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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第 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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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知贤谋反一事不仅发生得突然,结束得也十分迅速,他率领的军队从西郊大营向皇宫进发,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就被皇城防卫军给镇压了。当时江远洲等一众大臣们正在暖阁里等着上朝——景帝将朝会推迟了。他们以为景帝是在等待黄脸太监的审问结果,因为这关系着陈忠仁是否有罪。然而一个多时辰以后,等太监过来通知他们上朝时,他们却收到了陈知贤谋反的消息,此时陈知贤已经被押进了宫里。
江远洲等人来到明德殿时,陈知贤已经在里面了。他们这群人很久没有见到过陈知贤,这一次乍一看到他,不禁全都吓了一跳。在他们的印象里,陈知贤一直都是一个谦逊有礼、低调踏实的年轻人,他的相貌虽然称不上英俊,但也生的五官端正,身体强健,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衣着得体、仪表堂堂的。然而现在的陈知贤却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消瘦、阴森、狂躁,他的眼睛完全凹陷了下去,脸上没有一点肉,皮肤泛着只有死人身上才有的白。他的衣服破了很多地方,头发乱糟糟,好几缕头发都披散下来,挡住了他脸上的表情。
陈知贤低着头,双手被绑在身后,跪在景帝面前。景帝高坐在宝座上,正认真地低头看着什么东西。就在这时,陈太后突然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看到陈知贤,她立刻尖叫着朝他扑了过去,泪流满面地抱着他的身体颤声问道:“贤儿,你怎么了?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你?”
陈知贤像是受到的打击太大,整个人都失去了活力,对陈太后的问话毫无反应。陈太后见状心痛不已,立刻抬头看向景帝,恨声道:“厉澜!昨天的事与贤儿无关,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景帝看都没有看陈太后一眼,径直对江远洲等人道:“你们来得正好,这是刚才侍卫从陈知贤身上搜到的东西,你们都看一看。”
说着,景帝将手里的两样东西交给侍卫,让侍卫拿下去给大臣们传阅。江远洲从侍卫手里接过玉佩和信纸时,还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等他看完信纸上面的内容后,顿时震惊失声道:“这——”
陈忠仁被侍卫们带到勤政殿时,只听勤政殿里十分吵闹,然而等他露面以后,所有的声音顿时全都消失了。陈知贤木然地走进去,迎接他的是一张张神色复杂的面孔。陈知贤的目光依次从他们脸上扫过,最后落到位于大殿中央的陈知贤和陈太后身上。在看到他们两人的那一刹那,陈忠仁心里连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侍卫们押着陈忠仁走到陈太后和陈知贤身边,然后按住他的肩膀强迫他跪在地上。此时所有大臣都已经看完了玉佩和书信,太监拿着东西回到景帝身边复命。景帝冲陈忠仁扬了扬下巴,示意太监把东西拿过去给陈忠仁看,然后问道:“右相,你可认识眼前这两样东西?”
陈忠仁抬头一看,脸上先是露出十分惊愕的神色,随之他的胡子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刚才他还在想,陈知贤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造反,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刹那间,陈忠仁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景帝将陈忠仁的反应看在眼里,他从太监手里拿过玉佩和书信,抖了抖:“朕真是没有想到,朕的母后在嫁给先皇以前居然和前朝的三皇子暗胎珠结生下一个孩子,而右相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孙子养在身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不负三皇子的嘱托扶他上位光复永朝。这三十几年来你们把朕和先皇都蒙在鼓里,表面上忠心耿耿效忠朝廷,实际上却一直在背地里谋划着要我们父子两个的性命,真是好深的心机啊!”
景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任谁都能感受到他内心蓬勃的怒火。当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景帝猛地拔高了声音。在场所有站着的人顿时全都跪了下来,颤声道:“请陛下息怒。”
勤政殿陷入一片寂静,就在这时,陈太后自知事情败露,突然趴在陈知贤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尖锐刺耳的哭声立刻打破了殿内的平静。景帝脸上闪过一丝戾气,他不耐烦地朝身边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侍卫立刻上前拿出绳子三两下绑住陈太后,然后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布团,陈太后的哭声戛然而止。
解决完陈太后以后,景帝看向陈忠仁,厉声问道:“陈忠仁,你可知罪?”
铁证如山,陈忠仁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辩解也无济于事了。眼看着自己多年的筹谋就这样化为流水,陈家即将面临灭顶之灾,陈忠仁的神色顿时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道:“陈伯这个老匹夫,居然敢阳奉阴违,我让你把东西藏起来,你居然把它们拿出来给了贤儿!”
见陈忠仁不打自招,景帝残忍一笑:“右相错怪陈伯了,朕听陈府的下人们说,陈伯昨晚本来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这两样东西从陈府带出来藏到了别处,谁知陈知贤知道以后竟悄悄跟了过去,非逼着陈伯把东西交给他,陈伯不从,陈知贤就杀了他把东西抢了过来,现在陈伯的尸体应该还在你家别院里躺着呢。”
此言一出,陈忠仁身子猛地一震,他难以置信地看向陈知贤,问道:“贤儿?他说的是真的吗?你杀了陈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陈忠仁的话,一直以来都十分安静的陈知贤突然猛地直起身子,露出藏在头发后面的赤红双目和癫狂神色,他充满怨恨地盯着陈忠仁,将心里的怨气一股脑地发作出来:“这一切还不都怪你和太后!你们明明知道我是三皇子的儿子却一直瞒着我,三皇子在信里让你帮助我登上皇位你也一直在阳奉阴违!要不是因为你从中作梗,我又怎么会三十多岁还只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官,甚至还没有娶妻成家就变成了一个废人?这个皇位本来应该是我的!我的!都怪你!这都是你们的错!”
