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医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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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圣德尔公立医院。
这里充斥着一种令人反胃的恶心味道，像是尿液、血液、呕吐物混合后发出的恶臭，熏得人发晕，而这源于城市糟糕的下水系统与糟糕的卫生习惯。
在这个时代，正常有钱人绝不会在医院住院，因为这与自杀无异。
段舟海非常赞成这个说法，因为人们对细菌的一无所知，让医院成为了感染的温床。
他前几天甚至看到一把手术刀连着砍断了两个病人的腿，中间根本没有进行任何消毒。
是的，看到。
这几天他一直都能用上帝视角来观察这家医院，就像个阿飘。但他同样看不到自己的魂魄、灵体之类的东西。
也许……他是个彻底透明的阿飘？
视角是从一个点开始无死角的朝外扩散，能够穿透物质进行扫描，点像是穿越前网络修仙小说中的神识。
段舟海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到曾经那个文明社会。
他在几天前睡觉的时候，突然就来到了这个陌生世界。没有任何征兆，‘一睁眼’就看到了属于圣德尔公立医院肮脏破败的天花板。
在‘看’到天花板的同时，这种诡异的视野还让他同时‘看’到了凹凸不平的地面、被霉菌侵袭的床铺、以及躺在床铺上得、这具身体的主人——佩里·阿克曼。
看上去大约二十岁左右，外貌相当惹眼，棕黑色微卷的头发，浅灰色的狭长眼睛。眼睛是冰晶一般晶莹剔透的颜色，深邃而冷漠。佩里·阿克曼有着较深的面部轮廓，身材高瘦，足足有一米九左右，只有皮肤稍微有点过于苍白，腰腹处也没什么肌肉。
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可挑剔的，但这确实不是段舟海自己的躯壳。
他的年龄更大一些，五官更有亲和力，看上去比较儒雅随和。另外，因为有着健身的习惯，肌肉线条保持得很好。
这样的差异源于两人完全不同的生活习惯。
在翻阅记忆后，段舟海大致上了解了佩里·阿克曼的背景。
阿克曼家族是个典型的小贵族，靠着土地和传统产业赚钱。虽然没能赶上工业革命的进程，但也远离了城市的严重污染。阿克曼家族的庄园建在远离城区的郊外，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金灿灿稻田。
在大半年以前，老阿克曼花了一大笔钱，强行把小佩里塞进了离家几百里外的科瑞市读大学。介于贵族没有就业压力，镀个金、混个高知识分子的学历就成了小贵族的普遍追求，反正能在自己的小圈子里就糊弄一下其他人就足够了。
因此，简单来说——这具身体是个外出读书的乡下贵族。
然而小佩里确实不是读书的料，第一年没念完，他就‘光荣’地辍学了。在离开学校后，他一边瞒着家里继续要钱，一边在科瑞市过着浪荡自由的生活。在遭遇意外之前，他正打算从科瑞市来到比尔市参加一位大师的画展。就在即将抵达的时候，马车在山路上侧翻，车夫当场死亡，佩里被送到了比尔市的医院，一直昏迷不醒。
就连段舟海穿过来后，这具身体也没有‘醒来’。因此他只能像阿飘一样，毫无存在感的飘荡在这具身体的□□米之内。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他，无论是医生、即将死亡的病人、还是街道上路过的神父。
他尝试过自我催眠，企图通过这样的方法让自己从昏睡中醒过来，然而无济于事。
唯一的安慰就剩下类似于上帝视野的扫描，但这种扫描是有距离限制的。以‘阿飘’所在的点为圆心，清楚观察的范围在十米左右，普通观察的范围为三十米左右，类似于射击游戏中鹰眼视野的观察范围在一百米左右。
段舟海把这个能力叫作【观察视野】。
他也怀疑过自己会不会有除此之外的特异功能，比如念力。可能是因为没事做，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段舟海曾努力的尝试挪动头发。在多次耗费良久且一无所获后，他选择了放弃。
既来之则安之，数天下来，他渐渐习惯了无事可做的生活。
这间病房非常老旧，墙壁上有着黄色的霉斑。除了紧急情况，医生只在每日查房的时间来一次。
“联系上病人的家属了吗？”
四十来岁医生穿着严严实实的白大褂，像是视察正待屠宰的猪肉一样，在病床的几个床位检查了一圈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助手。
助手是个瘦高的年轻人，他拿着一个记事本和一支笔，听到问话后翻了几页，尴尬地说道：“火车票上写的科瑞市，但警察局那边好像还没找到佩里的家人。”
医生没什么表情地道：“他来的时候身上有多少镑？花完之后，就把他丢到免费病房去。”
