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75、第 175 章 ...
-
亏得闻岓不与她计较,“既然已经决定不再往回看,便不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去想以前。至于缘由……也都无足轻重。左右你我……”师徒一场,“往后怕是不会再见了,这东西本就是给你做的,我留着也没有用处,还是给你吧。”他语气白水般寡淡。
却如冰水过身,冻得她一个激灵。
过往……又是过往。
她根本就连这人是谁都不知道,却仿佛听了什么能将人心肺都撕开的重话,轻易被他话语带得心下一阵兵荒马乱。
长剑被放到桌上,盖住一小截腰带。
本该寓意着吉祥喜庆的腰带,这时她看来,竟突然生出些窘迫。仿佛不该给他看见这东西,或者说——连她要成亲的这件事,也像是不该给他知晓一般……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念头?谈容慌忙逼自己冷静下来。
“嗯。”她听见这声音从自己喉咙口发出来。
冷漠到连自己听见都吓了一跳。一阵心虚。
但说到底,这才是正常的态度。本来他对她而言也不过就是个陌生人。是的,不过就是个……不认识的人。
“你还真的是……”忘得干净彻底。闻岓自觉失态,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陷入沉默。
明明不该只是陌生人……就凭他总是这般让人如雾里看花似的态度。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这话一出口,二人心中皆是一惊。
问出这话的人惊于自己的口无遮拦,被问这话的人则……纯是惊讶。至于惊讶于什么,她的直接?她的大胆?还是她真的说中了什么……连他自己都讲不明白。
谈容红了脸,懊恼道究竟该有多不要脸才能问出这种话。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
“……”万年淡定如闻岓都一时间没能做出反应。
“不然做什么三番两次……”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这样子……这样子难道不像是没能断干净的感情依旧藕断丝连?谈容嘟囔。
到底还是闻岓冷静,“……你不记得过往,会有误会也属寻常,但只需知道,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你我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男女之情,我也不过就是……作为一个曾庇护过你的长辈来最后说些话。这门亲事是你欢喜的,我便希望你往后永远欢喜。”
面上热意比潮水退去地更快。
她又不喜欢他。谈容想。那又何必……何必在听到这笃定似的澄清二人关系的话时,反而一颗心微微下沉了去?
定是因为自己厚脸皮的猜测被正主当面、直截了当地反驳了——对,就是如此。
她钟情之人只有识沂。只有那一人。
即便眼前这人言行举止似乎都与她不清不楚,即便他口口声声他们没有男女之情却几次三番拿过往来动摇她,即便他与识沂长得一般模样……她心里,也理应就那一人。
闻岓还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珠似乎能穿透一切,看出她的心虚、不安……她甚至觉得在这人的视线下,藏着掖着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更让人无地自容。
“多谢。”她只能佯装淡定,回答地中规中矩,也疏离。
不一样了,终究是都不一样了。闻岓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失望。
“不过什么长辈不长辈的,也不是你说了我就得信的。”她说,“反正看你也没那个跟我说敞亮话的意思,我就更是不信了。难道就因为我忘了许多事情,所以谁来说什么便是什么了吗?那我未免也太天真了,”丝毫不知道自己就是天真无比的谈容振振有词,“何况这把剑也好,金丹也罢,既然都是原先我还给你的,那不正意味着我们之间关系没有那么好吗?否则我是脑子有问题,把宝贝拒之门外?”
