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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白羽城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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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裴修看见了不远处神色变化如同调色盘一样丰富的羽族男妖。他记得这只妖族,毕竟在面临拍卖却建议放了他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而且对于对方十分有可能认识花瓶小号这件事,裴修有些在意。
黑发的妖族孩子目光沉沉,那双漆黑诡秘的瞳孔宛若最深沉的夜空星河,令人沉溺,却也令人恐惧。他并不开口,只是在看见羽族男妖手中的钥匙时,眼神微动。
那一瞬间,真的就像个普通的孩子,看见了合心意的玩具,令他目不转睛,爱不释手。
将离在那目光的压力,和空间愈加浓郁的妖气和威压之下,感觉到心脏悬着一把匕首,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即刻万劫不复。
重来一世,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
陛下或许只是因为某些意外来到了这里,他并不知道裴修在里面。
决不能让陛下遇见裴修。
“陛......”
“呵....”
一道轻蔑嘲讽的声音。并不属于在场的两人。将离猛然回头,果然看见了倚靠在转角的唐迟。
“果然啊。”
唐迟一副遭受背叛的愤慨与果然如此的了然模样,似乎一开始他在将离面前假装睡去,便预料到了对方想做什么。
“唐迟,你....”
“我想到你会做什么,只是没有想到,居然还有同伙。”
唐迟往前走,看见了将离身后,那名黑发的妖族孩子。
“一个奶娃娃?不对,是变化术吗?呵,口味真独特。”
唐迟嗤笑一声,毕竟每个正常人,正常妖,都会把自己往漂亮好看的方向打扮,谁会刻意变成个刚断奶的娃娃。
唐迟是半妖,身上妖族的血脉并不浓厚,而多年在人族中混迹,那属于妖族的微弱本能在压抑了许多年后,也几乎被遗忘在了角落。
简单些说。
唐迟无法倚靠妖气,分辨对方的身份。而且他其中一只眼睛还瞎。
只能根据修为,察觉到对方实力似乎很强,绝不可能是肉眼所见的孩子模样。
“唐迟!!”
将离气的几乎两眼一黑。
上一世,唐迟愤然面对着扰乱了拍卖场的妖皇陛下出手,结果在白羽城主的挥手间身首异处。
将离与唐迟合作多年,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清楚,但是因为多年以来没有什么冲突,便一直相安无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大不了分道扬镳。
但是幸幸苦苦建立的这地下十三城,决不能毁于一旦。
“唐迟,这是我作为朋友劝你的最后一次,放了他们。”
“朋友?如果你所谓的朋友是背着我偷偷摸摸联合外人进来,‘偷窃’的话,我不敢苟同。”
将离深吸一口气。
“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我管他......”
“咔擦”
一声清脆的锁链断裂声,打断了两人的话,唐迟和将离顺着声音望过去,黑发的妖族孩子已经悠悠然的准备迈步踏入。
“狂妄至极!”
“等等!”
两道声音,截然相反的态度,一个是愤怒,另一个是慌乱。
唐迟怒不可遏,想也没想便甩出一道捆妖索。
黑发的妖族孩子毫无动作,像是根本没有发现那径直向他而去的捆妖索。
“唐迟!!你!!”
将离瞪大眼睛,然而伸手却已经来不及,他仿佛听天由命一般闭上眼睛。
捆妖索停在了半路,截住它的却不是那个黑发的妖族孩子。
一个一袭青白色长衫,满身书卷气的隽秀青年,似乎是凭空出现在了几人面前。他眉眼轮廓都是温润的柔和,看起来像个脾气好极了的书生,此刻却眉头微皱,十分不赞同的目光落在了唐迟身上。
凭空出现的青年徒手握着捆妖索的一头,神情不悦,另一只手微微抬起,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了顿。
那原本来势汹汹捆妖索宛若听话乖巧的宠物,在他的神色示意下掉头,朝着面如土色的唐迟而去。
“城.....城主....”
