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通天诀》blueQE

11、此心安处是吾乡

　　之后，老道吩咐胡敬山，后半日带着天通熟悉下山中环境。

　　胡敬山带着他新得的小师弟，先是转了转湖边这几座小竹楼。竹楼一共三座，西边的干栏式竹楼仅有一层，为老道平日修炼喝茶用。西侧竹楼再往西走，是一片广阔稀疏的竹林，一直延绵到山巅外围。古树穿过的南边竹楼有两层，最靠近湖边，胡敬山住第一层，少年则是住在第二层。还有一栋一层竹楼为老道住所，位于正北面，西边竹楼后方。

　　此外靠着南面竹楼还有几座简单的竹棚，是胡敬山搭建的马厩、厨房、柴火房等等。

　　二人去了马厩，胡敬山从里牵出一匹驳白的骏马。

　　“以后这就是属于你自己的骑乘了”，胡敬山说着，将缰绳交到少年的手上。“括苍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对于修为不足、还不可以御空的我们来说，骑马还是最主要的行路方式。”

　　天通伸出手，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马背，骏马也歪着头，轻轻蹭着少年的胸口，回应着少年的举动。

　　胡敬山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感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十几年来，老道时不时就会下山远游，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在山上。有的时候，他会骑着渠稂，在山林中四处撒欢，去吓唬那几头所谓的“山林猛兽”。有的时候，他会慢悠悠沿着山道往山口走，那里有师父早年从外面收伏的灵物—两头镇山石狮，这是山上除了他和师父以外，唯二会说话的。还有的时候，他会趁着夜色，爬上山巅东侧最高的那座悬崖。悬崖顶上有一小块药圃，里面种的是师父从别处移来、精心栽培的石兰花。每当圆月升空，药圃中那几只罕见的石兰精魅会从药圃中钻出，带出大片大片的紫色花粉，在月色下起舞。花粉被晚风挟带，月光照映下，紫光熠熠，如星河紫缎，人间绝境......

　　这是他一生见过的，为数不多藏于心底的景色。

　　但更多的时候，他是独自一人，坐在湖泊东边的小渡口，看着湖对岸的的夕阳慢慢往下沉没，在湖面洒入一片金黄的玉汤。直至消失不见，天地归于晦暗，他才慢悠悠起身，回到空荡的竹楼睡觉。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给它取个名字吧。”将思绪收回，胡敬山对着少年说，同时伸手指了下马厩里一匹黑马，一脸骄傲的道：“这是我的马，名叫渠稂，速度可不是一般的快。”

　　马厩里的黑马似乎真的听懂了胡敬山的话，欢快的“吁”了一声，马蹄轻踏在地上蹭了几个蹄印儿。

　　天通低头想了一会，眼含笑意，道：“就叫万仞吧。屹万仞与世隔，峻一极而天通，这是我醒来学到的第一句话。”

　　随后胡敬山和天通各自骑上骏马，沿着湖边的走道骑乘。在胡敬山的介绍下，少年见过湖泊东面那片碧绿的荷池，正当盛夏，荷池中荷花熙熙攘攘；见过南面山腰一片桃谷，正硕果累累，甚至还瞧见了几只顽劣的小猴，摘下青红相间的小桃互相扔砸打闹......

　　最后他们骑到山下，已是傍晚，暮色深沉。

　　天通远远便看到，山门处有一扇约十丈高大的朱红色门栏，年代久远，红漆斑驳，两边门柱各自蹲着一只半人高的石狮子。

　　石狮子见二人骑马前来，竟是如家犬一般，喘着粗气，互相咒骂、推搡着跑到胡敬山面前摇尾示好。

　　胡敬山跟少年介绍，这是师父早些年从外面带回来的镇山石狮。石狮乃天地灵物，能口吐人言，还能汲取灵气进而修炼。左耳上缺了一角的，叫阿大，尾巴上缺了一块的，叫阿二。

　　胡敬山跟阿大阿二说道：“这是我的小师弟，叫天通。括苍山除了师父和我，小师弟最大，你们往后可也要听这个小师弟的。”

　　阿大阿二闻言，“面色”惨然，心知自己在括苍山排名地位又下降了，不知道新来的这个小祖宗，又是个什么脾气。

　　二人又跟阿大阿二玩闹了一阵，直到夜幕挂起，星河点亮，才翻身上马，顶着夜色，沿山道返回山巅。

　　山脚的山道两旁长着二尺高的草垄，草垄上一团团吞吐明亮荧光的火磷蝽，聚散纷飞。胡敬山从芥子物中取出一只竹笼，随意伸手从草丛里拘了一小团火磷蝽，关进竹笼里，为二人照明。

　　前方漆黑的山道上，照出一片通明。

　　回去的路上，胡敬山都在不知疲倦地向天通炫耀着，括苍山还有哪些好玩的去处，日后定是都要带他去见识一番的，天通都是认认真真听着，偶尔提些问题，胡敬山更来劲儿了，俨然山大王般，恨不得现在就带他去见识见识。

　　身高足有六尺的高大少年，此刻像个得了知己的孩童般、孜孜不倦炫耀着他拥有的一切。

　　不知不觉，已到湖边竹楼。

　　天色深重，二人将马匹牵到马厩安置好后，各自回了屋里休息。

　　半夜，胡敬山起夜撒尿，却看到少年正蹲坐在竹楼台阶上，抱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一动不动望着屋外的湖泊。

　　一片清辉月色洒在湖面。

　　“怎么了，有什么心事，跟师兄说说吧。”胡敬山在少年身边坐了下来，语气难得温柔。

　　少年也不看向胡敬山，只是一动不动盯着前方，双眼如潭，像是一个独自活了很久的老人。

　　“师兄，我...不知道我以前是谁，也不知道我以后该成为谁，虽然你和师父都很用心的帮我，可我还是觉得莫名难过，对不起。”少年哽咽的说着，眼泪浸湿了膝盖的布衫。

　　胡敬山默默为少年抹去眼泪，淡淡道：“以前的你是谁，师兄不知，无法帮你。以后的路，很长，无法断言自己会是什么模样。师兄能告诉你的，唯有现在。你叫天通，是括苍山的二弟子，是我胡敬山的小师弟。”

　　说罢，胡敬山站起身来，望着前方，目光炯炯，学那世间大文豪，伸手一挥，作执笔泼墨状，爽朗大笑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少年站起身来，愣愣的看着胡敬山，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胡敬山刚刚说的话。

　　此心安处是吾乡，少年不知，这句话已经牢牢扎在了他的心底，像一粒种子，等待生根发芽。

　　天清月明，虫鸣蛙叫，竹楼檐下，少年奕奕。

　　此心安处是吾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