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离离原上草）》吴锦

88、第八十八章 输赢

　　真正要是比起来，却是更有难度的。
　　康熙的水平，大家都知道，他们的水平，康熙也知道。但是小草的水平，大家却是不知道的。而且康熙让他们每人先射三箭，这样一来，他们就更不知道，这个要是放水的话，放到什么程度才算好。
　　放得太多，太明显了，肯定是不行，可是放得太少的话，又怕小草的水平太糟，没办法让康熙大大方方的赢，这真是个难题。
　　看起来，康熙要气定神闲的多，小草他并不是很了解，可是修御，他了解，修御的女儿，也必不会错的。小草是行武出身（瞧，这用词儿多好，换句话说，就是打架出身），这点子事儿，自然是难不倒她的。小草换好了衣服出来，也站在康熙的身后，抿着嘴儿，不说话。一众的阿哥，仍在不落痕迹的打量着她。一身湖蓝色的银绣骑装，样子简洁大方，只是在领口袖口密密的用银线绣着穿枝百蝶，袍底是缠枝不断头的小朵小朵银色月季花，小草穿了条深色的外裤，脚上是一又黑色的靴子，靴面上十分素净，一丝儿的绣花也无，同色的糊蓝色的腰带一扎，越显得小草粉面朱唇，亭亭玉立。
　　在这个场子里，因为时间又倒退回了最初，所以，这些人对小草过去的记忆都没有了，只有康熙知道她是当年一个叫修御的女人生的女儿，而且，还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女儿，不过，没有修御的亲口认称，他也不敢完全肯定，必竟这个女人，总是在做些让人意外的事。

