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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7.不虞之隙是 ...

  •   公子府。
      里堂,蒙恬与扶苏正饮酒对酌。
      蒙恬自一年前随李信同去伐楚溃不成军,结果狼狈逃回,侥幸被嬴政赦免了死罪,自那之后,除了每日上朝,其余时间他便待在府里深居简出,连以往平日喜爱的娱乐都鲜少有了。而扶苏今儿个巳时收到嬴政的解禁口谕,心里一直乱如麻,这被禁足的几日,他过得并不好,俗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那高渐离竟是燕国荆轲的好友,且从漫川道上的第一次遇见,他便对自己有所企图,不曾想他接近他的目的竟一目了然,就是能有朝一日亲眼见到秦王,为他的好友报仇雪恨!而自己却还一直视他为己任,将心中最重要的那人那事曾托付与他,如今却落得如此这般境遇……有些悔不当初,却也扼腕叹息……那无从释放的压抑和郁闷,好似也没谁能倾诉衷肠,几日来待在书房门槛都不曾跨一下,以书为伴,远离心中尘嚣;若不是管家甄越请来了蒙恬将军,他家公子指不定这会儿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秉烛达旦呢。
      “……”
      “……最近北方大漠的匈奴屡次侵犯我秦界边境,再过数日我便要前往河套了……”蒙恬闷了一口酒,言辞里透着难舍。
      “父王何时下的的旨?”
      “昨日早朝。秦楚一战,陛下对卑臣不计较过往,已经是恩赐了,我已别无他想,只想好好守护我大秦天下。”蒙恬想起嬴政当初的不杀之恩,心中早已誓死臣服。
      “你倒是镇定自若,可就这样去了,甘心吗?”
      扶苏摩挲着手中的暗红色酒杯,想到他也曾是南征北战、威风凛凛的将军,怎就因一次败仗如此消糜,坐以待毙?
      “如今这局势,王老将军亲自出马,六国统一是必然,早与晚而已,楚、燕、齐迟早会归顺与我大秦,而我就在戍边守护好大秦每一寸疆土,没什么不甘心的。”蒙恬目光坚定。
      “也罢,扶苏敬——蒙兄这片赤胆忠心!”说完,拿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呢,虽为武将,但有些事情也忖度的八九不离十,临走前奉劝公子一句,如今的朝局,赵高已为陛下四近之臣之一,是最深受陛下宠信之人,众官员阿谀逢迎、诌词令色亦想取悦之,而他却和十八皇子走的是异常亲近,再加之,十八皇子的夫人乃王老将军孙女,实为陛下的左膀右臂,这几乎权倾天下的错综势力,公子万不可卸下防备啊!”蒙恬语重心长的谏言到。
      扶苏手上一顿,跟着目光也一顿,思绪万千:
      “我的解禁是否也与十八弟有关?”扶苏忽然想到了什么……
      “是,今日朝堂,十八皇子当众人面向陛下提出为公子解禁。”蒙恬看向他,扶苏的神情有些恍惚。
      “公子温其如玉,雅人深致,对皇权之事,从来都是与世无争,不屑一顾,可如此的不以为意未必会是好事……”蒙恬从袖口抽出那支断箭:
      “这是公子让我私查的三棱形青铜质镞……”
      扶苏看着那箭,再看蒙恬,眉头一皱,一脸不可思议:
      “你是说……这箭来自于宫内……”
      “此弩原是军中的强弩,可是在宫里却也发现了此弩,且是出现在蕲年殿偏殿里的……”
      “不可能,父王绝不会允许宫中之人私藏兵器。”
      “公子别忘了,陛下的章台宫偏殿里,可是收藏了众多天下兵器啊!”蒙恬提醒到。
      “你是说有人故意将军中弩箭放与其中混淆视听?”
      “皆有可能。”
      扶苏背后一阵凉意,天下之大,原来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从徐镇那夜的箭,至后来楚界召陵的那支暗箭,全是一人所为,那人,竟还是宫中之人……究竟是谁,要置他于死地?