助手道：“还能用一个星期左右。”
医生没有再说什么。
阿飘·段舟海·佩里·阿克曼仿佛听到了死亡倒计时。这具身体真正死亡之后，自己还能继续存在吗？他的心情有点复杂。
病房的一角，是一个老人压抑的咳嗽声。他的嗓音已经完全嘶哑了。好不容易喘匀后，他缓慢而艰难地开口：“内森医生，我希望糖浆能加量。”
医生显得有些迟疑。
“我的房屋已经送到中介处挂售了，再过段时间就好……等拿到了钱……我一定会支付全部的药费！”
在医生的诊断中，这个老人是无原因的持续性的咳血。观察视野下，段舟海看到了老人肺部的病变区域，有点像是所谓的浸润性的肿瘤，也就是肺癌。不过……他医学常识不多，除了这几天偷师，就只剩下微信营销号上真真假假的科普。哪怕有了堪比加强版MRI的能力，准确性也有待商榷。
这几天前老人的儿子来看过他一次，又因为遗产纠纷被轰了出去。
内森医生思考了一下，给出了最后通牒：“三天。我希望三天内能把之前的欠款结清。您应该知道，皮西斯止痛剂并不包括在政府的免费药品中。”
“我会向中介预支一部分！”说完，老人又絮絮叨叨地补充道：“请一定要给我一点糖浆，没有它，我一个小时也活不下去了！”
视察完病人们的情况，医生和助手一同离开了病房。
因为无聊，段舟海甚至将他们礼貌地送出了房间——尽管医生和助手根本看不到他。他在走廊待了一会儿，又拜访了隔壁的两个病房，这才悠悠地穿过生着霉斑的墙回来。
佩里所在的这个房间有六个床位，目前只住了四个人。除了他和断断续续咳嗽的老人，还有一个皮肤烧伤的女人，一个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的中年人。女人不怎么说话，偶尔会因为烧伤的疼痛发出细小痛苦的呻吟，中年人则在昏睡。
段舟海不是很喜欢这个死气沉沉的房间，死亡距离每个人都是那样的近。
所以，他来到了窗外，这里的视野好了很多。
目前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太阳大约还有一两个小时落山。
暖洋洋的阳光投下来，照在伫立的高大白橡树上，为老旧的街道上镀上了一层金。街道上，忙碌的人群来来往往，展现出独特的生命力。
街道对面不远处是几百平左右的小教堂，以及教堂开设的孤儿救济所。这几天有两个十来岁的孩子来医院包扎伤害，段舟海从他们的谈话中了解到，他们都是从孤儿院出来的帮派份子，因为黑手党的地盘冲突进了医院。因为顺路，他们打算从医院出去，就回一趟孤儿院，看看有没有适合‘提携’的小家伙。
在这两个人眼中，除非是年龄太小，待在救济所做手工活都属于不务正业，只有加入街头帮派谋一个出路才是正途。
然后，他们就因为这个充满希望的职业来到了医院……
段舟海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带着血污的镊子靠近伤口，然后夹住生锈的铁片、有着尖刺的木屑，从冒着血的肉里拉扯出来。
活在这个时代真的很需要勇气，不过孤儿院里的人在长大后也没有太多的其他选择。
就在他感慨的时候，人群拥挤的街道上，一个青年正朝着圣德尔公立医院走来，他有着棕金色的头发，瞳孔是如同海洋一般的蓝。就在他的不远处，十岁左右的男孩叫嚷着什么，小跑着从那个青年身边擦肩而过。
青年迈上台阶，推开医院的大门；男孩则跑进昏暗的巷道中，翻看手中的钱包。
好吧，我得修正一个错误，段舟海无力吐槽。
这些可怜又可恨的小家伙并不是完全没有选择，他们可以选择提前加入社会组织。
青年继续前进，来到了前台咨询处排队。排到他的时候，青年道：“您好，请问佩里·阿克曼是在这里吗？”
哦，是来找我的。段舟海提起一点精神。
负责佩里的医生正好从楼道上路过，他停下脚。
无论是走路的姿势，发音里繁复的语法，挂在脸上无可挑剔的微笑，都说明青年接受过良好的教育。
在这个时代，往往只有一小撮人拥有这样的‘特权’。
然而……青年的衣物又稍显落魄。
医生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是的，佩里先生在六天前因为马车事故被送到了圣德尔医院，请问您是？”
“我是法比安·拉格兰，佩里的一位旧友，虽然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
法比安解释道：“我在周报上看到他遭遇车祸昏迷不醒，因为居住地址距离医院不远，就直接赶过来了。”
“如果他是我认识的那位佩里·阿克曼，我可以向阿克曼庄园发一封电报。他的家人可能并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事，但我想……他们一定记挂着佩里的安危。”
听到‘庄园’，医生的神情放松了不少。
“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好心的法比安先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