人一走就什么都没了，还是不如留点实在的下来。中国人就是这样，有了点钱就喜欢置办家业，说起来好像是挺小农意识，可如果没有一个你需要守护的家，谁又会打那个心思。
　　东奔西跑了不少时间，却大多是无用功，现在房地产都在涨，谁家要是有个门面大多都是拿来租，不会愿意卖掉。即便是有，也多是比较偏远的地方了。
　　我只好留心打听着，这个时候倒是一起上学的同学帮我的忙，他有个亲戚准备出国移民，正好手头上有一套一楼临街的小房子要转手，价格也开的不高。一来，是他亲戚想尽快套现走人，二来呢，虽然说是临街房，但是并不是商业用地，只是民用房，以后如果想办营业执照什么的，就要自己想办法了。
　　房子我看过，房龄不长，位置虽不是市中心，但是胜在周围环境也不错，隔不了多远就是一个新兴的商业街。商业街还得几年时间守出来，不过前景我还是看好的。
　　至于那个营业执照的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我惦量了一下，约了个时间同卖家谈了谈，对方也爽快，马上就要签合同，我便付了一部分定金。
　　等回家算了算，发现手头上的钱差不多是够了，就是留不下多少流动资金。剩下的事情得要节省一些了。
　　我一边盘算这些，一边翻着书，小破孩已经睡着了，我也看着看着开始犯困。迷糊之间只觉得手上的书被人抽走，我伸手揉了揉眼睛，蜷在沙发上面看到陈凰回来。
　　我立即惊醒过来，“你回来了？”这次他一口气出去了半个月，我原本以为他明天才回呢。
　　陈凰瘦了，也黑了，在外面跑毕竟很辛苦，特别是在路上时，过了饭点有时候都吃不上饭。我挺心疼的，立即拉他过来，外面天寒地冻，他就穿了一件薄外套回来，鼻尖都冻红了。
　　我伸手去揉他的脸，都被寒风吹的冰凉冰凉了。
　　陈凰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躲，我拉住他，“你不怕感冒啊。不是给你准备了厚衣服吗，怎么不穿回来？要回来之前至少给我打个电话，就算不去接你，也能煨点汤准备着。对了，你吃过没有？”
　　“你说这么多，我头都晕了。”陈凰也不和我客气了，干脆把手给放在衣服下面，冷的我一激灵，“这几天天气不好，师傅卸下货就返程了，路上也开的快，所以就早了半天。我原本算的是下午到，想你大概是在上课，本来还想给个惊喜你的，没料到进市的高速上出了场小车祸……”
　　“什么？！那你有没有事？没撞上你吧？”我立刻就急了。
　　陈凰忙道，“没，不是我们的车出事，是前面的一辆小车。事情倒不大，可那车上的孕妇却被吓早产了，我们就顺路把她给送回来，羽绒服也给她保暖了。”
　　我这才松了口气，陈凰的手也暖和了，不过他似乎不想这么快就抽出来，“所以回来晚了，没想到你到现在还没睡。”
　　“喔，我是在想事情呢。你回来正好，想和你商量下。”
　　我突然又想起来，“你肯定没吃，家里还有面，我给你下去。”
　　陈凰嗯了声，却跟着我走进厨房，虽然仍旧离火远，但还是尽量过来了点，“什么事？”
　　我大概把自己的想法和他说了一下，不过没说要做这件事情的原因，只说想做一点小生意。
　　陈凰想了会，“这件事情不是小事，听起来也不错，自己给自己打工总归是好的。但是你现在手头有那么多钱吗？”
　　“大概吧……”想必从接李平晋回来后，陈凰就发觉我不是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但是他既不问也不说。当初住院的时候，他的医药费都是他自己出的。陈凰有自己的自尊。
　　陈凰看出来我的犹豫，突然说道，“那这样吧，这件事情也算我一份股。”
　　“啊？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存折我看过的……”当初那医药费不就是我去银行取钱交的吗。话说，穷人真不能病。
　　陈凰又好气又好笑，“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面！”陈凰指着锅道，我立马手忙脚乱的关火，都忘记了，水全扑了出来。
　　陈凰啧啧道，“你这样的也能毕业？说实话，你是不是用的美人计？”
　　“我要用也是用的美男计。”我忿忿不平，到底谁比较像美人啊。
　　陈凰好笑，自己把面盛好，端出去吃。我走过去准备拉上窗帘，窗外已经完全黑透了，沉沉的黑色透着冰蓝，不知道这里冬天会不会下雪。
