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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第 186 章 ...

  •   这狼何其可悲,出来吃个饭,成了别人的饭了。
      在场的三人,不论谁,眼下都是饥肠辘辘。柳文儒今早怀里还剩半个馍馍,也在路上让柳彦吃了,他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但……话虽如此,他还没亲手剖过肉,何况现在连把刀都没有,用手剖不成?
      月光之下,银光一闪,冲着他这边来的。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谈容扔来匕首的力道和方向都恰到好处,正好被他接到。
      “削铁如泥的玩意儿,用的时候小心些,当心放了自己的血来添菜。”
      柳文儒定睛一看,手里这沉甸甸的一把……说是匕首,都屈才了。
      它更像是应该被供在高台上的,光芒四射的,价值连城的宝贝,而不是做出来真让人拿来用的。
      银白的面儿上除却繁复至极的令人咋舌的雕花,就是镶嵌的那一溜儿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宝石宝玉……继出手极为阔绰的几片金叶子后,人不可貌相的此人再一次让他开了眼。这匕首,怕不是比破落前的柳府整个儿加起来还要值钱……
      可就算是这样的宝贝,也只是被她轻描淡写地扔了过来,拿来做菜刀?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穿着打扮如此普通,却这般阔气。身手更是过人。
      他当真是越发看不透。柳文儒想着,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动作。
      谈容又看过去,单纯奇怪这小孩儿怎么还没动。
      柳文儒手跟着抖了一下,差点把匕首摔出去,手忙脚乱抱稳了,仿佛这不仅仅是一把匕首,还是关系到他性命的东西。
      怕,这个东西,也不是能说忍住就能忍住的。他能做到的就是努力让自己自然点,少去猜疑。毕竟她如果真的要对他们不利,根本没必要花时间救他们。
      理清思绪后,柳文儒吭哧吭哧把狼拖到溪边开膛破肚,勉强划拉出来条后腿。
      手艺……也就那样了。
      柳彦说的话掺了对于自家哥哥的爱进去,不能尽信。何况野狼后腿肉说得好听点是肉质紧实,说实在的就是柴。这深山野林也没什么调味的东西——能熟,能咽下去,也就行了。
      就这样,饿了许久的三人,还是将这么大一个没什么味道的后腿分得差不多了。
      打发腹中饥饿后,坐在篝火旁休息了一夜。
      而这整整一夜,柳文儒几乎没敢闭上眼。
      他对于环境变化似乎较常人敏感,柳彦年纪小,天真烂漫没心没肺,抱着破布娃娃靠他腿上呼呼睡了个饱。
      只他眼皮微阖,提心吊胆一整晚。又是担心山兽蛇虫,又是担心这啊那的。
      谈容被蒙蒙亮的天色叫醒的时候,头一眼看到他就发觉了其眼下青灰,满脸疲态。
      这小孩儿怎么回事?一直留着心眼也好歹是闭着眼睛休息了一晚上的谈容想。
      柳彦睡得早起得晚,这时候还咬着手指头睡正香呢。
      就算是落魄到今天这地步,小姑娘看来依旧是被力所能及地保护得很好。并非家中富裕,要什么给什么的那种好,而是……他能做到的最好。
      谈容只是瞄了几眼,身子还没动,所以柳文儒还没能发觉。
      她看着小孩儿,不知道想了什么,再过了会儿,才打水来,扑哧,浇在他护了一夜没敢让断掉的篝火上。
      这一下,吵醒了柳彦,也让柳文儒神游九天的神魂回体。
      拿来蓄水,被暴殄天物的小丹炉往储物袋里一收,谈容道了句“走了”。
      柳彦仍有些困顿,揉揉眼睛,但不吵不闹就站起来了,软乎乎道,“去哪儿呀?”
      柳文儒有些不敢置信,不是他还昏昏沉沉的听错了吧?她这话什么意思?同意他们跟随了吗?
      他不想想,她同意不同意,他们不也已经跟着了吗?
