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谈判（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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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谈判（二）
“出去！！”随着一声怒喝，从帐内传来一阵哗啦的响声，吉雅苦着脸从帐内走出。
“怎么？还是不吃吗？”叶枫问道。
吉雅摇了摇头：“她总觉得是她害死了那一千多人，说什么也不肯吃饭。”
叶枫微微一笑：“你再去准备一份。”
说完便大步迈入帐内，莎依娜正坐在桌边，不停的喝着酒，双目通红，看来这两日也不曾好好休息。
“一个人喝酒多无聊，我来陪你！”
莎依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叶枫自顾自的坐在她对面，倒了一碗酒，做了个请的姿势，一饮而尽。
“哼，乌木族打了败仗，这下你高兴了？”
叶枫笑着摇了摇头：“乌木族和额根族唇亡齿寒，你们损失惨重，对额根族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的做好人！”
“我此次前来本就为了两族结盟之事，何来假惺惺之说？”
“结盟？你若有意结盟，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而没有援兵？”
“哈哈……你若有结盟之意，怎么会不与我相商，就贸然迎敌？”
“哈赤族来犯，我自然率众抵抗，为何要与你相商？！”
“如果不是你太过轻敌，怎会中了他的奸计？又怎会有如此惨败？我若知此事，必然不会如此！”
莎依娜一声冷笑：“难道你会看着哈赤族的人在额根族的草原上胡作非为？看着他们杀戮你的子民，抢掠你们的女人，你能无动于衷吗？”
叶枫站起身，沉声道：“我自然不会！但是，达到目的的办法有很多种，而你，选择的却是最蠢的一种！”
莎依娜顿时大怒：“叶枫，你不要信口雌黄！”
“以少敌多，要想取胜，本应该谋而后动，而你却直接去硬拼，无疑于以卵击石，自然必败！查干巴拉孤军深入，求的就是速战速决。如果不是我及时赶到，后果，你自然知道。”
莎依娜顿时泪流满面，这样的羞辱和惨败，她何曾遇到过，本以为查干巴拉不过是带着小股马队前来抢劫财物，本想将他一举擒获，没想到却被困在山坳里。
看着满脸凄楚的她，叶枫心中不忍，毕竟经历的战争太少，她又怎么能和老奸巨猾的查干巴拉相比呢？当下口气一软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不必如此耿耿于怀。如今，查干巴拉已经知道我用的乃是疑兵之计，额根族并没有派人来支援，想必他很快就会卷土重来，如果你倒下了，乌木族又该怎么办？先养好伤，再寻复仇之机。”
见她默然无语，叶枫忙道：“来人，拿饭来！”
吉雅早已准备多时，听到呼声，忙进入帐内，将饭菜摆开，莎依娜抹去腮边的泪水，埋头用饭。
叶枫冲吉雅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叶枫。”
身后的呼声让叶枫身体一顿。
“谢谢你舍命相救。”
“哈哈哈……我这么做只是想尽快完成我的使命而已，无须言谢！另外，我还想提醒你一句：攘外必先安内！”
莎依娜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此次出兵本就遭到额尔德等人的反对，而今又大败而归，下次出兵更是难上加难，想不到她比自己更明白乌木族的弱点。
卓力格图大帐，依旧是那些人，叶枫依旧坐在不起眼的末座，自斟自饮，看着几人争来争去。
额尔德率先言道：“族长，此次出兵，我族已经损失颇重，不能再打下去了啊。”
“放屁！才打一次怎么就能说败了？就这么不打了，还不被别的部族笑死？”
“□□！你放肆！是别人的看法重要还是部族的存亡重要？”
“自然是部族的存亡重要！”
“那你还说要打！”
“我……”□□被说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从何反驳，瞪着大眼看着莎依娜。
莎依娜看了卓力格图一眼，起身道：“额尔德，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
“我们应该向查干巴拉献上礼品，以求言和。”
“那我们该献什么礼品呢？”
“自然是他要什么，我们给什么。”
叶枫心中暗笑，这次额尔德要倒大霉了。
莎依娜冷声道：“那他要是要人呢？！”
“这……”额尔德脸色一白，额头上不禁出了些许细汗，他自然知道莎依娜说的是什么意思，查干巴拉对莎依娜志在必得，要何人不言而喻。
“要人也要双手奉上吗？！”
