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池·清（离离原上草）》吴锦

6、第六章 往事

　　皇宫中那个最尊贵的人紧皱着眉头，来回慢慢的踱着，李德全在一旁微低着头，心里默默的数着皇上的步子。
　　深碧色的玉塔式香炉，放在紫檀木的架子上，炉腹圆而鼓，腹外饰浅浮雕缠枝蕃莲纹，腹下部凸雕等距三兽首，兽口各含一兽足，淡淡的香气自炉罩溢出，屋内充满着一种似有似无，却又无处不在的香雾。
　　听完侍卫的汇报，在那隐隐的香雾中，那个几乎从人间消失的女人，又这样鲜活的出现在了面前，一身素雅的装饰，自己送她的碧玉簪斜斜的插在头上，娇柔可爱，一对明眸如两汪清泉，含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清风明月般的看着他，说道：“皇上，不是吗，您欠我两条命，那就应该给我自由，这个地方，我真的待烦了。”
　　她就这样洒脱的，毫无留恋的走了。
　　康熙挥挥手，那个侍卫迅速的退下了，往事却像潮水般的涌上心头，不错，那个叫修御的女子是怀了第二个孩子，看来就是这个叫小草的女孩了，白家的女人家传的力大，没想到，小草的力气比她母亲的还大，还有她侄女，那个叫青青的，看来修御家力大的传奇还真是传女不传男。
　　可是当年自己答应过修御不再去找她，也不再过问她的事，给她充分的自由，怎么，这么多年，她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底下，真是，这才像她，那么聪慧的女子。看来自己的几个儿子对这个小女孩子产生了兴趣，难道她比她的母亲更像赫舍里吗？已经十多年过去了，那个传说中的玉佩，不知修御会给谁。

