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你有一个脑部学家的老师》gennel

3、加茂宪伦③

　　41*
　　“小寺。”
　　“可以吗？”

　　穿戴繁重的服饰被一点点褪去。
　　一直保持着整洁的红白色狩衣折起了凌乱的弧度。
　　酥麻的感觉如水中连波荡起，直至席卷全身。

　　声音暗哑。
　　“小寺。”
　　是谁在叫我。

　　“看着我，乖，睁开眼看着我。”
　　刻着符箓的冰凉圆环蹭来蹭去，不舒服，我伸出手想弄开，却只抓住了长长的发丝。

　　“小寺。”
　　发丝被抽出，握上的是滚热的手指。

　　滚烫。
　　是老师。

　　老师鸦黑的头发被汗水打湿，凌乱不堪的垂下，却又隔绝出一个小的空间，他的目光深邃，温存其中的像是被揉碎的月光，似自九天之上垂眸人间的仙人，深沉若漩涡。以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缱绻。

　　“老...师。”我咿唔着。

　　他眼尾粉红，温热的唇齿开合在寒风中吐露出白雾：“叫我的名字。”

　　“.....羂索。”

　　名字是最短的咒。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他捧起我的脸，缠绵又凶狠的亲了上来。

　　42*
　　“老师。”
　　“嗯？怎么了？”
　　“果然两个人相遇的话，一定就会有好事发生呢。”
　　“（笑）接下来小寺会说‘也许我就是为了与你相遇才出生的’之类的话吗？”
　　“说不定其实老师才是为了和我相遇而出生的。”
　　“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啊。”

　　43*
　　我生下了一个孩子。

　　44*
　　“我想看看他。”

　　老师靠在门边抱着用被褥包裹起的婴儿。
　　我的孩子。

　　屋外枫叶泛红，屋内老师哼起不知名的曲调，悠远绵长。

　　我看着老师：“我要看看他。”
　　老师走了过来将婴儿放在我怀中，吻了吻我的脸颊：“辛苦了。这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孩子呢。”

　　45*
　　我抱着正在舔舐手指玩的小婴儿：“我们应该给他取个名字！”
　　老师：“小寺想叫他什么呢？”
　　我：“豆丁？土豆？.....啊，好难哦，果然起名字这种事情还是老师来吧。”
　　老师：“那就叫胀相吧。”

　　我大惊：“老师，这个名字也太不走心了吧。以后的该不会要叫坏相什么的吧。”
　　老师：“人生于天地间，不过生死轮回，再美丽的□□，能留下的也只是一具皮囊而已，皮囊终究也是会腐烂的。”
　　我：“......真的不是在搞咒胎歧视吗？”
　　老师揉我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接着温柔道：“原来小寺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46*
　　我：“早就知道了。”
　　关于我不是纯种人类的事情，我一早就知道了。
　　关于老师并不是加茂宪伦的这件事情，我也早就知道了。
　　关于老师一开始打的主意，我也很早就知道了。

　　毕竟，我有着主角必备的观察能力嘛。

　　47*
　　胀相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同，自己爸爸总是换身躯而别人的爸爸则不会，而且每次换完身躯之后不但浑身冰凉好久还会很快就搬家。
　　除了自己可以根据气味很快认出爸爸，妈妈不知道为什么也可以一眼就认出谁是爸爸。

　　妈妈虽然喜欢做一些不着边的事情，还喜欢对着梅花树说话，但胀相可以感觉到妈妈很爱他。
　　爸爸虽然喜欢拿个小本本对他写写画画，还喜欢带着他去打一些像果冻一样的东西，有时候还会让他试着和果冻君们交流，回家的时候还时不时忘记他。但胀相可以感觉到.......不，其实不怎么能感觉得到。

　　总之，胀相很喜欢自己的爸爸妈妈。
　　特别是妈妈。
　　妈妈看起来很柔弱，想要时时刻刻围在妈妈身边。

　　48*
　　要好好保护胀相才行，在这个咒术师遍地走的时代，咒胎要安全的长大实在是有点困难啊。我在心里列出n个注意点。
　　看着抓着我双手咧开嘴笑着的孩子。
　　我的母爱之魂崛起了。

　　“快把妈妈扔出去的树枝捡回来。”
　　“我们小胀相好棒。”

　　“哎呀，妈妈也想尝一下婴儿辅食。”
　　“谢谢胀相！”

