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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典当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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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进?”零铃先是震惊,然后又疑惑,“不对啊,你既不认识韩进,也没看到这个男子的正脸,你怎么知道他是韩进?”
若婉指了指走在男子身边的仆从,“看到他没?韩府的管家,传言是个顶级高手,从不离开韩进一步,我还是之前跟着大哥去东宫的时候有缘见过一次呢。”当时她和大哥在门外候着,隐隐约约听见里面传来的争吵声,大哥正准备上前时便是被这位老管家拦了下来,一句“太子今日繁忙,恭送二位”便轻轻松松打发了两人。
听若婉这么一说,那十有八九就是韩进了,零铃有些心烦。
其实自己与这位韩进韩首辅本应该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的。沈家是京都第一富商,沈家列祖觉得官场历来诡谲,风云变幻,所以从未涉足官场,也给后人定下了“禁仕”的家规。然而到了沈从鑫,也就是沈零铃父亲这一辈,他认为有钱不如有权,又因着好歹自己是第一首富,太低的职位看不上,太高的职位人家又看不上他,因而又想了许多门道都打了水漂。
前段时间,沈从鑫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了韩进欣赏懂些许武功的女子的消息,便将主意打到了沈零铃的身上,想方设法想让两人搭上关系。
沈零铃不肯,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去世了,她虽是嫡女,吃穿用度上没受什么苛刻,但父亲陪伴她的时光并不多,再加上她向来不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所以自是不愿这般。
若婉见她晃神,推了推她,零铃叹了口气,“没事,我只心疼我父亲,注定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这样说便是心情没有那么郁闷了,若婉笑道,“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也不看看沈翘多想入韩府,可偏偏是个弱杨柳,你父亲也难得不替她张罗。”
“若我的福是与她做对比得来的,我真不知是抬举她还是贬低我自己了。”
沈零铃从不将沈翘放在眼中。
等韩进一行人进去之后,两人才随后跟了进去。
一进去便发现今日的座位有些奇怪,以往大家都是挤破了脑袋想坐中间,可是今日都挤在了角落里,一眼望过去竟只剩了中间的几个位子。
事出反常啊。
于是。
零铃带着若婉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第二排。
“若婉,我觉得有点奇怪啊,怎么好像都在看着我们?我们是不是坐的太显眼了?”
“无事,可能是觉得我们长得太过英俊,有点自惭形秽。”放弃第一排的最佳位置已经是谦虚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旁边传来憋不住的笑声,不过还算有礼貌,只笑了两声便强行忍了下去,零铃侧头一看,一身素衣,面色惨白,若今日这官卖时辰安排在子时,她可能会吓得叫出声。
一旁的白若婉确实赶紧站了起来,一个“七”字还未说出口就被男子打断了,笑意绵绵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零铃有点猜出了什么,自是不敢说不,只是接下来便不再像之前那样懒懒散散了,一本正经地端坐着。
时间久了也无聊,嘀咕道:“什么时候开始啊。”
身边的男子柔声道:“快了。”
“哦。”说了跟没说也没什么区别吧,还得应着,真累,好想和若婉换个位子。
不过确实是快,没过一会儿,后面的阵仗大了起来,大家纷纷起身行礼,零铃三人也跟着一起,喊道:“参见太子。”
二皇子,也是当今太子,刘承业。
没人敢抬头。
刘承业径直走向了第一排。
“二哥。”身边的男子又向太子鞠了一躬,也证实了自己的身份——那个大家都不放在眼里、不受宠的七皇子刘谨。
刘承业头也不回,只含糊地回了声“嗯”,要不是零铃耳力好,估计根本听不到。
刘谨却仿佛习惯了这般被忽视,淡淡笑着坐下了。
太子入位,官卖也就开始了。
零铃环顾一番,头侧到若婉耳边放低声音:“韩进呢?”这么有分量的一个人,没理由不被众星捧月啊。
若婉摇摇头,从进来一直到现在都未曾见过韩进。
先被拍卖的是谢家珍藏的古画珍宝,参与拍卖的大都是商贾以及几个三品以下的官员,看着就是不懂的外行,有的连拍卖师还没介绍就开始举手,零铃撇撇嘴:“不知道真是用来收藏还是用来行贿。”
若婉一听赶紧踩了她一脚,小声道:“说话没轻没重,你不想活了!”
