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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6、第 256 章 ...

  •   ……不过了错自己也明白,不论孰秋其人是否真是纯粹的好人,抑或纯粹的恶人,无论他要做什么、做了什么……只要是他,什么他都能接受。
      谁让他这条命都是孰秋给的呢?谁让世上也只有孰秋待他好呢?
      他对他好,他当然愿意什么都听他的。
      即便手染鲜血,即便不是全然不受委屈,即便,这府里的“小少爷”看他不顺眼,处处刁难,但为了主子,他什么都能忍下。
      滴水之恩,尚当涌泉相报……
      这份大过天去的恩情,只要他活一天,便要一直报下去。他无数次这样想过。除了死,没什么能让他停下。
      可原预设好的一生,近来分明是有什么不同了。平和普通的日子被敲裂了缝,逐渐崩解开来。
      “老爷。”
      “你来得正好。”孰秋说。
      他倚在藤椅上的姿态实在说不上什么坐有坐相,但即便如此依旧不失上位者气势。
      面前是一盘棋。
      对面是谈容。
      是的,谈容。又是她。
      了错自然而然地眼神从她脸上扫过。
      只这几日,这一幕便几乎要习以为常了。
      “虽然身手好,但这棋艺着实是欠佳。”孰秋手中举棋,似惋惜,也似调笑,“每每走不了数步,便眼见着是四面楚歌,还怎么走?”
      只是围绕着棋盘的寻常话语。也不知怎的,了错听得心里咯噔了下。
      “我不太会下棋,自是比不得大人棋艺高超,叫您见笑了。”谈容坐在对面,并无被调笑讽刺后的不悦。她本来也是不会下棋的,也并非每件事都能做到很好,几天能到这地步也可以了。
      “多下几盘习惯下就好了。”孰秋笑着冲了错说:“这不你来得正好?来,你去她身边教着些。”
      “是。”了错不废话,不论心里怎么想的,手里东西在一旁桌子上放好便站谈容一旁去了。
      谈容见状就要站起,让个座出来。
      “同知且坐着。”了错制止住了,“是你与老爷下棋,我只做教导,站着便好了。”
      这话听着也无甚异常,语气也平常。孰秋没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谈容却坐立不安,心想这算怎么一回事儿?不管到了哪个地方,尊卑有别不总被拿来说事?怎么现在她一个新来的还能看了错站着,自个儿心安理得没脸没皮坐着吗?
      这场景只叫她为难。
      “先生倒不必再唤我作‘同知’了,我如今无一官半职在身,当不得这一声。直呼姓名便可。”谈容为缓解尴尬说道。
      “我叫得习惯了,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过来。不过一点小事,同知不必在意。”了错道,“上来便直呼姓名才是失礼,同知坐下吧。”
      嘴上听来似乎温和,可说着话把人摁回去的动作究竟是否同样温和,当事人二人各有理解。
      屋内三人。
      二人对面而坐,中间摆棋局,一人站着,不时指点几句……说和谐也和谐,说怪异……也并非全然不怪异。
      一盘棋,下得她是不尴不尬,如坐针毡。
      数个来回后,孰秋蓦然笑出声来。
      了错本就一直挂心自家主子,当即抬头,却也不清楚他为何而笑。
      “不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么?”
      这番话自然是对着了错说的。谈容自觉与此人并无可追忆之事,识趣地闭了嘴。
      了错脑子转得快,也跟着笑了一下,“小少爷学下棋时属下也在,那会儿老爷也是让我带着。”
      那会儿也不过是五年前的事,眨眼间过去了,只如昨日。苏呈春被刚接进府里,什么都是从头学,那时候,他们关系还算可以,远不到今日,剑拔弩张。
      不过教下棋也就那一次,后来苏呈春要学的东西都是专门请先生过来教,没再让他插手过。
      “不是这事儿。”孰秋说冷脸就突然冷了脸。
      手中这颗子“啪”的就给摁在棋盘上了,等手指挪开,棋子上有了鲜明龟裂。其心情可见一斑。
      长眼睛的都能看出他生气了。可为什么?不知道。
      阴晴不定,难伺候,看来并非传闻。
      谈容看得也是莫名其妙。这么奇怪,在她见过的那么多人里是头一个。
      了错更是无辜。他全然不知自己错在何处。眼神茫然,正对上孰秋望过来的,不止不开心,甚至带些恨铁不成钢似的怒意外加失望的眼神。
      ——自然只能是他错了。他想。即便没有头绪。
      老爷以往也不是没有这样莫名其妙过。只是近来说胡话的频率似乎高了不少。仿佛他真忘记了许多往事,而那些事只有老爷一人记得似的……可问题在于,了错根本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经历过哪些以至于他失忆的变故。
      “……老爷?”