　　“妈妈明天早上想吃厚蛋烧。”
　　“胀相做得真好吃！”

　　“头发变长了，要不要试试扎两个小揪揪？”
　　“呜呼！可爱~”

　　“胀相长得真快啊，让妈妈来看看有没有全身上下都均衡发展呀~”
　　捂住裤兜：“才、才不要。”
　　“不要害羞嘛~你身上哪个地方妈妈没有看过？”
　　“小寺，快停下吧。我带了金平糖回来。”
　　“好耶！我来了。”
　　呼，终于得救了。

　　49*
　　咒胎生长速度很快。

　　十年过去。
　　胀相长得比我高了。
　　等一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淦！

　　50*
　　老师又出门了。
　　胀相牵着我的手在院子里散步，他已经不再甜甜的叫我妈，而是改口叫母亲。
　　说话较慢，吐字优雅，就像老师一样。
　　他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不大不小，我刚好可以跟上。

　　可能是因为孕育过生命，又或者是因为我本身体质的问题，我衰老得很快，如今抬起手已经可以看见干瘪的血管。

　　老师已经很少出门了，每次出门都会带回淡淡的血腥味，隔日里，我的吃食中也会带着裹着呕吐物的臭抹布味。
　　面色如常的吃下。
　　身体又会好转几日。

　　51*
　　可以保持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老师和胀相对待我越发小心，就像是会被摔碎的瓷娃娃。
　　食物里难闻的味道愈发浓烈。

　　.....已经够了。

　　52*
　　看着老师不知换过多少次，但依旧年轻帅气的脸。
　　“赚了。”
　　“什么？”
　　“结一次婚，却能拥有过这么多帅哥，我真是赚大了。”
　　“你啊。”老师拦腰抱起我，敲了敲我的额头。

　　沉默良久。
　　我：“抱歉。”
　　老师：“我们之间有什么需要抱歉的吗？”
　　“羂索。”我说：“一直没有能帮到你。”
　　老师紧紧的握住我的指尖：“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的存在，便已经是最大的帮助了。”

　　我：“即便老师说了这样动听的话。”
　　我：“我依旧想说，强迫性的伤害别人是不对的。”
　　老师：“我现在已经没有再做这种事情了。”
　　我：“以后会吗？”
　　老师：“这就要看小寺能不能继续监督我了。”

　　我：“儿子的监督算吗？”
　　老师：“不算。”
　　我抵住老师的胸膛：“真是狡猾啊。”
　　胸口微震，他低声的笑了起来：“最狡猾的明明是小寺啊。”
　　我：“哼哼！我就当做是夸奖了哦。”

　　53*
　　在老师又一次要出门时，我拦住了他。
　　“小寺。”老师声音低低的：“你明明知道的。”

　　“能和老师在一起这么久。”
　　“已经足够了。”

　　54*
　　“我们还可以更久的。”

　　“老师。”我抱住他，靠在老师的心口，心跳依旧是那么有力：“老师也说过吧，死亡只是一个轮回，它只是为了我们的下一次重逢。”
　　“有过如此美好的日子，已经够了。”

　　老师垂眸：“我不明白。小寺的愿望难道不是拯救普通人的生命吗？这样的小寺为什么会选择终结呢？”
　　我：“我只是想要他们能得到正确的死亡，而不是消散于忽如其来的诅咒。”
　　老师：“正确的死亡......只是这样吗？”
　　我：“只是这样。”

　　55*
　　老师和胀相跪坐在旁边。

　　“羂索。”我伸出手，他乖巧的把脸放在我的手心：“千万不要说‘除我以外一无所有’之类的话，也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老师：“对不起，在这种时候，我实在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你。”
　　我：“不要做表情就好了。”

　　老师：“还有什么梦想吗？”
　　我：“想听儿子叫我妈妈算吗？”
　　老师：“......算。”

　　胀相：“妈妈？”
　　我揉了揉他的头发....扎手。
　　我：“要和你爸爸好好的知道吗？”
　　胀相认真的点头，又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一样，猛的摇起头，明明身形威猛，此刻却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

　　胀相趴在床边，仰起脸，眼睛水润润的：“妈妈，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们？”

　　还只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啊。

　　“我们。”
　　我思绪逐渐飘远：“我们一定还会再度相遇的......”

　　和老师。
　　和胀相。

　　像是断片。
　　一切都戛然而止。
　　眼前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