零铃疼地“嘶”了一声,道:“猜测嘛,文字狱时期早就过了,怕什么。”
“下一件,戚老的遗作——《一本医书》。”
戚老,闻名天下的医圣,后被官家召入宫中,十年前突然消失,据说大内找到他时只发现了这本医书,没有名字,于是大家就一口一个“一本医书”传开了,以至于很多人以为这本医书的名字就叫《一本医书》。
按理说此书应该被众多学医之人追捧,但后来因传出里面的部分内容,大家就都放弃了,因为里面的字——根本看不懂!
许是觉得这本书只能用来收藏,无实际意义,拍卖师也就寥寥几句介绍,便开始起拍:“一百两起拍!”
零铃想一口血喷出来,一百两,怕是要破这典当行最低起拍价的记录了,如此有市无价的一本书,这些人真是没眼光,于是毫不犹豫举牌:“二百两。”
“二百两一次!”
还好起价低,让她比预估少好多就能拿下这本书,开心。
“二百两两次!”
有点丢人啊,才二百两。
“二百两……”
任务完成!
零铃正准备报牌号,就听见二楼缓缓传来一个不紧不慢的声音,大煞风景道:“二百五——十两。”
被截胡心情已然不爽,好端端一个二百五十两还要这样分开讲,零铃更觉得自己被羞辱,恶狠狠地朝二楼声音传出的地方瞪了一眼,只一眼就愣住了,站在屏风外面的是韩府的管家,那刚刚说话的是在屏风后面的韩进?
其余人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
零铃正准备向若婉证实一下自己有没有认错,就见前面的太子刘承业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屏风后面的人似乎是对他点了点头。
看来不用证实了。
零铃只能加价:“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五百两。”
“五百五十两。”
零铃咬牙:“一千两!”
仍然是悠然自得的声音:“一千零五十两。”
零铃又气又想笑,不管自己出多少,对方永远比她多五十两。
正准备举牌,若婉按住了她的手,道:“区区一本只能用来收藏的医书而已,你个小吝啬鬼怎么说得出一千两的价格,疯了?”
“怎么能说区区而已,这可是医圣戚老的书啊!”说罢举牌,道:“两千两!”
“两千零五十两。”
“呼——一万两!”拼了,大不了把祖母给的镯子卖了!
“两千零五十两——黄金。”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
零铃加不下去了,再喊下去可能就惊动父亲了,偏偏和她对叫的是韩进,恐怕不是挨一顿小打就能解决的事。
于是,起拍价破最低记录被大家议论的《一本医书》以如此之高的成交价再次被议论。
若婉在一旁摇摇头,道:“再喊下去,只怕当年轰动京都的第一成交价就要被你们破了。”
“那倒不可能,我疯了也不会喊出十万两黄金,父亲可能会打死我。”零铃整个人瘫坐在了位子上,才不管自己身边坐的是谁,这个时候还要什么举止形象,“若婉,你说我是倒了什么霉,一本破医书也有人跟我抢。”
若婉拍了拍她,只以为她是失了颜面觉得丢人,取笑道:“怎么能说破书,这可是医圣戚老的书啊!”
“若婉,别笑我了,只怕未来几天你是见不到我了。”
“怎么了?”
“我可能需要出去避避风头。”
若婉以为她说的是与韩进竞拍这件事会被她父亲责备,零铃无奈地眨了眨眼睛,道:“算了,谁让我运气差,我们继续看后面的拍卖吧。”
又拍卖了几件珠宝首饰后“重头戏”来了,谢家的地契和奴仆。
零铃和若婉是最看不得这些拍卖的,把人当物品一般,看着着实心疼,准备回去,正欲起身,二楼的另一边的喊价声惊住了她。
若婉也注意到了,“这不是刚刚……”话未说完赶紧闭嘴,然后和零铃交换了一下眼神。
莳花阁的那个小厮。
那坐在屏风后面的应该就是莳花阁的主人了。
这下两人是肯定不走的了。
零铃打量着坐在二楼两侧的人,韩进,莳花阁主人,看似毫无联系,可事情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不过是一场官卖,太子、七皇子、韩进还有一个充满了秘密的人齐聚一堂,难道今天的拍卖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这个小厮正在喊价的拍品是谢家的一处地契,虽有几个抢拍者,但到底家底不够殷实又或者不敢表现得太殷实,最终被莳花阁拿下。
“最后拍品,谢家一众奴仆。”
零铃还在思索着其中的关系,就感觉一直握着自己衣袖的若婉在颤抖,“若婉,你怎么了?”