　　果然，十四阿哥一说要留下来玩几天，四阿哥没有反对，他们的确很想知道这个女子的底细。很想知道她们与太子家是不是有什么关系，如果没有怎么会长的这么像，难道仅仅是巧和？当然这些话是不能放在台面上来说的。
　　十四阿哥留在了玉府，早上就到城外等小草，然后到玉家的别院去跑马射箭，小草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个运动天才，这武艺上的事情真是一学就会，毫不含糊。
　　十四阿哥教的兴起，还教了小草一套刀法，小草学的十分认真，只一天功夫，大刀就耍的虎虎生风，十四阿哥不由向她坚起了大拇指。
　　这天，两人跑马过了十里亭，过了山下的茶棚，顺着林间的小路过了青牙山，到了青水溪边，下了马，马儿悠闲的去吃草了，十四阿哥找了块水边的大白石，躺了下来。
　　春日的阳光暖暖的照着，周围绿树依依，青草融融，翩翩的蝴蝶飞舞在花丛中，芬芳馥郁的气息在身边环绕，小草依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着十四阿哥只是笑，清秀俊美的脸上，显着柔美的笑，这才是一个女孩子的笑。十四也笑着，很开心，从来未有的开心，拍拍大石，“过来。”小草笑了笑。
　　小草笑着，扔掉手中的草叶子，跳到溪水中的石头上，说：“你歇着，我一会儿给你烤鱼吃。”
　　“抓鱼吗，我也在行。”十四也跳起来，挽衣撸袖，到了溪水中，扑通扑通的乱跳，惹的小草一阵大笑。
　　两个青春的少年就这样笑着，闹着，脸上的笑容真诚而又愉快，让这周围的美景都失了颜色。
　　两人手忙脚乱了一大阵，又是用树枝，又是用石块，终于抓了几条鱼上来，小草从带来的一个大兜子里拿出了调味品，支上架子，生上火，两个人煞有介事的野炊了起来。
　　十四阿哥笑道：“我说你拿那么一个大兜子干吗，原来尽是些宝贝，还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吧。”
　　果然，小铁盘子，小铁碗，水壶，干粮，一应俱全，还有小小的一葫芦酒，两个铁酒杯，十四问：“这是要开宴会么。”
　　“差不多吧，也是庆祝一下，认识了你这么一个朋友。”
　　“朋友啊。”十四重复着这几个字，小草倒了一杯酒，“来，干一个，祝你天天有个好心情。”
　　十四便笑笑，干了一杯，“啊，是米酒啊。这个劲儿也太小了。”
　　“我们又不是比谁的酒量大，只是拿酒做个样子罢了。以后要是有机会，我陪你喝劲儿大的，保准你喝不过我。”
　　“我不信，我一个老爷们儿，喝不过你一个小姑娘。”
　　“我可是千杯不倒，在本人喝酒的生涯中，还没有喝醉过呢。”
　　“你就吹吧，要是我那酒鬼十三哥在这儿，立马就要和你一决高下。不过，我不大爱喝酒，我四哥也不大爱喝酒。”说到四哥，十四阿哥语气顿了顿，“四哥喝酒也是一喝就醉，他要是醉了才好玩儿呢，我小的时候，见过四哥喝醉了唱曲儿呢。”
　　小草瞪大了眼睛，唱曲？谁，雍正同志？唱什么？世上只有妈妈好。这一瞬间，小草只想到了这么个歌曲。
　　许是她她的表情太过怪异，或是太过恐怖，招得十四大大的瞪她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很严肃的，一本正经的，自己坐在那唱。”
　　小草拚命压抑住自己想笑的冲动。
　　“想笑就笑吧，可别憋死了。”
　　小草整理了整理表情，有些狗腿的问十四：“请问十四大少，你老人家要是醉了是什么表情。”
　　“我醉了没什么表情，我会……我会去我额娘那里耍赖，然后我额娘会哄哄我睡觉，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我已经好久没在额娘那儿睡了。”
　　哧，“那当然了，你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你又是个大老爷们儿，我们女孩子长这么大了，也不和妈妈一起睡呢，你又有什么吃亏的。”
　　十四很轻很轻的说了一句：“我和你们不一样。”
　　这年头，谁又和谁一样呢？
　　小草也不能说，也许每个人生来就有秘密，而有些秘密也许就永远的烂在某个地方，不为人知。
　　不知过了多少年以后，每每午夜梦回，小草总是在找寻那张阳光般明亮的脸，那含笑的想要与你亲近的神情，只是这些在梦中都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找寻不到，醒来后，便是那有些绝望的痛苦。
　　如果小草会明白自己的心思，在那些相处的以前和以后的日子里，她会做出十分的努力，不为别的，只为那个年少的，纯洁的，激起了情感波澜的心。
　　快乐的日子总是异常的的短暂，每天跑马射箭，两个年轻人像两个小疯子，只是傻玩儿。终于有一天，京里来人了，是来接十四的，他已经在翠竹镇待了十多天了。小草没有赶上与十四告别，十四让玉府的人捎信儿来说，明年她和青青进京的时候，一定要告诉他，————告诉玉府的人去给他送信儿。
　　十四已经走了好几天了，小草这天边习字，边发呆，不知这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也许只是一个开心的少年玩伴吧。
　　这日，小草替青青到锦绣医馆的素素处去取清热解暑的药茶，妖美的素素正在给人诊脉，见小草进来，向旁边使个眼色，小草笑笑，一掀帘子进到西屋去了，这屋子通向后院，王素和两个小伙计正在院中收拾药材。
　　见是小草来了，都打了招呼。
　　一会儿素素也来到后院，招呼小草到了西厢房。
　　“素素，今天可是有什么事么？”
　　素素诡异的冲小草笑笑，“听说你钓到一个贵公子。”
　　“钓鱼啊？”
　　“还钓钱呢！别打差，说吧，你的小心眼什么时候瞒得过我。是不是你和青青明年要选秀了，所以走些门路。”
　　“哧，你也太小瞧我们家了，虽说我们只是汉军旗，进宫只是做宫女，比不得上三旗三年一选的秀女，可好，好歹我们也是小康人家，这点银子还是花的起的，只要在进宫初选时送些银子给那些敬事房的太监，保准不用再走二遍就下来。”
　　凡年龄在13岁以上者，便造册送内务府会计司备选。在选期的前一天晚上入宫，第二天天明时由敬事房太监带到皇帝或皇后、太后前选阅。以6人为一排，每人身上挂一木牌，上面写有旗分和姓名，被选中者唤出排，入选后当日留宫内，否则立即遣出。若有妃嫔的姐妹或亲族女子则另组一排检选。如果此次已经入选，但是在所选名额之外，就令会计司记名，即“记名宫女”，下次再选时先以记名者入选。若是记名后未到下次选阅时父母就将其嫁出去，则属于抗旨。（资料）
　　“你确定没有别的想法。”
　　小草投给素素一个鄙视的眼神。
　　素素说：“要说青青为人稳重，没有别的想法，我倒是信的。你一天野的跟狼人似的，精的跟狐狸似的，滑的跟泥鳅似的，心气高的跟凤凰似的，要说没有别的想法，我是不信的。”
　　小草又投给她一个苦大仇深的眼神。
　　对素素这样一类智慧型美女，撒谎是不明智的，说实话更是要不得的。况且，这是个非人的美女啊。虽然母亲不说，可是小草以人生数十年的经历也猜出个八九不离十，这———个人，绝对不是人，至于是什么，母亲不会告诉她，而以她自己的能力，当然也发现不了。不过，一个以治病救人为己任的非人类，当然也绝不至于是个坏人。
　　“从你穿尿布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你要拿自己的生活开玩笑，也不要轻视别的人智慧，假如你的心思我懂，别人也可能同样懂。”素素有些严肃的对小草说，“你和你妈一个样，总是想当然的要干什么，反正我也拦不住你，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