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序逢缘》祝有余

76、第 76 章

　　景帝走到自己常用的书桌后面坐下，吩咐太监道：“去把江大人请过来。”
　　过了一会，江远洲就从外面走了进来，他走到景帝面前，跪拜道：“微臣叩见陛下。”
　　景帝道：“江大人请起——来人，为江大人拿一个凳子过来。”
　　一个太监端来一个凳子放在江远洲身后，江远洲有些受宠若惊道：“谢陛下。”然后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景帝笑道：“刚才有些事情处理，让江大人久等了，还请江大人不要介意。”
　　江远洲连忙道：“微臣不敢，不知陛下留下微臣有何吩咐？”
　　景帝道：“朕确实有两件事情要跟江大人说。”
　　江远洲闻言立刻正了正身体，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只听景帝道：“第一件是关于在青州修水渠的事情，你上次跟朕说水渠修建一切顺利，但只有一点不足，就是修建水渠的民工不够用。朕想了一下，自从青州发生旱灾以后，很多青州本地人都逃亡到了别的地方，就连皇城眼下都有不少青州人。这些人大多在这里没有家业，又找不到事情做，终日无所事事，不仅难以生存，而且容易生事，前不久皇城出现了一群青州人想要造反就是一个例子。与其放任他们再这样继续下去，不如把他们从各地征集起来一起送回青州去做劳工，这样一来他们可以有饭吃有事情做，不会再想着造反的事，二来青州本就是他们的故乡，让他们回青州，可以缓解他们的思乡之苦，他们修水渠也会更加尽心尽力。你觉得怎么样？”
　　江远洲一脸惊喜道：“陛下英明！这样不仅劳工不足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同样也彰显了我大熹朝的仁德。等这些青州人亲眼看到水渠修建是多么的不容易，一定会对大熹朝、对陛下感恩戴德的！”
　　景帝矜持地点点头：“既然你觉得这个办法没有问题，那朕就吩咐人去办了。到时候你先行一步回到青州，朕会尽快把这些人送过去。”
　　江远洲连忙答应。只听景帝又道：“之前青州修水渠的事情很多都是陈忠仁在帮你协调，但是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丞相了，你以后如果再遇到什么困难，就写折子给朕，朕一定会全力为你安排。”
　　江远洲听了，心里一块大石头顿时落下，他激动地从凳子上站起来，郑重其事地跪在地上向景帝磕头道：“臣多谢陛下！”
　　“江大人不必多礼，快坐下。其实这件事情最辛苦的人是江大人，等水渠修建完青州旱灾的事情解决完后，朕一定会好好地封赏江大人。”
　　江远洲重新坐下，闻言立刻道：“微臣不敢求封赏，只要青州百姓从此能够安居乐业，微臣就很满足了。”
　　景帝道：“朕知道江大人一心只为百姓，并不是贪恋名利的人，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你有大功，朕如果不嘉奖你，日后怎么对青州百姓和满朝文武们交代？”
　　江远洲听了只好道：“那微臣先在这里谢过陛下了。”
　　景帝点点头：“江大人不必客气，这是你应得的。”
　　江远洲见劳工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于是问道：“请问陛下，您要跟臣说的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景帝道：“朕要说的第二件事情，跟令爱江小姐有关。”
　　江远洲身子猛地一震，面露愕然：“蓉儿？”
　　“蓉儿，你爹说没说宫里出了什么事？”
　　江蓉儿摇摇头：“没有，我爹昨晚很晚才从宫里回来，今日一大早又匆匆走了，我都没见着他，我是刚才在来这里的路上看到有好多兵，听路人议论说宫里面好像出事了。”
　　张小迪和胡明闻言顿时一脸愁容，胡明道：“我们刚才去徐府想要找师哥，谁知那些门房说他们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回来，徐府的人现在慌得不得了，都觉得是出了什么大事。你们说，这件事情会不会跟师哥有关？他现在不会有危险吧？”
　　张小迪和江蓉儿都无法回答胡明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江蓉儿道：“这样吧，我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等他回家以后我旁敲侧击问问他，看看能不能打听出来点什么。”
　　江蓉儿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充满愤怒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你心里还知道有我这个爹！”