　　比赛正式开始了，每方的人各射三箭，各射三场。
　　先是众阿哥开始，每人射了三箭，毫无意外的，箭箭正中红心。小草纯是欣赏了，完全忘记了，旁边有一双深若寒潭的黑眸在打量她，这个人就是四阿哥。太子也时不时的瞧她，只不过是觉得小草看起来，十分亲切，皇阿玛那里有他亲手给皇额娘画的画像，这个皇宫中，也不乏和皇额娘有某些程度的相似，只不过，他都讨厌她们。只有这个小姑娘，她看起来一点儿也不讨厌，而且，很明显的，他看出来，皇阿玛喜欢她，跟喜欢自己的一个小辈儿似的。
　　然后是康熙，也是三箭正中红心，他的儿子们毫不惜力的，为他们的皇阿玛欢呼，惹的康熙笑骂道：“一群傻儿子”。小草从鼻孔里冷哼一声，显摆你们，显摆你儿子多不是。
　　小草上场，引起了高度关注，因为，胜与败，取决于她这块最短的木板。
　　小草脚下是和雅的薄底快靴，稍稍有些大，和雅让人给她垫了两双鞋垫 ，到了场上，小草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搭箭，张弓，一气呵成，只听弓弦响处，小草的这只箭穿靶而过。
　　太子带头鼓起掌来，“想不到，小草的箭法这么好啊。”那抹明皇让人看起来，既可亲又友善，小草不由得对他微微一笑。四阿哥在一旁不露声色的微皱了一下眉头，这又是一个贪婪的女人，怕也是盯上了太子的身份和地位吧。
　　康熙也微笑点头，他也要考察修御的这个女儿。
　　三阿哥对一旁的五阿哥道：“这从容的气度，还有这个箭式，真跟十弟的有些像呢。”
　　十三阿哥道：“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十哥的徒弟呢。”十三说这话的时候，精明的不着痕迹的给四哥使个眼色，四阿哥收到信息，极是轻微的点了下头。
　　小草心说：对了，我还真是他货真价实的徒弟呢。
　　当然，比赛的结果是康熙赢了，没有什么意外，他们都盼着皇阿玛能到他们府上吃顿饭，而康熙却更倾向于让这些儿子们亲自下厨给自己做饭顿。
　　比赛完后，太子代表众兄弟们给康熙提了个要求，那就是三天以后，众阿哥们做饭这件事，要悄悄的进行，并不能做记录。
　　康熙笑眯眯的想了想，说：“好吧，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我们到谁家呢，嗯，就到老四家吧，老四家规矩大，保守这个秘密的可能性比较高。”说完，看了跟在一旁的宫女太监们一眼，那些近身伺候的都微低着头，面无表情，这些人都是心腹，所以，什么是该听的，什么是不该听的，他们是极有分寸的，并不用人特别的吩咐。就是啊，总不能，皇宫里一有点儿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就要杀人灭口吧，总是要有被人知道，而又需要留下来用的人的吧。
　　往回走的时候，康熙对小草说：“你去跟他们一块儿，合计合计，看给我做点儿什么好吃的，啊。”这时，又停下来，对九阿哥说：“老九，丁家在直隶也是个望族，宗人府查了查家谱，说是和你额娘郭络罗家还有亲呢，算算辈数儿，她该管你额娘叫姑姑呢。明儿，你带她去见见你额娘。”
　　九阿哥英俊的脸上有过一丝闪即逝的讶异，很快的答了声是，恭恭敬敬的，一面又不着痕迹的和八阿哥交换了一下眼色。当着这么多儿子的，康熙大大方方的宣告这层关系，不知是不是为了小草在宫里找个后台。
　　又对小草道：“这也是宗人府刚报上来的，虽说是宜妃娘家弟媳的亲戚，但总归是近亲不是，明天让和悦给你备份儿礼，好好的去认认亲。”小草应了一声。
　　康熙走后，太子细细打量了小草一番，温言笑道：“主意是是你出的，你来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小草微笑道：“不关奴婢的事呢，是皇上的主意。”
　　事实证明，康熙是在考察小草，同样也是在考察他的儿子们。是啊，莫明其妙的从宫外带进来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的出身不能不让人怀疑，虽说，查了，她的确是丁家唯一的孩子，而且，丁家在直隶的家中确也没有什么人了，只有一处老房子，有几个老家人看着，而小草的母亲就是堂堂正正的丁夫人，可是，这个小草的身上，真得有太多的疑点了，尤其是对众位阿哥来说。
　　这三天的时间，只要一有空，几个阿哥便神神秘秘的聚有太子宫里，商量着做什么。
　　十三愁眉苦脸的说：“我想了半天，只有一样做的又好又快，就是煎鸡蛋，这个我可占下了，别人可不许和我抢。”
　　四阿哥哧儿的一乐，并不说话。
　　八阿哥道：“你这可不行，这么应付，看皇阿玛打你板子。”
　　十三道：“你放心，有我这份孝心就行了，皇阿玛是断不会打我板子的。”
　　太子和三阿哥等人却极为认真，把御膳房的管事叫来，仔仔细细的问着菜式。
　　五阿哥笑道：“十三弟，你的煎鸡蛋没人会抢，不过，十弟和十四弟回来就保不齐了。”
　　十三阿哥道：“哎呀，对了，还有十四弟。十哥倒是不会，他一个做哥哥的怎么好意思和我抢，十四弟可保不齐了。”
　　四阿哥这时说：“我看，我们还是从外边找几个菜式吧。”
　　太子这时从菜谱中抬起头来，问四阿哥：“四弟，你府里的厨子怎样？”
　　四阿哥道：“左不过咱们平时吃的菜样，也没有什么新鲜的。不如从民间寻几个菜。”
　　三阿哥道：“大哥今天没来，他昨儿还说，有一处粗粮馆不错，我们不如去寻几个。”
　　八阿哥就乐，“不会是九弟的‘南北粗粮’吧？”
　　三阿哥道：“就是这个名，九弟，是你开的啊？”
　　九阿哥这才开口道：“刚开几日，倒还行。”
　　于是，几个人就商量，是不是给皇阿玛来顿粗粮。
　　小草就在一边的红木雕花美人榻上坐着，中间摆着一张小炕桌上，细细的打量着桌上的一套黄玉雕花龙型茶具，四支茶杯，一支大大的叶形的茶托，玉温暖的泛着柔柔的光泽，让人只想拿在手中把玩。旁边还有一支小小的青铜的香炉，袅袅的青烟依依而出，气味却是十分的青淡。
　　因为，她是皇上特别交待让来的，所以，这些皇子们给她赐了坐儿，而且，皇太子对她的态度十分的友善，九阿哥因为跟她认了亲，明面儿上自然对她的态度也算亲切。
　　这些人是很有智慧的，不一会儿，便商量好了怎么办，这次的主菜主食全是粗粮，菜式由九阿哥提供，并一切配料也出自“南北粗粮”，然后，最后的压轴是众皇子包的饺子。
　　小草从太子宫中出来，回乾清宫的路上，不由叹口气，瞧瞧，人家根本就用不着自己，自己整个儿就是来看的。
　　离乾清宫不远的地儿，小草猛得收住了脚步，有两个人在说话。
　　韦福瑞和月心，两人离着至少有三米的距离。
　　小草慢慢的吸口气，冲着两人走过去。
　　月心含笑回了头，见到小草，明媚的脸上有了一丝的诧异，立刻笑道：“原来是小草姑娘啊，正巧，宜妃娘娘让我给姑娘去送东西呢。”
　　又回头对韦福瑞说：“韦大人，谢谢你去看我阿玛，知道他病好了，我很开心。”
　　韦福瑞点点头，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应该是在前不久的护驾行动中，受的伤还没好，有点冷峻的眼睛只是淡淡的扫了小草一眼，从他那冷漠的眼神中，小草一丝也发现不了过去曾有过的情意。小草心中一痛，她知道，他们什么都不记得了，韦福瑞肯定也和康熙他们一样，把过去的一切都忘记了。岁月的流转，让人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月心过来拉住小草的手说：“昨儿个，姑娘去看娘娘，我不在，今儿可见着了。”
　　听她这么一说，小草不禁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月心笑道：“这么大模大样在宫里逛的，除了皇上身边儿的人，再没有了，皇上身边儿的和悦、和雅、吉祥、如意四位姐姐，我都认识，只有姑娘不认得。”
　　不远的地方，还有两个小太监捧着东西跟着。月心便拉着小草往乾清宫的方向走。
　　小草问：“刚刚是个什么大人？”
　　月心道：“原是宫里的都统，不久前，皇上封了忠义侯。当初在宫里的时候，虽说人很严厉，但是待人极好的。”
　　小草噢了一声,他们自然是不会记得她了，那个在自己生命最脆弱的时候守护自己的女人，那个曾爱着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