唐迟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将离还是从中听出了那堪称绝望的恐惧。
他们都清楚的知道,白羽城的城主,冥鹤。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温和好脾气。
令人意外的是,白羽城主没有如同上一世一样,让唐迟在瞬间身首异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收回了手,捆妖索转头将唐迟捆了个结结实实。
妖皇陛下出现的时间,比起上一世,早了很多,白羽城主也有不同,上一世对方出现时,白发红眸,神情中满是压抑的疯狂暴虐,俨然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
而现在的城主,很平静,平静得有几分不同寻常。
冥鹤把手上那只不长眼的妖族捆好扔开,转过身,脸上挂上了他能表现出来的最温和,最好看的微笑,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是怕吓着了面前的孩子。
“陛下。”
他脚步踌躇,小心翼翼的上前,在黑发的孩子面前站定,对方只是个他膝弯高的孩子,青年像个初次见到年幼孩童时,那手足无措的老人。
想要靠近,却怕惊扰,想要亲近,却担忧自己不受喜欢,连声音都不由自主的放轻放缓,带着忐忑不安的小心。
沉重的门被推开,光线顺着打开的门照进内里,门外是一个温和儒雅的青年,和一个黑发的妖族孩子。
青白色长衫的温和青年弯着腰屈着膝,似乎是为了配合身旁那孩子身高,为了视线和那孩子平行,他弓着背,俯得极低,脸上带着亲昵温和的笑容,不时的向对方说些白羽城近年的变化。
他似乎是有说不完的话,不论是唐迟,将离,亦或是打开门后那笼子里的昳丽少年,冥鹤都没有再分出任何一丝多余的视线。
他近乎贪婪的将他珍爱的陛下的身影收入眼中,许久不见,陛下似乎变了许多,但是没关系,陛下此刻存在于这里,这便足够了。
“陛下,城主府已经准备好了上品的天枢酒,您要去休息一下吗。”
“不必了。”
冥鹤没有再坚持,默不作声。
裴修不由分说的向前,双手抓住漆黑的铁笼,看着花瓶脆皮小号苍白的脸色。
花瓶脆皮小号身上带着的灵力储存法器在不停的消耗,因为身体太过脆弱,精神连接已经微弱到趋近于无。
没有来由的,裴修感到一阵烦躁,这股烦躁与精神力无关,来源于这具身体本身。
如果此刻有什么事突然刺激一下,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把这里掀翻了。
正准备把笼子撕了,谁知道跟在身边的冥鹤比他快了一步。
“这种小事不需要陛下亲自动手,让我来吧。”
漆黑坚固的铁笼在白羽城主的手里,轻而易举的化成了灰。
将离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唐迟,看了眼自己,默默的把手里的钥匙收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冥鹤才稍稍注意到了笼子里的人族。
气息微弱,离死不远了。
陛下是为了这个人族来的?还是,只是偶然。
在此之前,陛下不可能和对方认识。
想要救?还是想要杀。陛下心情不佳,是因为这个人族吗。
冥鹤内心一时间千回百转,指尖灵力缠绕,眼眸瞳孔中似乎有一道猩红的流光闪烁。
裴修给花瓶脆皮小号喂了几颗药,妖族的灵力和修士的灵力不同,小号本来就脆,他不敢贸然的给花瓶脆皮小号输入灵力。
面前的人族和陛下的距离太近了,太危险了。冥鹤伸手想要检查一下面前那名看起来奄奄一息的人族,然而就在他伸过去的同时,一只小小的,柔软的,属于孩子的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轻轻浅浅的力度,却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你想做什么。”
稚嫩的语气,显而易见的不悦。
“陛下,人族狡诈,很危险,不可轻信。”
对于妖族来说,人族确实是类似反派角色一样的存在。
但是,
裴修按着冥鹤的手紧了紧,语气坚定。
“别碰他。”
冥鹤眸中的猩红色悦动,像是几乎压抑不住的疯狂躁动,偏生语气不变,依旧维持着温和轻缓。
“陛下打算在白羽城停留多久?”
“马上就会离开。”
“咣当”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突然被一股力量攻击碎裂,又像是在被沉重的力量压抑后支撑不住的塔楼,轰然崩塌。
一股令人窒息的压力,以裴修和冥鹤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从四面八方而来,压缩汇聚。
“外面很危险,陛下需要呆在安全的地方。”
裴修感觉冥鹤有些不太对劲,转身,对上了了一双猩红浓稠的瞳孔。
“冥鹤。”
再呼唤他的名字时,对方俨然已经什么听不见了。
“冥鹤!”
“陛下需要呆在安全的地方。”
面前已然陷入魔怔的妖族眼中满是暴虐的疯狂猩红,偏生他的语气温柔得如同轻缓柔和的温水。
冥鹤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轻轻的摸一摸面前那孩子的发,却在即将触及到时停了下来。
太小了。
他的陛下,明明还那样年幼,明明还是个孩子。
一个应该被时刻保护的孩子。
如果不是自己太过弱小,如果不是妖族太过脆弱,又怎么会让这么幼小的孩子提前透支未来。
他本该成为这世间最耀眼的存在。
而不是还未长大,就要如同迟暮老人那般倚靠休眠维持生气。
冥鹤厌恶人族,却也不得不承认,人族的知识,阵法,医术,胜过任何一个种族。
他想让这个孩子活着。
活得长长久久,与天同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