　　陈凰吃的很快，看样子是饿了。我就替他拿了包榨菜佐餐，然后又去开电视，陈凰在我身后轻轻说道，“帮我把房子卖了吧。”
　　我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陈凰是在说什么。他想卖我曾租住的那套房子？！可是那套房子是楚照阳留给他的，即便是和张季南在一起，张季南欠过高额赌债时，他也是咬着牙替他还，没有谈到要卖房子过。对于陈凰而言，那套房子绝对不仅仅是住的地方那么简单，那里，是他最为放松的地方，栖身的港湾。那么难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要卖掉，现在竟然就要卖掉？
　　“不用了，你留着那套房子。”
　　我立即回绝掉，“那是你的，剩下的钱紧紧就行了，没必要卖掉。”
　　我不想，让陈凰就这么把最后一点可以怀念的东西都丢掉了。
　　“既然是我的，我想卖就卖了呗。”陈凰故意语调轻松的说道。
　　我不发一言，睁着他，我就不相信这是他的真心话。
　　过了好一会，陈凰才不再装了，露出个苦笑，“其实我现在才想明白，留着干什么，人都已经死那么久了。”
　　这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死”这个字。陈凰其实和我谈过不少他的过去，可是从来没有用过“曾经”“以前”“他还在的时候”类似于这样的话，来说过楚照阳的事情。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他一直都在强烈的回避过去。
　　人受伤时，总会躲在一个什么地方。那段经历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不能承受的痛苦，他不想正视，也无法正视，所以就跟着张季南。张季南那时就是他心里唯一的慰藉，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可是他也没办法完全断斩过去，张季南就是唯一能和过去有联系的人。
　　陈凰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就顾不上张季南到底是药还是毒药了，只要能让他麻痹，能将他的心放逐到没有痛苦的地方就好。
　　我能体会，因为我们都有相同的经历。
　　现在他能开始慢慢接受过去，正视过去，不再继续陷在过去中，这是一件好事。
　　人，总是经历过伤痕累累后长大，越来越坚强，越来越美丽。
　　既然陈凰决定要走出来，我终于点头。
　　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电视台正在放着电视剧，那里的女主角，在地铁站回眸相看，身影穿梭在阴影与光亮之间，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过了一会，我调小声音，身后是均匀的呼吸声，他就这么趴在沙发上面睡着了，睫毛在眼睫处留下浓重而细碎的阴影，曾经阴郁的面孔开朗了许多，嘴角还有笑的痕迹。
　　我抽了个时间回去那间房子一趟。
　　当初决定要搬走的时候，是我过去随手拿了些临时要用的东西，还有更多的物品，陈凰却是一直没有回去拿，就那样丢在那里。房间里很多东西都那么摆放着，张季南的一包烟甚至还丢在床上。好像他还能再回来一样。
　　我拿起来，已经有些潮了。
　　陈凰让我拿的房契就在他房间的抽屉里，其实就是随手丢在那，装在一个陈旧的信封里，我没有想过抽出来的时候会发现一封信，不过与其说是信，不如说只是一个便条，有力且工整的钢笔字让我第一次与楚照阳相见。
　　可以想象的到那个人坐在桌前的身影，应该也是含着淡淡的笑意，他告诉陈凰，因为时间很紧，所以他先用自己的名字买下那座房子，他还说，等他忙完楚照柔的事情后，就重新过户到陈凰的名下，然后再整修一番，所有的地方都要种上大丽菊。
　　他最后说的是，他想让这里成为永无岛。
　　永无岛，那是彼德潘的家乡，他将温蒂带到了那里……
　　信的纸张很旧，连边缘都留下了细碎的痕迹，可是仍旧看的出被小心翼翼的保管着。
　　那一刻，我不知道是怎么想，只是将信又塞回信封里，一起给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