冷冷的寒气让人心中打颤，额尔德等人也不敢再说什么，这莎依娜在乌木族人的眼中比族长还有威信，如果她被查干巴拉强行带走，恐怕会引发整个部族的动乱，到时候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莎依娜扫视了一遍众人，对卓力格图道：“阿爸，如今之计，我们当同额根族结盟，共同对抗哈赤族！”
“额根族？我们两族积怨颇深，他们怎会与我们结盟？”
众人皆将目光转向叶枫，叶枫起身对众人轻施一礼，道：“叶枫此次前来，本就是奉了族长风叔之命，前来与诸位共商结盟之大计。希望两族能抛弃前嫌，共御外敌。”
“哼！额根族本就是一个小部族，这次你闯了大祸，风叔是怕哈赤族找麻烦，这才派你来寻求庇护的吧？”
叶枫不理额尔德的冷嘲热讽，冲卓力格图一抱拳道：“与额根族结盟，其利有三。”
“哦？”卓力格图浓眉一挑：“说来听听。”
叶枫喝了一口酒，道：“其一，两族结盟之后，即为兄弟，草原则不分你我，族长所赏的草原，叶枫愿如数奉还，这样以来，乌木族既保全了草原，又得到了好名声。”
额尔德一愣，不可置信的道：“你真的愿意放弃悬赏？”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叶枫决不食言！”
卓力格图微一思索，道：“即便你同意，风叔又岂能答应？”
叶枫微微一笑：“结盟之事，由叶枫负责，叶枫所言即为风叔所言，族长不必顾虑。”
“那第二条呢？”
“其二，乌木族位于纳松河上游，土地肥沃，是最好的草原。查干巴拉对此地垂涎已久，加上此次旱灾，哈赤族饮水困难，必然会争夺此地。以乌木族之力，恐怕不足以抵挡如豺狼般的哈赤族人。结盟之后，乌木族有难，额根族定然会倾全族之力前来支援，助你们退敌！当然，额根族有事，乌木族也不能袖手旁观。”
“这个自然！如果两族合兵一处，足以和哈赤族相抗衡。”卓力格图捋了捋胡须，点头道：“那第三呢？”
叶枫稍作停顿，看着莎依娜道：“其三就是，莎依娜小姐不必受辱于仇人，可保清白之身！”
莎依娜神色一动，忙道：“阿爸，女儿觉得叶枫所言有理，结盟之事，对我乌木族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恩，这事……”
“族长，不可啊！”额尔德忙阻止道：“我们与额根族世代为敌，他们屡次进犯我们乌木族，抢夺我们的财物，且风叔为人异常狡诈，这次突然前来结盟，恐怕是想借着乌木族之力，帮他们击退查干巴拉，还请族长三思啊！”
“这……”卓力格图看了看莎依娜，又看了看额尔德，满脸的为难。如果能结盟，自然最好，可是额尔德说的也不无道理。
叶枫心中早已将额尔德骂了千百遍，自己才懒得管你们之间的部族争斗呢，赶紧完成自己的使命，好早点回去过自己悠闲的日子，这人怎么这么啰嗦？！
就在卓力格图难以决断之时，忽然有人来报：“族长，据探子回报，查干巴拉带人朝乌木族的方向赶来！”
“什么？！又来了？”卓力格图顿时大惊：“多少人？什么时候到？”
“共有八千人之多，离此不过三百里，明天一早便可到达！”
“知道了，下去吧！”卓力格图挥了挥手，一下跌坐在木椅内：“八千人？乌木族兵力不足六千，这次又损失了一千多，这下该如何是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没了主意，这样大举的进攻，还从未有过，看来查干巴拉这次是来真的了。
莎依娜道：“就算答应结盟之事，从额根族发兵也来不及了，这可怎么办？”
叶枫看了一眼满脸纠结的众人，沉声道：“如果叶枫能帮你们退敌，不知这结盟之事……”
莎依娜眼睛一亮：“你有什么办法退敌？”
“结盟之事……”
“如果你真能帮乌木族解围，结盟之事我自然会答应！”
“口说无凭，还请族长立字为证！另外，乌木族的兵马要全听我的指挥，否则叶枫也无法退敌。”
“凭什么要听你的？莎依娜照样可以领兵退敌！”
叶枫看了□□一眼道：“如此以来，叶枫就没有办法了。”
“好！我答应你！”
“莎依娜！”
“不用说了！”莎依娜挥手阻止住□□，看着叶枫一字一顿的道：“我信她！”
叶枫哈哈一笑：“多谢！如此还请族长立下字据！”
“慢着！”莎依娜忙止住，冷冷的道：“你要是无法做到，又当如何？”
面对她咄咄逼人的目光，叶枫一脸的坦然：“叶枫任凭莎依娜小姐处置！”
“好！叶枫，你记住，从现在开始，你的命是我的！”
叶枫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大名，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大帐内，哈斯乌拉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来回走动，看到叶枫进帐，忙迎上去道：“小枫姐，你真能帮他们退敌？查干巴拉可是带了八千人啊！乌木族只有五千人，怎么能打得过？不行，我必须回去找族长，让他出兵！”
