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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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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搬了新的住处,我还没来瞧过,今儿特意来恭贺乔迁之喜!”
一张泛着油光的肥脸,两只眼睛因为带着笑眯起来,如同两条肉虫堆在眼睑上,只瞧得见一条缝,呲着一口牙,不是陈家四爷陈溶是谁?
他只一个人立在外头,手里提着两个大礼盒,一边说话一边往里抻头。
“四爷客气了,不过是暂居,且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四爷且回去吧!”说完就要关门,却被他斜插过来的身子给挡住了门板。
“嫂子好狠的心,小弟我自来对大嫂百般恭敬,怎地从得不到嫂子一个笑脸?今儿我可是特意来的,难道嫂子就这般将人赶将出去?”
宁熙的个子本就瘦小,而这陈溶个子高不说,还长了一二百斤的肥肉在身上,僵持之下,她哪里是对方的敌手,又不好叫嚷开来,眼看着他人就要凑到自己身上了,也只好侧开身子,便让对方得了空隙窜了进去。
“啧啧啧,这院子倒是不错,”陈溶一边装模作样地打量,一边那眼睛觑着宁熙,“干净精致,真是物如其人呐!大嫂不如给小弟介绍介绍。”
宁熙站在大门边上,小脸紧绷,暗暗咬紧了牙,冷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这还有事儿,不虚留了,四爷回去吧!”
陈溶闻言笑嘻嘻地凑过来,“大嫂有什么事儿不妨跟小弟讲嘛!一家人互相帮衬着也更亲热些,你说是不是?”
说着话竟然要来拉她的手,吓得她整个人从门里跌了出去,扶着门框才立住了。
“四爷自重!”
“诶?大嫂这是想哪儿去了?不过是骨肉之间,帮个忙而已。”宁熙还待往后退,就被他攥住了手腕,大力往里面拉。
“你放手,再这样我嚷了!”
宁熙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门框,又急又恼,一张小脸从煞白变得通红,眼角也跟着沁出了眼泪。
这模样与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清冷淡然截然不同,登时叫陈溶心热眼饧,那两条缝一般的眼睛里放出垂涎的光来,下手便更添了两分力道。
“嫂子你嚷什么呢?正儿八经……的事情!你胡乱……嚷嚷!不是叫人误会么!我倒是没什么,你一个寡妇人家!未免名声不好听!是不是?”
宁熙指尖传来剧痛,竟是生生折断了两根指甲,登时手上便失了力气,被他一把拽了进去。
眼看着他要把门关上,宁熙连忙喝道:“你敢乱来,我登时死给你看!”
“大嫂好刚烈的性子,这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嫁进来,连个男人的滋味儿都没尝过就守了寡,难道不寂寞?你让小弟我伺候伺候你,你就知道男人的好了,保管再不想死的,来嘛来嘛心肝儿,”
宁熙被恶心得不行,偏又挣脱不开,还被人凑了上来,只觉自己胃里翻涌不断,头晕目眩起来。
“姑娘!”
忽然锄药的声音犹如纶音佛语,骤然降临,宁熙心下一松。
伴随着一个急促的呼痛声,拉着自己的人也立刻松了手,她就跌进了熟悉的皂角味里。
锄药急得满脸通红,双目喷火,“你没事吧!”
宁熙正要摇头,就听得那边哭天抢地的呼叫声和钝器击打沉闷的声音。
再一看,那边小峰竟然直接将门栓给抽了下来,疯狂往陈溶身上抡,只打得那陈溶一边呼痛,一边躲避,还要一边逞威风。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打我,哪里来的愣头青,不要命了吗?”
陈溶说话间身上脸上又挨了几下,迎头一门栓过来,登时流了一鼻子血,伸手一摸,一手的通红先将自己吓了个半死,正要叉腰叫骂,眼见着门栓又过来了。
这哪里还敢大意,顾不得身上哪哪儿都疼,爬起来就跑。
奈何他一身肥肉又成日里养尊处优,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喘得不行,而小峰一个瘦高个儿,又是常年干活儿的人,哪里躲得过,只能尽力叫打得不那么疼罢了!
“哎哟哎哟,快住手,快住手!是我是我!是你四大爷!”陈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这会儿也知道保命要紧,便往墙角的竹丛跑,躲在后头叫骂!
“管你是谁,打得就是你这不要脸的畜生,叫你欺负人!”小峰却恍似完全没听到他说的话,只管揍人,追着上去,没两下就直接将人从后头给拎了出来。
二百来斤的人,竟直接给他提溜着扔到了院子里。
“打死他!这个贱人!”锄药早就气得心肝俱裂,恨不能自己上去踩两脚才好解恨。
宁熙看小峰的门栓已经抡了起来连忙道:“小峰!”