　　屋里的三个人大吃一惊，连忙站起来看向门外。只见一脸铁青的江远洲突然出现了门口，江蓉儿失声道：“爹，您怎么来了？”
　　江远洲走进屋内，先是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张小迪和胡明，随后快步走到江蓉儿面前，一个巴掌甩下：“混账东西，你看你干了什么好事！”
　　只听“啪”的一声，江蓉儿白嫩的脸蛋上顿时多了几条红痕。江蓉儿愣在原地，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张小迪见状顿时心疼不已，他连忙一个箭步插到江远洲和江蓉儿中间，将江蓉儿护在身后，劝道：“江大人，有话好说，不要动手！”
　　江远洲打完江蓉儿以后也感到有些后悔，然而他刚把手放了下去，张小迪便冲到了他的面前，江远洲想到景帝刚才跟他说的那些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把将江蓉儿从张小迪身后拉到自己跟前，看着张小迪厉声道：“你是什么人？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与你有什么关系？”
　　张小迪道：“我们是蓉儿的朋友，蓉儿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打她？”
　　“她做错了什么难道你们两个不知道吗？”江远洲说着看向江蓉儿，眼中满是失望：“江蓉儿，我平时对你太纵容了，你居然连向宫里传递消息这种事情都敢做，这件事严重的话是要杀头的！你！还有你们！”江远洲指着张小迪和胡明道：“现在就跟我进宫去向陛下请罪！”
　　说着，江远洲便拉着江蓉儿走了出去。
　　景帝正在勤政殿看没批完的奏折，门外伺候的太监走了进来，对景帝道：“陛下，江大人带着江小姐还有两个人来了，正在门外等候。”
　　景帝闻言放下奏折，算了算时间有些意外：“这么快？让他们进来吧。”
　　江远洲一进来便拉着江蓉儿跪到景帝面前，满面羞愧道：“微臣教女无方，致使小女闯下大祸，现在特地带着小女来向陛下请罪，请陛下降罪！”
　　景帝见状连忙让太监去拉江远洲起来，他目光扫江远洲左侧，只见在那边距离江远洲稍远的地方跪着两个年轻男人，景帝知道他们两个人便是张小迪和胡明了，他于是多打量了他们两眼，然后才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江远洲：“江大人快请起，你这是干什么？朕只是让你把张小迪和胡明找来了解情况，什么时候说过要罚你和江小姐了？”
　　江远洲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陛下体恤微臣，这才特意恩准小女进宫陪伴宸妃娘娘，没想到她居然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这全都是微臣平日对她管教不严的缘故，微臣实在羞愧难当，甘愿受罚。”
　　景帝听完失笑道：“江大人想得太严重了，江小姐不过是替人传了几句话而已，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如果不是她及时把李文昊进宫的消息告诉了宸妃，宸妃也不会这么快出现在永芳斋，朕的性命也许就不保了。这样说来，朕还要多谢江小姐救了朕一命。”
　　江远洲诚惶诚恐道：“陛下这句话小女万万不敢当，无论如何小女都违反了宫规，陛下要打要骂她都可以，但恳请陛下看在小女年幼不懂事的份上饶她一命，只要陛下肯饶她一命，微臣全家一定牢记陛下的大恩大德，日后结草衔环必报陛下的大恩！”
　　听到江远洲微微发颤的尾音，景帝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盯着江远洲看了一会，突然道：“来人，带江小姐和其他两个人下去休息一会，朕有话要单独跟江大人说。”
　　等勤政殿里只剩下景帝和江远洲以后，景帝站起来绕过书桌走到江远洲身边，说道：“江大人，现在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你站起来吧。”
　　江远洲道：“微臣不敢。”
　　景帝见江远洲不肯起来，于是便在江远洲面前蹲了下来，目光与他平视，只见江远洲的眼神中满是自责与悔恨，然而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但是景帝还是发现了他藏在这些情绪中的担心和恐惧。景帝问道：“江大人，你刚才说了这么多令爱的不是，让朕一定要责罚她，看似大义灭亲不顾父女之情，但其实你是害怕朕会杀了她，所以才想到抢先一步承认错误，好让朕放她一马对吧？”