      孰秋越看他茫然越是要控制不住心头火,见这人如一颗不开窍的榆木脑袋,血气上涌,心头那点热衷于找事儿的部分也见缝插针来叫嚣存在。
      他板起脸:“不下了,不下了。”
      一甩袖,气冲冲走了。一点不带拖拉的。
      留下两个同样一头雾水的人留在原地。
      一人只是旁观者,一人看来是身处局中,但却对发生了什么如一无所知,怅然若失。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果然,不必分什么男女的,男子要是打起谜语来照样是谁也看不透的。
      这不,当晚孰秋似乎就想透了自己白日那一番不太好,冲他脾气急了些,便唤了错来。
      而到这时候,了错都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可知我为何气你?”
      “恕属下愚钝。”
      “木头脑袋。”孰秋不像是骂人地骂了这么句,说,“此事暂且不提。不过接下去你要上心点了。”
      “何事?”
      “看牢了她。”
      “她?容叹?”
      “容叹?”孰秋笑笑,“你要这么叫,就继续这么叫吧。反正我也没兴趣较真她究竟叫什么。还能把闻岓迷得团团转的……总之你记得,她对我来说很重要,如今阴差阳错好不容易自投罗网到我手掌心来了,断不能再让她轻易跑了。”
      “她确实是比旁人厉害了些,可属下看不出来她身上还有什么能值得您挂心的……是修为能为您所用?”
      “怎会是那不起眼的修为?”
      “属下看不穿她修为几何,想必是在我之上。”言下之意,看中她修为这一点并不让人难理解,但如果是其他的,他暂时无法理解。
      “不是那种简单的东西。”
      “您是要做什么吗?”
      “等你想明白自己忘了些什么就知道了。”了错问的句似乎又戳到他不愿提及的痛点了,语气冷下来,“你忘记的事不自己去想,难道还要我一件一件摊开说?饭要不要找个人一口一口喂?”
      “属下不敢。”
      哼。
      就这还不敢呢。
      “我看你是胆子大得很。”在他面前都知道没大没小了,还有多少是他不敢的?也就是仗着他没真罚过他,“反正让你怎么做就怎么做。”
      “属下遵命。只是……她是女子。”
      孰秋奇怪地看过来,“这事儿用得着你提醒我?”
      “属下若是要盯紧了她,难免不便……”
      “怕这做什么?”迟早是要死的,男女之分又有什么。
      了错旁敲侧击,“老爷似乎,对她很是上心。属下唯恐污了姑娘家名声。”
      孰秋听这话却跟听了笑话似的。
      名声?
      这东西重要吗?有命重要吗?在他看来全然是无谓。
      “属下自跟在老爷身边以来,从未见您对谁这般上心。高晨皖也好,谁也好,您都从未这般看重过。”
      “这话什么意思?”他对他失而复得的宝贝上心——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那是承载了他多少年期许的宝贝啊……
      他成仙、冒天下之大不韪跑下来又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
      想来心里便又多了几分怨气。若非下来的时候除了意料之外的差池,被困于人类躯壳里沉睡数日方才幽幽转醒,怎会让那东西自己跑了?!
      又何必在漫长岁月之上又徒等这多年,眼见着……
      孰秋看了错低眉顺眼,看他这张脸……这么多年,他才好不容易熟悉了这张脸,让他从一个孩子的模样慢慢长大,眼见着也长到这年岁了。再过几年,十几年,这人还会逐渐老去……终归维持现状是不能长久的,他看不得他逐渐脱离他记忆中的模样,老去,甚至死亡。
      即便归根究底,这具肉身不足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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