听到她的声音,小峰才停住了手,诧异地看过来。
“让他滚!”
“太太!”锄药心下不服,惊疑地推她,却被她一个眼神制止了。
“大太太心善,让你滚,你还不赶紧滚?!”小峰说着,又举起门栓,陈溶哪里还敢停留,手脚并用飞快地往门口爬了去。
到了门外却又咽不下心里的恶气,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太太你没事吧!”
小峰放下门栓,连忙走了过来。
锄药连忙拿桌上的茶水湿了帕子,小心地替她处理手指上的伤口。
宁熙不喜欢留长指甲,护理起来麻烦不说,绣花的时候还容易勾着丝线,所以一向修剪得齐齐整整,便是长出来也只短短的一截儿。
这会儿这两根被折断,直接是断到肉里去了,流了一手的血,看着十分吓人。
湿帕子一沾到伤口翻出来的肉上,疼得她打了个哆嗦,咬了牙才忍住了。
“该死的东西!”锄药低声咒骂了一句,到底没再说。
宁熙却抬眼看向站在亭子外的小峰,“你现在预备怎么办?”
小峰正担心地看着宁熙手上的伤,忽然被他问起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什……什么怎么办呀?”
“你可知道刚刚那人是谁!”宁熙蹙紧了眉头,目露担忧,“你就敢这样动手打他!”
“我……”小峰犹豫了一下,结果却摇了摇头,“刚刚他说话嗡嗡嗡的,我也没听清,看他样子是哪个管事吧?”
宁熙傻眼儿,合着方才那人逞威风逞了半天,他这边打人的根本没听到?!
“小峰……”锄药这才后知后觉起来,停下手上的动作,看向台阶下的人,“那个……是四爷。”
“四、四爷是谁?”
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宁熙忽然感觉一口气被噎了回去,这孩子有的地方真的缺根筋,看样子只怕是连府里有几个主子都没闹清。
等听完锄药的解释之后,他却摆了摆手道:“我认得他他也不认得我,而且他做这般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叫我打了,难道他还好意思说出去不成?”
宁熙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脸对锄药道:“今儿卖的银子呢?”
锄药不明所以,连忙从荷包里翻出来,递到她手上,又听得她说把前儿也拿来,便又一起翻找出来给她。
宁熙接过银票,又从桌上的笸箩里拣出一个素面的荷包装了进去,才从凳子上起身。
一直走到台阶下少年身前,看着他不知世事的面庞,眼眶莫名有些微热,只好垂下眼去。
素色的荷包被递到他跟前,宁熙的声音里却有一种异样的荒凉,“没有那么简单,这种地方,主子要你死,不过一句话的事儿,你是孤身一人来的这里,无牵无挂,别葬送了自个儿,这些银子你拿着,悄悄儿溜出去,别再回来了。”
“太太……”锄药扶着石桌,脸上也有戚戚之色,呢喃了一句,便没再说下去。
“只是连累你,自此怕是要做个黑户了。”见他不肯接,宁熙便硬塞到了他的手里,含笑抬起头道,“多谢你替我出头,我心里一辈子感激你。”
“太太,这是你熬夜做绣活儿,才能赚来的辛苦钱!我不要。”小峰说着,将那荷包往亭子里一抛,稳稳地就落在了那笸箩里,“你放心,这府里上上下下好几百号人呢!我有意避着,他哪里就找得出我?”
“诶?你……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
看她气恼,小峰只嘻嘻笑:“太太你跟我差不多大,可别故意充长辈,你放心吧!管他是谁,我不想让他找到,他就一定找不到的,再说了,这是侯爷的侯府,若真有那一日,我就去找侯爷去,再不行,我上外头嚷嚷去。”
看她还要说,小峰便颜色认真了些道:“奶奶,自从我爹死后,我不懂守业,原本许多我家的东西,都被人撺掇没了,我靠着这身力气到处飘荡养活自己,如今卖到这个府上,难得遇上您和锄药,还拿我当个人儿,我不想再出去飘了。”
这话说得宁熙心头也泛起了酸意,那叫他走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锄药忙忙地跑下来,一把拉过他的手臂,对宁熙道:“我看小峰说得也有道理,那陈四虫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瞧着吆五喝六的爷儿们样,实际上硬气得过谁?若此事嚷出来,不说侯爷,便是太夫人和四夜叉那里,也叫他够一阵儿忙活。”
锄药自来说四房的那两口子,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一条好色无能的肉虫,一个叫天叫地的夜叉星。
见他二人都这么说,宁熙也只好点头,只是心里仍旧担心。
她这个大太太在府里头不过是个摆设,根本照应不到任何人,又深恨起自己的无用起来。
到下午至祥和苑的时候,便听到杨氏和刘嬷嬷说起陈溶被打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