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也无奈》尤坐苇

5、她的故事

　　　　灯火通明，像星星下凡游玩，挤破头似的钻在叠好的四方格子里。沈曼仍要和时间赛跑，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她站在单身公寓对面的马路边，注视着，冷眼注视着其中一个方格子。他还没睡。门口侧边的墙上是白色感应器，只不过用的时间太久，上面斑斑点点，满是人油。沈曼忽的出现在门边，趁着人进出的缝隙，跟了进去。
　　楼道里的灯烤着她，焦躁，昏胀，害怕。鲜红的电梯数字出现在她的眼睛里，心里默念着二十八。或许是人的第六感很强，电梯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去了另一个电梯里。这个电梯内只有沈曼。灯强烈的忽闪，她知道是因为自己。
　　叮———电梯门像快要愈合的伤口般突然被撕扯开，黑红色的血从沈曼的头上浇下来。楼道的灯全都忽闪起来，后边儿是偏心的，后边儿的神总是偏心人，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暗示人，让他们警觉。无奈他们太蠢！沈曼忽然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扇黑色的门走去，脚步声伴着心跳，咚咚咚的响起来。
　　房间里的灯瞬间熄灭，只剩下一张电脑屏幕照亮的脸。沈曼站在门边。忽然的断电让他想到保险丝，椅子腿也在暗示他，发出尖叫的声音，地板上划出四条印子。他还穿着深蓝色条纹套装睡衣，脚踩那双灰色家居拖鞋，要是仔细看去，仍能看到有血锈的痕迹。这就像他的战利品！他绝对是这么想的！沈曼一把抓着他的脖子，干练的头发碰撞在彩色发光键盘上，眼睛里看着仅有一点光明的夜间。
　　沈曼的手越来越紧，他脖子上的青筋像要爆炸似的鼓起来，嘴巴大张着，眼球也跟着要凸出来。忽然，一个女子的模样站在门内的黑暗里。他像是获得了救命稻草，拼命地伸直腿向她示意椅子上搭着的衣服。
　　沈曼看着他拧曲的脸，再差一点点。可就在这时，沈曼被一束强光冲击在挂有很多照片的墙上。他忽然获救了，坐在桌边的地上大口喘气。那个女孩双手抻着金黄的符咒，一脸茫然的看着他的反应。
　　他确实得救了，那张符几乎让沈曼灰飞烟灭。他不慌不忙，想要站起来，可双腿无力让他改向搭着衣服的椅子挪去。
　　沈曼无力的趴在地上，头发像触手一样扒在地板上。其中有一缕顽固的粘在脸上，黑的像溢了浓血的疤。“真可笑啊，真是可笑。”沈曼心想。那个女孩见他朝着衣服挪去，便慌忙的把衣服递给他。最后一道符，只要他把自己的血染上去，想要治他于死地的东西就能永久消失，这是算命的瞎子说的。
　　正在他掏出符咒色瞬间，房间里的灯突然闪了起来，他快速的将自己的手指咬破，将血染在符上。就在这一瞬间，房间里的灯接二连三的爆炸，像是堵塞的电流一股脑的涌进了灯里。女孩吓得紧闭双眼，急忙弯着腰蹲下，而他却用力蹬着眼睛看向四周。
　　其实在红头山下时，沈曼就知道自己没了肉身。在山上吼叫的人，看到了那山下四分五裂的沈曼。只是她没想到，会很快被枝桠和灰垣找到。当灰垣站在她身后时，本能的想逃离，他身上的能量太强烈了，灼烧一般。
　　沈曼带着树枝抓过的脸撞向地面。
　　数米长的横幅挂在操场典礼台上，统一的深粉色半袖横竖整齐的排列在足球场上，这里正对着主席台。台下人头攒动，这届研究生开学典礼，在鲜红的阳光照射下开始了。在主席台的两边，放着两个长方形黑色大音响，沉重的文字都从那里跑出来，在钻过学生的耳朵之后，只剩下祝贺新生活的欣喜。
　　不敢怠慢，沈曼早早的做了老师的功课，有同学告诉她一定要选章志老师，他的课讲的细。果不其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老师就给她讲了煤化工专业的上下五千年。不愧是德高望重的老师，专业能力张口就来，是比只介绍外国留学史的本科老师强。不过，老师丰富的知识似乎也给沈曼造成了压力，因为她的疑惑总会扯到五千年，为此，她宁可不再问老师。
　　研究生的课程像包袱似的扔在教室里，幻灯片的文字会通过老师的嘴巴和学生的眼睛一同挤进去。教室里的灯长日里开着，紫红色的太阳照不到课桌上。同样，实验室的机器不用历史润滑。相同的条件，不同的结果，无数的尝试，永远的晚上，沈曼照着文献在机器前沉默，一秒化成六十帧，2G看着4K的电影。在这种情况下，人总会想到自己的至亲，这会是她的动力，是她再重新做上上万次的动力。“曼曼啊，好好念书，你是妈妈的希望啊。”“曼，爸爸妈妈这么辛苦，就是希望你争点气，一定要好好努力啊。”“曼曼，等你回来，妈妈给你做一桌子你爱吃的。”父母的声音每天都在实验室里响起，甚至每时每秒都响在沈曼耳边。怎么能辜负爸爸妈妈呢，没有人能做出背叛父母的事情，他们等着孩子出人头地，他们还要挺直腰板大口喘气。
　　实验室烫手的数据，不是只有她沈曼这样，为什么别人都没事，导师让大家照着文献做，为什么就她沈曼每次的数据都不一样。从小到大的努力，不是让你在这里啥也干不了的！要是把游戏都卸载了，视频都关掉，还能做不对吗，明显就是不想努力，混个研究生文凭。这样的人，大家见多了，休想把文凭混上，毕业交论文，谁要是交不上延迟毕业，就是这学校的红人！
　　机器旁稀薄的空气，还有不断出现的父母的声音。沈曼终于在这天的晨晓呼吸到了最新鲜的空气。雾蒙蒙的夏日清晨，用手拍落一晚凝聚的露珠，指尖把凉爽带进心脏。马路这边到那边，比平常宽了一倍，行人稀稀落落，是上早班的，或者开早餐店的。低吟的汽车驶过沈曼，它带来的风使沈曼的头发拍打着她的背。
　　“是章志老师…”沈曼轻声说道。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实验室门口的坡下。“是她！”沈曼惊讶道。她下意识的躲在长青草丛后，不远处的男女暧昧相拥，沈曼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