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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06/5/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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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女孩子特别喜爱母亲的手。洗衣做饭,打扫房间,因为长时间的在水中浸泡,母亲的手永远洁净,指尖纯白,带着淡淡的皂粉香味。夏天的时候,她轻轻握着母亲刚洗完衣服的手,冰冰凉凉,沁人心脾;冬天的时候,她将自己冻僵的小手藏在母亲厚实的大掌中,严寒被暖暖的体温驱散。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孩逐渐厌倦了母亲的唠叨和繁琐,羽翼未丰却已迫不及待,欲挣脱母亲的掌握。在与母亲频繁的争执中,女孩由儿时的怯懦,进而变得尖锐起来;相反的,母亲却从最初的坚持,一步一步作出妥协。心,被争强好胜的虚荣填满;双眼,被破茧而出的胜利蒙蔽——女孩终究没能看清母亲日渐衰老的背影,是为谁而佝偻。
直到有一天女孩成长为女人,挽起一头乌黑的长发,她有了自己的家和孩子。生活赐予了女人和母亲一样的手,然而这双曾让她以为是世间最美丽的手,此时看来却显得如此苍白,掌心刻满了岁月的印记。夜半时分,女人被儿子的啼哭声吵醒,丈夫依旧睡得死沉,她独自哄完孩子,而后回到床上辗转着难以入眠:女人忆起了年少时与母亲的争执,忆起了那些刻薄伤人的话语,而今想来竟像是在掌掴自己的脸。突然,她好想回去看看母亲。
周末的时候,携着儿子,女人同丈夫一起敲开了娘家的大门。像是盼她归来已久,母亲立刻欢天喜地的忙碌起来:把父亲打发去市场买菜,给女婿沏泡上好的碧螺春,从箱底翻出珍藏的夹心软糖讨好小外孙。女人则靠在沙发上,耐心的听母亲絮叨那些原本最是不屑的家长里短,心中竟出乎意料的感觉亲切异常。
许久,儿子顽皮的爬上了她的膝盖:“妈妈妈妈,糖糖粘牙,不要吃了。”女人笑着,宠溺的吮出儿子嘴里的软糖,那份别样的滋味,令得女人在一瞬间忽然明白到,原来生命就像是一个轮回:
当你仍享受着母爱的时候,那滋味宛如刚放进嘴里的夹心软糖,牙龈轻轻一抵,一股甘甜的果汁即从内里迸出,一掠而过,在你懂得如何细细品尝之前,醇美便已经悄然逝去。待到自己为人母的时候,唇齿间只留下了吃剩的那半,过分浓涩的糖衣,嚼起来甚至还有些粘牙,可你恰恰是在从这一刻起,才开始学会珍惜,于是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将甜腻的滋味品得甘之如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