      “恕我直言,公子与十八皇子莫要走的太近了……”蒙恬直言不讳。
      “不,不会是他的……”
      扶此时苏心里想到的人不是他的弟弟胡亥,而是王瑕,他心疼又担忧的是她。若真是胡亥,被她知晓了,依她的秉性绝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胡亥的,那她以后的在宫里的路该怎么走?不想因为他,而让她陷于两难之中……
      “因此,无论如何还望公子日后多加防范小心。”
      这时,甄越进来禀报:
      “公子,婉容小姐来府里了。”
      蒙恬听到有客到访,立即起身,微微弓身一揖:
      “即有客来访,那我就先行告辞,日后有幸再与你一醉方休。”
      “好!”扶苏起身相送。
      长廊处,一身淡蓝色袍服的贺婉容迎面而来,蒙恬一怔,眼前女子面容娇美,怎么如此眼熟,他忙转头,扶苏微微笑:
      “她是……王瑕的表姐!”
      “哦!原来如此!”
      蒙恬也笑,似是明白了,右手搭上扶苏肩头,重重一摁,饶有意味的看着他……
      “婉容见过公子!”贺婉容已经走到俩人面前,翩翩然的轻揖着。
      “好了,告辞!我们……后会有期了!”蒙恬看这俩人,朗朗大笑,大跨着步子向外走去。
      扶苏看着走远的背影,他方才那番居安思危的话,他心中怎不晓得?还有刚刚看到贺婉容时对自己意味深长的一笑,他又怎能不知晓他是何意?只是......一切皆无定数,运筹帷幄之中的每一分都需他审时度势;至于......贺婉容?他只有愧疚,因为心里已经被那个人装的满满的了,那里再没有位置给任何人,对她大抵也只能是朋友的情谊罢......扶苏怅然若失,他身边,能说的上贴己话的人为数不多了,如今连他这个挚友也要走了……面上不由得沮丧和失意!
      “看来公子的这位朋友,是要远行?”
      扶苏颔首,回神。
      “今日来可是有事?”
      “哦,并没有,只是几日了……公子可还好?”自楚界归来,贺婉容已住回将军府,几日前当她知晓扶苏被秦王禁足府邸,又听章邯说他竟是被高渐离所连累,心中便急,立马写信给了王瑕,让她尽快想办法帮他澄清事实,只是,好像一切并不那么顺利,宫中的王瑕一直未有回音,后来,她想起了王瑕之前告诉过她漫川和扶苏与胡亥三人相遇之事,便生了个主意,于是就有了章邯亲自去望夷宫寻王瑕之事……
      “嗯,都好。”
      “有件事,婉容还是想和公子知会一声的。”
      “何事?”
      “先前……婉容央章护卫前往望夷宫找了瑕儿妹妹。”
      “什么?”扶苏大为震惊。
      “公子禁足不得出府,我们又不得进来,再说了,高渐离之事又关公子何事……”贺婉容有些情急。
      “你……怎会如此糊涂!”
      扶苏心中急慌,一想到是王瑕去求的胡亥,胡亥又进言给了他的父王,他方才解禁,心里更是堵得慌,如此一来,她岂不是因为他要欠下胡亥这份人情吗,日后让她怎么还他?
      “我禁足也不过就几日,可你这样自作主张,可有想过瑕儿今后的处境……”扶苏无奈,心下不快。
      “这个章邯何时这么听你的差遣做事了?”
      “公子,这些全是我一人主意,章护卫忠心耿耿,一心只为护主,公子切莫怪罪与他。”看到有些愠怒的扶苏,贺婉容忙解释到。
      扶苏长叹口气,缓了缓心气神儿:
      “罢了,事已至此,就这样吧,不过,往后遇事若再不经商量就执意做事,休怪我翻脸无情了。”扶苏不容置辩的语气,片刻间的转念,她这么做不也是因为担忧自己吗,意识到刚刚还对她的疾言厉色,心中不由一软,语气也温和许多:
      “不过,还是要多谢你的挂虑的。明日十五,你可否随我去趟徐镇?”
      “徐镇?瑕儿妹妹的金雕在那里?”贺婉容听王瑕提起过那里。
      “是,不过,此去得麻烦你带着布料针线,给那里的孩子们量体做衣。”
      “好,举手之劳。”贺婉容看他恢复如常的神情,心中隐隐的雀跃。
      ……
      望夷宫。
      近午时,胡亥回来,却不见她。
      “夫人呢?”