　　江远洲被景帝说中心事，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慌乱，他想否认，但是景帝的眼睛正在看着他，他无论撒什么谎都会被识破，他只好承认道：“陛下向来重视宫廷安全，蓉儿做的事情已经触犯到了陛下的逆鳞，陛下就算杀了她也不足惜。只是……微臣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从小就没了娘，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我们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她年纪还这么小，微臣实在无法做到看着她去死。”
　　景帝听他说完，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朕说了江小姐这件事算不上什么大事，更何况她还间接救了朕一命，江大人为什么还这么害怕朕会杀了她呢？”
　　江远洲无言以对，然而给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心虚却出卖了他。景帝没有漏掉他表情的这点变化，一字一顿的，景帝说出了江远洲的想法：“因为江大人觉得朕是一个草菅人命的暴君，所以才这么害怕，对吗？”
　　江远洲的头顿时磕在地上：“陛下恕罪！微臣绝对没有这么想！”
　　景帝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对江远洲说：“你就算这么想朕也不会怪你，因为朕之前的确杀了很多人，朕知道外面有许多人都说朕是一个喜怒无常、宠信奸佞的暴君。”
　　随着景帝的话，江远洲身子忍不住抖了一下。
　　这时只听景帝话锋一转：“可是江大人，今日早上在朝堂上朕与陈忠仁的那番对话你们都听到了吧？”
　　江远洲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景帝问：“这么多年以来陈忠仁和太后一直都想要朕的命，朕如果平时不表现得凶狠暴戾一些，你说，朕如何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活这么长时间？”
　　江远洲愣了愣，抬起头看向景帝：“陛？”
　　只见景帝脸上经常出现的暴戾和不耐烦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是一派平和和真诚，只听他声音坚定道：“朕知道，朕之前的所作所为让你和其他文武百官一时间都很难信任朕，但是现在心腹大患已除，朕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滥杀无辜肆意妄为了。从今日开始朕要专心朝政，好好治理天下，让所有的百姓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朕会将朝中那些尸位素餐只会溜须拍马的官员全部换掉，重新提拔一批踏实肯干的大臣，让他们都能够有机会实现平生抱负，为大熹朝的未来贡献自己的才华与力量，朕相信，只要我们君臣上下齐心共同努力，一定能成就一番千古留名的伟业！”
　　江远洲听着景帝慷慨激昂的话语，不自觉地被他描述出来的景象所吸引，内心跟着心潮澎湃起来，他激动道：“陛下有如此雄心壮志，我们这些臣子一定全力辅佐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景帝闻言点点头，他走到江远洲面前伸手扶住江远洲的手臂，温柔而有力地将江远洲从地上拉起来，对他说：“解决青州旱灾问题正是朕实现伟业的第一步，所以这件事情十分重要，朕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江大人，正是因为你是一个心怀百姓又能干实事的人，当初你还在皇城时就一直心系青州灾民，朕一直都看在眼里。希望这次你能全力以赴把这件事情做好，让青州百姓能够早日过上安居乐业的好日子。”
　　江远洲感受到景帝对他深深的信任，他心里十分感动：“陛下放心，微臣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
　　景帝点点头，欣慰道：“听到你这么说朕就放心了。时候不早了，你带着江小姐回去吧，朕不会给她任何惩罚。朕说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等时间长了你们就知道朕说的是不是实话了。”
　　江远洲听完郑重向景帝躬身行礼：“微臣多谢陛下。”
　　江远洲和江蓉儿走后，景帝对太监道：“张小迪和胡明呢？把他们两个带上来。”
　　一个时辰后，李文昊他们迎来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