好生绝情的猜测。
可闻岓竟笑了出来,多少年不见破过冰过的一张脸,忽而绽开了漫天星光月色,仿若聚集了世间所有堪称美好的颜色。
叫人……怦然心动。
即便是每天都反复见到的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安在不同人身上就是不同,同样是笑起来也给人以别开生面的感受……如见暖春。
这有何可笑?谈容好不容易压制住的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纷纷挣脱束缚,要从心底破土而出,于沐春风后又生,蠢蠢欲动。
不要再笑了……手在桌下攥紧,她尽力克制违背本能的心悸。她不该,不能,也不会对除了识沂以外的人动心。
她喜欢的,有且只能有一人。
“有何可笑?”所以用愤怒来粉饰。
不甘于这人的云淡风轻,不甘于他明明知晓什么却闭口不言的高高在上,不甘于只有她忘了一切而在这人面前如同丑角一般滑稽可笑,更不甘于……不论怎么告诫自己,她还是及其轻易地就被他一句话、一个笑,牵着鼻子走。
“我可没说错话。我就是不认识你,也不会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死要面子是一如既往的,是刻进骨子里的——不论她实际上是怎么想的,也不管理智告诉她有些话不能这样随便出口。
但她还是说了。
闻岓收敛了笑意。
谈容抿嘴,尽力忽略那点近似歉疚的心情。
他脸上也不是多伤人的冷漠,甚至于看来极是包容。也是,都这样了还没生气,还不算包容吗?
不过就是衬得她更为小心眼,孩子气……
闻岓再开口时,话语间依旧带着些微温度,“你愿意记起来也好,不愿记起来也无妨,不必有任何负担,我不会……永远不会怪你。”
怪她?谈容嘴唇抿紧。所以她忘记的那些事真有那么重要吗?
想不通,也全然抑制不住对他的,胸腔内跳动着的这颗心的想要靠近的冲动。所以视线跟着低垂了下去,不敢再去看那双过于让她汗颜无地的眼睛。
“凡事你觉得开心便好。往后,我不会再来。”
这话该是正中她下怀才是。他再不走,她都快要变得不像自己了。
却不知怎的又捅了哪个马蜂窝,惹得一股无名火起。
为何——她想——为何要说这种,仿佛她什么人似的,高高在上的,亲昵的,好像放心不下自家孩子似的话?
他算她哪门子的亲近之人?!
谈容骗不了自己想同他亲近的心情,同时也别扭地像个正处反抗期的孩子,心不甘情不愿。越是克制不住下意识想要做什么,就越是要克制住了不做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所以——
“你究竟是何人——”她还是在明知不会得到回答的情况下问了出口。
抬头。
一阵风过。
撩起额边碎发到眼前,微不足道得挡不住视线。
她怔在原地。
面前哪儿还有人?
前一刻还站在面前,说过话的人,仿佛是被这阵风带走了,已然不见踪影。
来时悄无声息,去时也如轻烟。
带着她那点不过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没来得及发泄出去的莫名情绪,烟消云散。
他究竟是谁?
谈容百思不得其解,愣愣站着不知过了多久,也无法解释那点在心底蠢蠢欲动的,令人发毛的情绪是什么。
想不明白,所以她不要想了。
撇了下嘴角,她掏出自装进储物袋以来还没拿出来看过的金丹——依旧漂亮,耀眼,也依旧……怎么看也看不出花来。
她依旧不知,它与她,以及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安静躺在桌上的长剑突然像是感应某种召唤一般,小幅震颤起来,带着金属细细密密敲击桌面生的声响,一下一下隔着锦绣纹饰砸在桌面上。
谈容还没来得及思考原因,手中金丹也骤然闪烁起更多刺眼的光芒,在指尖发烫。
不过一颗圆丹,竟像是跳动的心脏一般,让她感受到了极为规律的跃动。极为滚烫。
这简直就像是它们之间存在着某种感应。金光越是大盛,金丹越是烫,剑身就更是拍得桌子啪啪作响。
谈容才突然意识到,剑下边儿还压着腰带。
这要是不小心划破了,届时她该如何解释?!
这么想着,手倒是比脑子更快一步动作了,顾不得手里金丹烫手,想也不想便抽出腰带——
“嘶。”
倒抽一口冷气,一个激灵收回手来,许久没受伤了的手在此时受伤可谓是雪上加霜了,偏挑她心神不宁还心慌意乱的时候。
金丹连带着腰带都被松开了。
腰带倒是没被划破,她的手却先遭了殃,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