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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不!
      她身子是坐起来了,可眼睛还紧闭着呢,根本没醒。
      “闻岓”不慌不忙退开,带了满脸的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接着,是被子也被她掀开了,脚也下了地。甚至,她相当熟练地找到了鞋子所在,不用怎么费力就穿进去了。
      那身上也就穿着亵衣,春寒料峭,这一身单薄让人看了都替她觉得冷。
      可她自己不觉得,半点没有要睁开眼睛的迹象,一张脸在月光下惨白,长睫一颤一颤。
      所以这是,梦游了?
      “闻岓”像是早有预知她下一步会如何做,很是自然地给她让开了一步,从原先站着的地方闪开了。
      鲸跃就在这大半夜里,被她召来了手中,
      沁凉月色下昏暗的房中,忽闪过蓝光,谈容手起剑落,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也毫不手软,劈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闻岓”方才所在的那位置,那面墙,以及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已然遭了殃,轰然倒塌,粉身碎骨。
      对它们来说,又是遭受无妄之灾的一个夜晚。
      他却似乎觉得挺有意思,笑着,虽没出声,但肩膀都微微打了颤。
      精彩,当真精彩。
      每看一遍,都是新鲜的体验。他赞许一般轻晃着脑袋,感慨着眼前一幕,笑声不从嘴里出来,却在嘴角、眼角是盛开地越发放肆,咧着一口晃眼的白牙。
      这样的笑容在这张脸上,仿佛要撕破所有闻岓本人身上自带的结界,恣意,张扬。
      与他教出来的小徒弟,几分相似。
      “你——”谈容是闭着眼睛的,却仿佛看见了有人在自己面前,剑锋顺着手上动作从空中划过,直指他来。
      正正好把剑尖对准了他。
      而这人笑意不减。
      “来打一架!”
      这是有多想找人打架?连睡着了,都梦游找人打架?
      她说完了这话,手上不带停的,挥舞起鲸跃来依然得心应手,出招来也是毫不手软,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还没醒来的人。
      “闻岓”一偏身就躲过她一招。
      乒乓声响此起彼伏响起,每一声,都不知是又碎了多少东西。
      梦游中的她比起清醒的时候要可怕多了。至少醒着的时候她还有理智,至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但这时候可就没什么理智可言了,没有心慈手软,摧残起身边一切的举动更是格外驾轻就熟。
      这可还是她自己房间里呢,她却只懂挥舞长剑。
      而在场唯一一个清楚眼前正在发生着什么的“闻岓”也只管自己躲开,乐得看她一无所知将这地方砍得个七零八碎,也没有想到要自己出手阻止。
      自从躲到她身上起,这样的场景少说,他也见识过四五次了,权当是看戏。
      就好比……凡人爱看的那种,搭起台子来,甩着水袖咿咿呀呀的那种戏。何况她这动作干脆利落,下手狠厉,比那些软塌塌的没什么攻击性的来得更有意思些。也当是调剂了。
      她这几剑下去,要是没砍对,那就是碎点家具,要是砍对了,那一剑下去的代价就是塌一面墙。
      “闻岓”熟练躲闪过那些可能撩着自己的招式,就这么看她闭着眼睛将她自己的住所搅地那叫一个天翻地覆。才过一会儿,虽算不上精美但总归也不算太破落的头顶一片屋檐,她的栖身地,就已成了废墟。
      谈容整个人都暴露在月光之下,沐浴着星光月色。
      ——也不知她在梦游状态下是怎么躲过了房顶倒塌的?但还没消停。
      她还没消停呢。
      又把剑举起来了,这一回——是对着院里那棵老树。正是她白天还坐过的那一棵,在这山头上平安无事活了百年了,历经风霜雨雪也不见颓唐,未有枯态,却在这人开始修行之后,每过一段时日便要经历一次这惊心动魄。
      何其不幸。
      ——何况她本人都还不知情。还能有比这更冤的吗?它就是死了,也死得不明不白啊。
      “闻岓”只笑着看这熟悉的一幕,依旧没有要出手阻止的意思,将作壁上观的“美德”发挥地淋漓尽致。甚至,他还找了块儿视野好一些的地儿,且看她就趁着这好月色对着老树挥剑——
      就这时,谈容鬓边从来也没放下过的坠饰中,华光一闪,“闻岓”笑容随他身影化作消弭,他化一阵雾气瞬息消散。
      正如他来时也是悄无声息那般,像是这人从来就没有在这儿出现过。
      与此同时,一道人影陡然出现在谈容身旁。