      但那两个字已是她目前为数不多的耐心的体现了,谈容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
      柳文儒也跟着起了身,不过就是给柳彦当了一晚上枕头的腿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姿势变更,骤然叫嚣自身存在感的麻痹差点没让他再一个屁股蹲摔回去。
      柳彦见状赶忙扶住了,虽然这小矮个子也不顶多大用处,好歹也是能当拐杖使的。
      “走。”他勉强稳住身形,接着又是一句,“走。”
      听来有几分迫切。
      柳彦也不知哥哥怎么就变得奇奇怪怪的,“哦……哦。”满头雾水应了声。

      论谈容不见之后识沂能想到的除她之外的第一个人会是谁,非闻岓莫属。
      果不其然,那天他就寻到天同山上去了。
      气势汹汹,仿佛要吞天灭地。
      即便虚缈峰之外的人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对于那日发生在虚缈峰上的变故是足以日后不论何时提及都记忆犹新。
      不仅是因为自成立以来也没见过谁敢这么直接打过来的,更是因为……对象还是虚缈峰,架势相当令人瞠目结舌。
      识沂甫一登场,便差点轰掉虚缈峰半座山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不论是识沂之于闻岓,还是闻岓之于识沂,都是如此。
      若非接近而来的识沂心绪波动过大,闻岓早有预感,因而在他这一招当真落在虚缈峰前便现身化解开了,虚缈峰此时已毁在他手中了。
      只是动静仍不小,较渡劫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正是其他人能知道虚缈峰上发生了变故的原因。这么大动静,他们不远远的都出来看热闹才怪了。
      “此处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识沂冷笑一声,“先想想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以为我乐意来这破地方?还不是拜你所赐!”
      “滚。”
      “你若趁早断了心思,便不会有今日是非!!是你挑衅在前,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你凭什么让我滚?!”
      二人一碰上,就是剑拔弩张,争锋相对,各不相让。
      识沂眼角抽搐了下,强忍住恨不得当下就把人挫骨扬灰的冲动,道:“你究竟将她藏去了何处?!”至于其中到底藏着多深的怒意,他没遮掩,因而闻岓也该是心知肚明。
      闻岓当然——心知肚明。传达过来的情绪过于汹涌,以至于他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可他不该这样问他的……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既然听到了,就该猜到了。是识沂失策。谈容是自己跑的,闻岓根本不知道她不仅恢复了记忆,还逃婚了。
      他说的不再见她是真的,他也不会再插手她的生活、她的选择……但如果是现在这样,就另当别论了。
      “这话谁来说,也轮不到你来说。”到底是谁先出手拐了谁的人?“谈容从来就是我的弟子,我的人。”
      话音未落,识沂就到了闻岓眼前,面目狰狞。当然,依旧俊美。
      两张脸正相对着。
      就这会儿功夫,已经开始交手了。
      闻岓不愿殃及无辜,也不想毁了这座山,因而自然是留着手的。
      但即便这样,两个都只离成仙仅一步之遥的不相上下的人来来回回见招拆招数次,也是气势滔天。灵力如刀光剑影飞舞,不沾半点衣袖也虎虎生风,凌厉疾劲到仿佛无论何物在此时不慎被卷入其中得只能被碾成肉酱,无一幸免。
      都知道虚缈峰上来了不速之客,可谁又能想到,此处就这样聚集了两个可称睥睨天下的人,是真真儿的神仙打架?
      “你心里清楚她为何会想起来——你把人藏到哪儿去了!?”识沂在距他不过咫尺之处,隔着像是有磁力牵引般,一下撞到一块儿,一下又分开的灵力,隔着每每接触碰撞都如骤风狂雨般叫嚣的,分别属于他们两人的互相不对付的灵力,怒目道。
      “她不愿待在你身边,自然就离开了。”
      “她是钟情于我的——若非你从中作梗又怎会离开我?!!”
      二人同时挥袖,均被碰撞到一处的力道反弹开,各自退了一段距离。
      “这般可笑的话你也说得出口。”闻岓难得,嘴角露出个讥讽的笑来,“你自己信么?”