叶枫拍了拍哈斯乌拉的肩膀道：“你确实该回去一趟，不过不是搬兵。你将这个交给风叔，让他依计行事，这次要给哈赤族一点颜色看看！”
“可是小枫姐，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行？”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哈斯乌拉忙摇了摇头，叶枫的勇猛是他亲眼所见，又怎会不相信她？忙道：“我怕乌木族会对你不利。”
“放心吧，他们还用得着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留在这里了，马上出发！”
见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哈斯乌拉不再有任何怀疑，将信藏在怀中，道：“你放心吧，小枫姐，我一定把它交到族长手里！”
送走哈斯乌拉，大帐内恢复了寂静，空荡荡的，叶枫领了一坛酒，便向外走去，这样的家，如此空旷，让她心里难受。对明日之战，叶枫没有太大的把握，可若不试上一试，乌木族必然会遭到重创，到时候就算有心和额根族结盟，恐怕也没有太大的作用了。今日送走了哈斯乌拉，即便明日无法退敌，死的人也不过是自己一个，不会连累任何人。
无法入睡的又岂是叶枫一人？莎依娜在榻上辗转反侧，也是无法入眠，明日之战关系乌木族的生死存亡，而自己却将它交到了一个外族人的手里，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如果错了，那乌木族将面临灭顶之灾，自己也将成为全族的罪人。
随即又摇了摇头，对她，自己总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战场上，本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可心中却有一种隐隐的期待，不知道期待什么，直到她的那声大喝响起，自己的心突然变的无比踏实，信心倍增。虽然只有她一个人，气势却丝毫不输于查干巴拉。面对如此多的敌人，她却没有任何畏惧之色，紫影所过之处必然引起一片骚乱，剑下的亡魂恐怕不止百人，还差点取下查干巴拉的人头。为什么她会如此舍命相助，难道真的只是为了结盟？心中烦闷，莎依娜便披衣起床，到帐外散心。
月光如水，将整个草原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莎依娜望着空中的那轮明月，暗自祈祷，希望月神能够保佑乌木族，保佑她的子民。
右前方突然出现一阵喧哗，莎依娜一惊，忙去看个究竟。正好一队巡逻的人刚好从那里走来，莎依娜忙拦住队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莎依娜小姐！叶巫医在前面喝酒，弟兄们以为是哈赤族的奸细，现在已经没事了。”
“叶枫？她一个人？”
“对，叶巫医每晚都会去那里喝酒，直到醉了才回大帐。”
“知道了，忙去吧。”
莎依娜缓缓的向那个方向走去，果然不远处就看到叶枫盘坐在草地上，正在对月独饮，月光轻柔的洒在她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轻纱，有些虚幻，孤独的紫影带着些许凄凉。每晚都在这里喝酒么？整天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让一个人如此的颓废？
“大战在即，怎么还不休息？”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莎依娜一惊，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索性和她一样，坐在草地上，双腿抱膝，轻声道：“你不也一样吗？”
“呵呵，”叶枫仰头喝了一口酒道：“我已经习惯了，你可是主帅，你精神不济会影响士气的。”
看到她不停的喝着酒，莎依娜没来由的一阵生气，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坛，怒声道：“这酒就那么好喝吗？！”
二人同时一愣，莎依娜脸色稍红，将酒坛又递给她，小声道：“喝多了伤身体。”
叶枫把玩着手中的酒坛，幽幽一叹：“你是第二个敢从我手中抢酒坛的人。”
莎依娜一怔：“第一个是谁？”问完才觉得有些不妥，好像有些吃味的感觉，不由又是脸一热。
叶枫倒未曾在意，看着远处道：“夫人。”
夫人？莎依娜心中一顿，想她喜欢的本就是女子，莫非这夫人就是她心仪之人？她如此的伤心落寞，莫非全是因为那个夫人？不知道是怎样的人，会让她如此的牵肠挂肚？为什么自己心里会有些不舒服，有些嫉妒那个人？嫉妒？！想到这，莎依娜一惊，怎么能嫉妒那个人，叶枫不过是一个女子，她喜欢谁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她喜欢的也是女子，不是么？