若婉指着台上角落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嘴巴张着却说不出话。
顺着手势,零铃也怔住了,呆呆地喊了声:“阿怜。”
这男孩长得太像阿怜了,连眼角的泪痣都一模一样。
“起拍价,二百两。”
开始有人喊价。
奴仆罢了,但只因是谢家的奴仆,很多人试图通过奴役使唤这些人来达到自己内心的满足感,于是价格一加再加,很快就过了五千两。
官卖从头到尾一直未曾开口的太子终于开口:“一万两。”
鸦雀无声。
太子开口,谁还敢喊?
然后就听见一声讷讷的女声:“两万两。”
众人都想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所有目光都聚焦在零铃身上,开始议论纷纷。
“这女子怕是疯了,敢跟太子竞价。”
“刚刚还和韩首辅抢那本医书呢,韩首辅都敢得罪,还怕得罪太子?”
“难不成这女子背后有人?”
“有人?整个京都,背后有谁也不敢和韩进硬碰硬啊。”
……
太子也没想到,回头看了一眼零铃,“三万两。”
零铃没办法,只能回避视线,然后硬着头皮上:“四万两。”
韩进身边的那个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走到太子身边说了什么,太子面色微愠,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不再加价。
最终零铃竞拍成功。
典当行小厮走到她身边,还未开口就见零铃将一块玉佩扔给他,道:“拿着这块玉佩,将人送去沈府,钱也一并让管家给你结了。”
剩下的时间里,零铃没有离场,却也再没有举起过牌子喊过价。
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莫名的不安也越来越深。
不是不安自己从太子手下“抢人”,而是害怕自己甚至整个沈家被卷入了麻烦,回想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总感觉已经身处一场看不见的旋涡,找不到头,也摸不到尾。
官卖结束回到沈府已是戌时,零铃刚回府就被沈从鑫派人喊去了厅堂,她一踏进门便看见父亲坐在正堂之上,许是今日灯光暗了一些,平日里意气风发的父亲竟然稍显的憔悴了一些。
沈从鑫挥手退去了身旁的仆从,零铃想了好多句他的开场白,都没有想到竟如此直截了当。
“小怜已经死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此话一说,零铃便知道今日发生之事父亲已经知晓了,便也不再隐瞒:“女儿知错了,但是父亲,那人真的与阿怜长得太像了,会不会,会不会当年——”
“不会!”沈从鑫打断了她的话,“当年小怜的尸体是我们所有人亲眼所见的,我知道你难过,至今仍然不愿相信这个事实,但是你今日实在是太莽撞了,竟然敢与太子当堂叫板,你把沈家放在哪里了!”
沈零铃没有再说话,今日之事确实鲁莽了,她也早就做好了回来被家法处置的准备。
沈从鑫叹了口气,道:“你已经十四了,很快就要及笄,我的意思你不是不知道,你以为我想进官场只是为了权,零铃,你有没有真的看清楚过现在的时局?庙堂之上江湖之下,哪里不是动荡不安?沈家身为京都第一富商之家,如若朝堂真的发生什么变故,难道沈家真的能独善其身?我想进官场,无非是希望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可以多一条保护沈家的路罢了。”
沈零铃不知道父亲的这些话几番真几番假,毕竟父亲的野心她一直看的清清楚楚,但是她仍然很受震惊,父亲从未与她说过这些,而自己,身处其中,思绪混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怎么做。
“下月初三太子妃照例是要办赏花会的,在此之前,你就去东郊的宗祠好好思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