      而识沂怒意过甚,反倒冷了一张脸。
      一瞬间,仿若两个人调转了身份。
      “本就是用虚假的回忆捏造出来的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有何真情实意可言?怎么?日子久了,连自己也骗过去了不成?忘了……你是怎么让她心里有你的了?”闻岓顿了一下,“既然她想起来了,那么自然都不作数了。”
      识沂铁青了脸,“你懂什么?”
      “至少懂什么是自欺欺人。”他一针见血,“别以为你有我以前的记忆就当她也是你的人了——你不过就是有那段记忆,而我才是这十多年来与她朝夕相处过来的人,你能了解她什么?倘若真了解她便根本不会用此等下三滥的手段,而既然用了,就早该料到会有今天。”
      他的咄咄逼人也让他看起来像是另一个人……一个极其陌生的人。
      他怎能猜不到识沂并非料想不到有今日?多半是明料想到了却不当回事,他怕是只觉得能把人从他身边抢走很有趣,却万没想到真等到了这一天,最先沉不住气的反倒是设局的自身。
      识沂被他撕破了脸,更是不剩什么耐心,“我不管你怎样说,总之我若见不到她,后果将如何不必我说你也该心中有数。”他逼近过来。
      谁能想到不过一时兴起的游戏,竟走到了今日这地步?反正他不曾想过。
      他不过是想把人抢走……把她留在身边,仅此而已。
      而到现在,被愤怒蒙蔽双眼的人都还没能明白过来,自己的在乎和愤怒到底是因为谈容这个人,还是无论如何这场游戏也不该由除自身以外的任何人来结束的……这样莫名其妙的占有欲。
      但有件事再明白不过……她该留在他身边,而不是离开。
      闻岓却只笑了,不知何意。
      接下来的话便足以说明他态度,“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其他筹码了吗?”
      还真没什么了。
      “你拿旁人来威胁我,可是做好了有朝一日江湖再见,不论你我,或是你与她,都只会是刀剑相向觉悟?也是否明了,那孩子……即便并非良善之人,也绝不会与滥杀无辜的你交好?”
      眼前明朗开阔,仿佛时至今日,他才终于看明白了,那些被拿来威胁他的筹码并非只能拿来被用作单方面的胁迫。
      正如他们共同的命运,识沂能来威胁他,他又何尝不能转过头来威胁他?
      自己给自己戴上的枷锁,再自己解开就是了。
      “你在威胁我?”识沂怒极反笑。
      “有一说一罢了。”不过赌的是他敢做,抑或不敢做。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不好再回头,眼下正是如此……识沂能用千万条人命来说事,可他真能让千万条人命消失吗?他敢吗?
      这一局,如他们的存在对于彼此的意义一般,不过是蛇衔尾,没有尽头。
      “人死不能复生,你我都懂这道理。”闻岓适时又加上一句。
      识沂紧紧盯住他眼睛,极力克制住不管不顾就想要让这人变了脸色,让这人知道什么叫老虎胡须碰不得的念头。
      闻岓不闪避亦不退缩,对着他的视线。
      与此相比,识沂脸色实在算不上是好看。分明不该是这样的。不论是从哪个层面上讲,占据上风的都该是他——谈容是他的,而他闻岓则是那个要被约束,后悔、痛苦一生的人。
      ……不该是这样的。
      山下是否万物已然一变尚未可知,但山上已隐隐有了变化。
      砂石悄悄自地面颤动而起,宛若骤雨时被雨滴不断打起的细碎水珠。
      再也无法压制的,愤怒之下暴起的威压忽而自上压下,磅礴而来,落在这山上——除却闻岓此人,虚缈峰结界之内,草木如遭狂风席卷,树木折了腰,纤草没入尘土,房屋轰然倒塌。
      起一地裹挟沙土的黄风,将人影都湮没。
      而当那些都散去,闻岓屹立其中岿然不动。
      哪一方为胜者,一目了然。
      先克制不住动了心的那人,自然是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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