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调解人》南尘焰火

60、第六十章

　　长乐脑袋轰隆一声，像被天雷狠狠劈了一道，记忆糊作一团。

　　我不是把信放在自己家房间的抽屉里了么？
　　为什么周荣会知道？！

　　他花了两秒，脑子飞速运转着，回闪过了这几天关于这封信的，以及和周荣的各种画面。

　　最后，回忆定格在了前几天拉开抽屉的那一刻。

　　……

　　我他妈。

　　他那时候走神，好像把另一边口袋里的餐巾纸，当成了信放进了抽屉。

　　所以那信还在他前几天穿着的外套口袋里。

　　周荣不会乱搜他的衣服，所以他可能是顺带着帮他把外套送洗了，然后细心的老板把那封信摸了出来，很负责任的交还给客人。

　　……

　　真贴心。

　　所以，一个死了好几年的人的遗书为什么会在多年之后，出现在从来没见过面，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人的弟弟的情人的口袋里呢？

　　正常人随便一想都是一个阴谋啊。
　　何况是中管局局长。

　　遇到这种事，周荣不是应该花几天时间先把他查个底朝天才对么。

　　可现在周荣选择直接问他，这算是选择相信他，给他个解释的机会？还是他觉得自己能通过问话做出判断，如果长乐身上真的有猫腻，周荣有自信能单手把他掐死？

　　可是瞒着周荣和他哥见面，还私自收藏了人家的遗书，这要怎么解释……

　　客厅里寂然无声。

　　长乐知道自己再不出声就完了。

　　“我……”长乐于是不情不愿的出了个声，一个“我”字尾巴拖得老长，最后拖不下去了，他才硬着头皮说了下半句：“我见过你哥哥……”

　　周荣的背影僵了一瞬间。

　　他很慢的转过身，面若冰霜地盯着长乐的脸，眸光暗得像屋外没有月光的黑夜。不知是不是长乐的错觉，他感觉周荣的眼睛还透着淡淡的红。

　　长乐本能的想往后退一步，但他生生忍住了。

　　一个没头没脑的念头飘然而至──等他气消了，误会解开了，回想起他把我吓得后退了一步，说不定他会不开心。

　　“三年了，我一直在找他。”周荣沉沉的音声里夹着火气：“现在你说你见过他？”

　　长乐嘴唇微微一颤，想解释，就在他组织语言的时候，周荣冷然道：“看你的样子，本来没打算告诉我？”

　　长乐有些手足无措的抓住自己外套的衣角：“我──”

　　周荣打断了他：“你为什么会认识他，他在哪里。”

　　“……”
　　长乐抬手在额头上按了按，试图维持理智。
　　现在不能乱，得先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告诉他。

　　长乐在周荣的怒视之下，顶着被他眼神谋杀的压力，摸出了一根烟，手忙脚乱的点上，吸了一口。

　　他不知道周荣看见他在此情此景下，非常多余又拖拉的举动会不会真想掐死他。

　　不过他好歹赶在周荣发作之前开口了：“你先听我解释……”

　　他狠狠吸了口烟，含糊道：“我那个……一不小心知道了你哥哥的事情，所以一直对这事情有点好奇。然后我又一不小心……知道了你从前的家，最后我又一不小心……去你家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你哥哥。”

　　周荣微微偏头，像是在分析他说的是什么鬼话一样。
　　他找了三年，阴间，阳间翻了个遍都找不到的人，被长乐三个不小心碰上了。

　　他甚至有短暂的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不单纯了，这么巧的故事应该相信才对。

　　在长乐看来，他此时的眼神就像听到了个编织得非得拙略的童话故事。

　　长乐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看：“真的……真的就是这么巧……”

　　“我跟他聊了两句，后来得知他有一封遗书，第二天他就带我去取了……”

　　草，怎么越说越离谱。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

　　他现在开始怀疑周轩是不是故意的了，他知道一切都这么顺利，看起来更不可信。

　　……可是周轩也不想让周荣知道他的存在啊。

　　简直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现在他要上哪去弄个周轩出来替他解释？！

　　长乐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他又摸出一支烟，正想点，就被周荣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手一伸抽走了：“他跟你说了什么？”

　　长乐一愣一愣的抬头看他。

　　……他难道相信了？

　　长乐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缓了缓，把大致的内容和周荣复述了一遍。
　　其中删减掉了周轩排斥见周荣这一件事。

　　周荣听完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长乐很想碰一碰他，但他现在还是怂得很。他捏着自己的手指，察言观色，小心谨慎地说道：“我感觉……他记忆好像不太好。”

　　周荣颦眉问道：“什么意思？”

　　长乐说：“说不上来，就是感觉……他说的话和信上的内容，听起来不像是出自同一个人……嗯，就是这种感觉，而且，我看信的时候……”他说到这，心虚的撇了一眼周荣，然后眼神又移开，说道：“他也凑过来看，看得很仔细，就好像在看别人写的信一样……不知道是不是记忆不好──而且，我总感觉他带我去看其实只是正好找到了一个人，能去帮他把信挖出来──他好像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

　　一阵沉默。

　　长乐抿了抿嘴，问道：“你说你找了他三年……什么消息也没有吗？”

　　周荣沉吟片刻，说道：“我问了几乎所有阴差，他们都说没见过他。”