      这才是闻岓。
      伸出去的长臂轻松架住了她就要带着鲸跃落下的胳膊,另一手于她颈侧只轻轻一点,谈容瞬间失了气力,如入了滚水的面条,软倒进他怀中。
      鲸跃自其手中脱落,自行化一道光,重新没入她衣袖中。
      闻岓面映薄凉夜色,毫无表情地抱人在怀中,眼中装着被她这一通造作,成了断壁残垣,惨不忍睹的景象,几乎都要想不起来白日里这儿原来是什么模样。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毁天灭地。他暗自想。抱着人,他伸出得了空的另一只手,便见隐隐光芒自其掌心出。
      转眼,就看见刚才被她砍倒,抑或是直接轰了个粉碎的瓦砾砂石、门板窗棂……都从地上飞起,朝各自归处去。这座山头上仿佛正在进行着一场时间的倒流,一切都在被倒置——万物各怀意识,回归原位,一点一些,却速度极快,迅速将此处废墟恢复到原本模样。
      被谈容辣手摧花前的模样。
      月光被重新长回头顶来的屋顶遮挡,闻岓半边脸为自窗外来的颜色所笼罩,半边隐于晦暗,做了这一番常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壮举,他却连嘴角弧度都不曾有变化。
      周遭一切,都恢复地与她睡前一般无二,仿佛这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都不过是一场梦。
      闻岓送她回床上躺着。
      才要把这座山头都要夷为平地的魔头本人却依然睡得安稳,似乎丝毫不知外界风云变幻,也不知今夕何年、花落多少,后脑勺沾上软枕的时候也就忽然小小深吸了口气,便侧过脸去,朝着床内面,呼吸复又绵长起来。
      她是睡得真沉,好像那点肚子痛也在刚才那一番人仰马翻的闹剧中被消化了。
      闻岓坐她塌边,亦不言不语看了她有一会儿。这么多年,他竟也从未与她提及过这情况,该说是对于这个有生以来头一回招来的小弟子过于宽容了,还是过于溺爱了?
      最终也就给她掖了被角,化一阵白色雾气消失在房中。
      而后一抹幽幽黑影才取而代之在屋内现身。正如此前,与他是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形。
      可这一回,他脸上表情却更多的是鄙夷——这种不可能出现在闻岓脸上的表情。
      一声嗤笑在寂静的黑暗中尤为鲜明,“优柔寡断。”他说。
      “不过一个凡人,难道还当是掌上明珠养着?”
      他几步走到床边坐下,姿态较闻岓的拘谨是大方不少,且就坐在他刚才做的地方。他二人似乎有这个默契,都是这个地方。
      “闻岓”微眯了一双眼睛仔细端详她,同时也在揣摩——他不是完全无法理解,却还是极难理解,这人……虽特别,但究竟特别到他心里哪儿了就能这么放纵?
      难不成真就是因为是头一回亲手养大的,才格外与众不同,格外珍贵?
      目光在春寒中逐渐冷漠。却并非是冲着处于睡梦之中的谈容,更像是……透过她,在对另一个人发泄情绪。照理来说,不论那人以往想的什么,他应该都知道的。他想。他们之间,是不可被分离的存在,何止百千万年?
      而他被关起来又何止百千万年?
      因此才更清楚,在那张不苟言笑的面皮下,究竟藏着怎样的心狠手辣与不择手段——首当其冲受害之人就是他,他怎么不清楚!?
      而这样一个根本没有心的人……竟也能同慈父一般体贴一人至此。
      稀奇,当真稀奇。
      他蓦然又勾起个讥诮至极的笑来,挂在唇边。所以这孩子究竟是何处吸引他?
      好看?也还行。反正不是丑。他想。刚来这儿的时候,她还很瘦,看着没几两肉,但这几年养得好,吃喝不亏,确实白嫩了,一拳下去,也能轻松砸死一头牛。所以……算是好看吧。可世上好看的人多了去了,不差她一个。
      与其说是她身上的某一特质牵动着他,倒不如说,正是因为这人……所有她身上的特质组合起来的这个人,才死死拉出了他。
      除了执着于修行,偏执于变强,她是其他事情不往心上去的性子,倒也洒脱,也算是……天真烂漫吧。脑海中有关于这孩子所有的记忆让他翻来倒去地看,竟也突然闪过这么个念头——
      若真有个这样的孩子,似乎也并非坏事。
      可这样的念头才冒头,就被他掐住了苗儿。
      可惜啊……可惜她是闻岓的人……
      那个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之人的,人。
      而他……也总不至于撬个偏心骨过来,难道等着她不知何时反过来捅自己心窝一刀?他笑一下,不知是自嘲,还是在嘲笑她那在他看来蠢到没边的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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