      “回主子,夫人一早便去了甘泉宫,陪胡妃娘娘游湖赏花,说是午时会回来。”一旁,玉茶帮胡亥褪去外袍,放置衣架。
      “夫人回来了,把吐蕃进贡的新鲜果子洗好,端进来。”
      “诺,主子。”
      胡亥走进正殿,坐在王瑕的妆台前,望着铜镜,想到她日日坐与此梳妆打理,可却从未有一次是为自己精心打扮的,心里顿时失落,随手拉开小屉,香妆摆放的如此规整,再一拉,印入眼帘的是一支通透碧绿的玉簪,他拿起来细看,这玉簪……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你在做什么?”身后,王瑕的声音响起来。
      胡亥整个身体转过来,手里的玉簪也顺势换了角度。看到向他款款走来的人,一身红袍勾勒着她婀娜的身姿,眉眼间的妆容精致动人,额心的红色花钿透着诱人的娇媚,让他不由得记起频阳府上见到她时的那般灵动、有趣,不禁情动……
      王瑕看到他手中的那支玉簪,不由紧张起来,走到他跟前,拿过来:
      “这里的东西……还请莫再动!”将它放回原处,她转身欲走。
      看她如此在意这支玉簪,脑海里猛然忆起,那次徐镇去寻她,她头上带的便是这支簪子,可是同他坐马车回去时簪子便不在了,这簪子……莫不是大哥……想到此,胡亥妒意横生,今儿一大早朝堂之上,他众目睽睽之下替他大哥脱罪进言,父王终于应了他,解了扶苏禁足......可没想到,他为她所做的这些,她当真什么都看不到,居然还留着这玉簪,平日也就算了,可此时眼里全然不把自己当回事……眼里凌厉起来,一把将她揽进怀中:
      “怎么?这支玉簪很重要?让你如至珍宝?”
      王瑕顺势倒下去,被他强压着坐在他腿上,又听到他如此质问,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他紧紧箍着。
      “放开!”
      “我一次又一次帮了你,你是不是也该允我一次了?”胡亥说话略带着喘息。
      “你放开,先放开我……”他眼中的炙热让她有些害怕,她用力推他…
      这时,玉茶端着一盘紫红的葡萄正要进来,胡亥大喝一声:
      “出去……”
      吓得玉茶手中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赶忙退后几步,关上了门。
      “胡亥,你听……听我说……”王瑕挣脱不了,欲要以理说服他,可是却看到那张覆上来的脸,双手忙抵在他胸前,胡亥手中稍使力,她便紧贴着他。
      “说什么?又说不要强迫你……还是说你心里一直没忘了他……”被妒意逼红了的双眼仿佛窥探到她心底深处。
      “胡亥,你……”王瑕话未完,那微凉的唇就已经堵住了自己的,疯狂的掠夺着……
      意乱情迷间,胡亥忘了自己曾答应过她的事……
      直到……一滴泪滴在他的脸颊,滚烫至极!他抬起头来,看到了那无动于衷的人,木然的神情,空洞的双眼,泪水涟涟……深深刺进他眸里,此刻她连反抗都不屑了,顿时,心痛如绞,身体和心一同渐渐冷却了下去……慢慢松开她:
      “这么久了……你……还是这般不情愿么……”
      他以为只要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她就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他以为只要努力给了她想要的,哪怕是违背自己意愿的,她也该感同身受吧;他以为总有一天她的心会靠向自己……可是,这就是她,在他面前从来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一直都是......
      王瑕直直的看向门的方向,泪渍划过脸颊,面无表情。
      她连看自己一眼都这么吝啬么,胡亥闭上眼,心沉到底:
      “你……让我太失望了!”顿了顿,咬着牙:
      “从今往后,这大殿……我不会再踏进一步。”
      撂下冷冷的一句话,胡亥拂袖而去……
      听到门用力甩开的那一瞬,王瑕撑着的身子无力的向后倚靠,泪水无穷尽……因为扶苏的事,她原本打算从甘泉宫回来,特意准备亲自下厨,好好酬谢犒劳一番他的,谁料……又是不欢而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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