莎依娜忙甩去脑子里乱七八槽的想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明日之战，你有多少把握？”
“胜负各半，五成把握！”
“只有五成？！”
看着莎依娜吃惊的样子，叶枫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道：“对，五成。”
“只有五成，你就敢把自己的命押上，难道你不怕死吗？”
“死？”叶枫一声冷笑：“生又何欢，死有何惧？我都不知道自己死过多少次了。”
嘴角那抹嘲弄的笑容带着太多的无奈，看似平淡的表情之后隐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伤痛，什么事会让一个人讨厌生，却向往死亡？究竟经历过多少的血雨腥风，历经多少次的生生死死才让她如此的从容淡定？连自己死过多少次都不知道了么？这样的话，扯得莎依娜的心没来由的一痛。
“叶枫，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叶枫的心一阵钝痛，声音降至冰点：“有些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莎依娜看到她又不停的灌着酒，意识到自己戳到了她的痛处，那一定是她最不愿想起的事吧？自己不该知道？莎依娜不由自嘲的笑了笑，是啊，自己有什么资格去问她的事呢？二人只不过为了各自的目的才相识的，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莎依娜看着远处随风舞动的灌木，轻声道：“以前的草原不是这个样子的，以前的天空很蓝，草很绿，各部族之间和平相处，互不侵犯。那时候我经常随着我阿爸出去放牧，我阿妈就在家里等着我们回来，给我们准备最好的烤肉，热腾腾的奶茶，还有阿爸最爱喝的酒。一家人围着篝火一起吃晚饭，那时候我只是个快乐的小女孩。”
叶枫没有说话，只是在静静的听着，听一个女孩对童年的回忆，美好的，幸福的。侧着头看着这个不满十七岁的女孩，她将下巴抵在自己的膝盖上，头上的环饰品随着说话的节奏，发出一阵叮叮的脆响，双眼出神的看着远方，月光静静地照在她白皙的脸上，犹如一个美丽的瓷娃娃。
“可这一切在我八岁那年全改变了，查干巴拉刚做了族长，他是个贪得无厌的人，一直都想统一整个草原。那一次他突然带人偷袭了乌木族，我阿爸没有做任何准备，很多族人被杀，被抓走的那些人，男人被罚做奴隶，女人全赏给了士兵，直至被蹂躏致死。我阿妈在慌乱中将我抱上马背，自己来不及逃走，又不愿意被俘受辱，便自刎了。临死的时候，还不停的冲我大喊‘莎依娜，快逃，快逃！’”
叶枫看了看泪流满面的她，心中一阵叹息，幸福都是相同的，不幸却各有各的不同。无论众人面前的她是多么的骄傲，多么的强横，多么的自信，终究还是个需要呵护的女孩子。死亡在她心里留下了太重的阴影，才让她如此的渴望和平和自由。
莎依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接着道：“从那天起，我就发誓，谁要是帮我杀了查干巴拉，报了杀母之仇，我就嫁给他！”
“噗~~咳咳咳……”
“你不相信？！”
看着满面怒容的她，叶枫忙摆了摆手，道：“把自己的幸福交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你不觉得自己太草率了吗？”
莎依娜一愣，随即狠狠的道：“只要能报仇，我愿意做任何事！”
叶枫摇了摇头，为什么世人皆把仇恨看的如此重要？为了死去的人，要牺牲活着的人的幸福，究竟是执着还是太傻？叶枫将头缓缓的靠近莎依娜，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顿的道：“如果我杀了查干巴拉，你会履行自己的誓言吗？”
莎依娜顿时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会吗？自己会嫁给一个女子吗？
虽然明知道结果，叶枫心中还是不由一痛，不是因为她不答应，而是因为自己的爱终究还是没有女子愿意接受。叶枫哈哈一笑，踉跄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朝大帐走去。
看着月光里她孤独的紫影，想起刚才那双深似海的紫眸中流露出的些许希冀，随着自己的犹豫转为黯然，莎依娜猛然站起，大声的道：“我会的！”
叶枫身体一顿，快速的朝帐内走去。
草原的夜恢复了寂静，只有那句‘我会的！’还在空中回荡……
作者有话说
第72章 谈判（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