　　长乐道：“没见过他是什么意思？其实……我当时去的时候，也没想到过会碰见他，我只是想……”
　　只是想去看你从前住过的地方罢了。

　　周荣垂眸看了看他，像是听出了他的心思，眼神软了下来：“……意思是他要么直接去了罪罚之地，要么直接消失了。”

　　长乐看出了他神色的变化，讨好般握住了他的手，说道：“但是你不信他消失了。”

　　周荣一眨眼，算是无声的默认。

　　长乐问：“我也很好奇，他这几年去了哪里，而且……既然他没走，当初他是怎么……怎么……”

　　“怎么在我眼皮底下消失的。”周荣替他说道。

　　长乐点点头。

　　周荣敛眸，回想当年周轩坠楼那一幕。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当时因为惊诧过度，魂都不知道飞去哪里了，只能依稀回想起周围一些人因为恐惧而发出的叫声、良久之后群众的窃窃私语。

　　以及，溢满了他整个世界的猩红的血，和脑中挥之不去的巨响。

　　这些蜩螗羹沸的声音、画面，吞噬了他的五感。

　　长乐看见他额角的青筋都挤了上来，一把搂住他，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

　　情人的安慰有了效果。
　　周荣深深吐出一口气，低声说：“我想不起来了。”

　　长乐安慰道：“至少他出现了，下次如果我再看到他，我帮你把他抓回来……”

　　周荣虽然无语，但还是抬手搂住了长乐。
　　他压着声音：“你不告诉我，是他不让你说的吧。”

　　“……”
　　长乐头疼得很，这可怎么说。

　　“也不是，我就是不太清楚你们之间的事情，说了怕你……伤心。我只是还在犹豫要怎么说比较好而已。”

　　“也可能犹豫到最后还是选择不说。”周荣无情的揭穿他。

　　长乐：“……”

　　这一笔帐好歹是揭过了。
　　但长乐心里还有诸多疑问，不过他问不出口。

　　比如，周荣和周轩到底是谁恨谁，周荣真的恨周轩吗，恨的话为什么还要一直找他。
　　当时周轩又为什么会选择轻生，真的只是因为周荣吗。

　　最重要的问题还是周轩这几年都在哪里？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隐隐约约透露着一些古怪，可怪在哪他又说不上来。

　　刚才两个人心气沉沉的回家，两手空空。
　　现在已经晚上快八点了，家里什么吃的也没有，长乐刚才在KTV里面空腹喝了几杯酒，这会儿肚子终于是抗议的叫了起来。

　　他委屈巴巴的望向投食者。

　　周荣还没来得及朝他作出反应，一阵急促粗旷又洪亮的叫唤声从阳台外传了进来。

　　“长乐长乐长乐长乐长乐！！！！你在吗在吗在吗！！！”

　　长乐：“……”
　　今天找他的第三个人出现了。

　　只见黑影捂住了眼睛，在阳台外，像条黑色的闪电般左飘右飘的停不下来，赶着投胎似的。

　　长乐看过去，莫名其妙的问道：“干嘛……你没事捂什么脸，破相啦？”

　　黑影听见他的声音，判断了一下，应该没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才把手拿了下来。

　　纵然他似乎有什么急事要说，还是忍不住朝周荣方向撇了一眼，想观察他的情绪。

　　周荣察觉到了黑影的眼神，黑眸子一瞥过去，吓得黑影隔空打了个哆嗦。

　　这些涌动的暗流长乐看在眼里，他偏头看周荣，一脸疑惑：“？”
　　你们俩为什么会有奇怪的无声对峙？

　　周荣：“……”
　　除了沉默他什么也说不了。

　　之前有一次，长乐和周荣衣衫不整的在餐桌做一些不可描述之事时，黑影曾经在客厅里一闪而过。
　　长乐当时没有察觉，但是周荣却知道了。

　　纵使黑影那次逃命逃得飞快，他还是再也不敢出现在周荣家方圆十公里内。

　　这会黑影来和长乐见面，是自那之后，黑影主动来找长乐的第一次。

　　它看周荣的眼神堪称惊慌。
　　周荣那天是真的发现他了……

　　长乐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逡巡，撇了撇嘴：“什么事，说啊？”

　　黑影虎躯一震，这才回过神来，快速的说道：“陈媃不见了！我和她约了下班出去团建的，可是我在公园等了她一个多小时她都没来！”

　　长乐和周荣对视一眼，又扭头问黑影道：“会不会是她对你已经厌烦不已了，干脆就让你哪凉快哪待去？公园不是挺凉快的。”

　　周荣：“……”

　　黑影：“？”

　　“怎么可能！你以为个个都是你！她不来的话就不会答应我的！”

　　长乐歪头想了想，恍然道：“难不成是她在路上发现了什么？她平时除了去看她弟，好像就是和你鬼混得比较多了吧，如果她没有赴你的约，那可能就是在路上遇上了什么别的事情耽搁了──难道是碰到她弟了么……还是……”

　　黑影焦急的道：“遇见她弟有什么好跟的……我就怕她不小心进错了什么地方。”

　　周荣说：“应该不会，她向来很敏感，上次去学校，有古老的阵法她都感觉得出不对劲。”

　　长乐说：“说不定他弟早恋什么的，路上正好被她看到了呢……她弟好像才十五岁吧？如果不是的话……”
　　他看向周荣，微微蹙眉道：“也可能是闻到了那个味道……但是希望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