陈忠仁和陈太后听了,脸上均露出不可思议和受伤的神色。陈忠仁万万没想到陈知贤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闻言目眦欲裂,心里仿佛正在滴血一般:“贤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和太后?难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为你做的事情道你都看不见吗?”
陈知贤破口大骂:“我呸!别装了!你和太后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我,其实你们心里在意的只有你们现在的地位和荣华富贵!你们不光不为我夺回皇位,甚至厉澜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情你们也忍气吞声不为我讨回公道!就这样你还有脸说是为了我?”
陈忠仁表情一片灰败,他心如死灰地点点头,语气苍凉道:“好啊,原来在你心里是这么想我的,早知如此,我就不应该对你这么好,更不应该费尽心思为你筹划这么多,我的一片苦心,全都被辜负了!”
景帝听了冷冷道:“陈忠仁,你不用说的好像在这件事情里你一点私心都没有。当年永朝皇储之争,你表面上站队二皇子,实际上支持的却是三皇子。为此你不仅默许了太后与三皇子的私通,更是在我祖父拒绝参与夺嫡以后唆使二皇子设计害死了朕的祖父,想借此将矛头转到二皇子身上,引先帝除去他。没想到先帝一气之下直接带兵推翻了永朝,把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杀掉了,你对于这个情况措手不及,为了保住陈氏一族的富贵和荣耀,你又归顺了先帝,并把当时已经悄悄生下三皇子孩子的太后嫁给先帝做了皇后。但当时三皇子还没有死,你为了不让三皇子在先帝面前说出你的秘密,同时也让真心爱慕三皇子的太后愿意嫁给先帝,于是便接受了三皇子的托孤,答应三皇子有朝一日会帮助他和太后的孩子推翻大熹朝登上皇位。为此你一边你对外宣称陈知贤是你儿子在去世之前留下的孩子,让他能够光明正大地在陈府长大,另一边你一直在暗中制造机会除掉先帝和朕。十年前先帝遇刺就是你的手笔,昨夜朕遇刺也是你的安排。陈知贤说的没错,你做这些事情根本不是为了他,你无论是站队二皇子、支持三皇子、归顺先帝还是帮助陈知贤,都只是为了自己能够一直拥有权势罢了。”
陈忠仁震惊地看着景帝,失声道:“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景帝静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言,目光充满了轻视,像是在嘲讽陈忠仁的愚蠢。
陈忠仁在这份沉默中感受到了什么,他的身子猛地一震:“我明白了……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景帝这才缓缓开口道:“先帝在驾崩以前,从种种迹象中意外发现了陈知贤的真实身份,他当时就想找你和太后算账,但是那个时候大熹朝刚刚建立不久,根基还很不稳,你身为开国功臣,又是皇亲国戚,和太后分别控制着前朝与后宫,就算是先帝在一时之间也对你们无可奈何。于是先帝只好暂时先将此事藏在心里引而不发,为了削弱你和太后的势力,他开始在朝中大肆网罗提拔人才扩大自己的影响,同时广招后宫,想要生下没有陈家血脉的继承人。然而也许是因为他这样做引起了你的警觉,你计划了十年前的那场刺杀,先帝虽然知道是你干的,但是他受伤太重,已经无力追究。尽管他宠幸了这么多人,但是直到他驾崩以前,他依旧只有朕这一个子嗣。先帝只好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朕的身上,他把所以的事情告诉了朕,先帝跟朕说等他驾崩以后,你们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我,他叮嘱朕一定要小心你们,并为他报仇。”
陈忠仁满脸不可思议:“你既然这么早就知道了,那为什么忍到现在才说出来?”
景帝深深地看着陈忠仁:“因为你实在太狡猾了,朕用了十年的时间才找到了你一个破绽。八月十五那天,朕本来可以让你伏法的,可惜在最后一刻关键证据被毁了,让你侥幸逃过一劫。”景帝说到这里,声音有些沉重,就在这时,他突然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一个陈忠仁看不明白的笑容:“不过这世上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虽然那个证据被他们毁了的确可惜,但是也多亏了他们,朕才能抓到你和陈知贤更大的把柄,这次朕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们了。”
说完,不等陈忠仁问“他们”是谁,景帝像是厌倦了再跟陈忠仁废话,直接干脆利落地下令道:“来人,把陈忠仁和陈知贤押下去关进大牢,此案由刑部审理,刑部即刻派人将陈府抄家,并将调查结果尽快报告给朕。太后继续禁足永康宫,等陈忠仁和陈知贤的调查结果出来以后再一并处罚。”
话音刚落,陈忠仁等人便被带了出去,景帝对一旁因为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彻底陷入混乱的大臣们道:“你们也都回去吧。”
江远洲等人闻言顾不上继续震惊,连忙站好,一起行礼道:“是,下官告退。”
“江大人留步,你先不要走。”大臣们鱼贯向外走去,就在这时,景帝突然叫住了人群中的江远洲,其他人听了,纷纷转头看向他,目光有的时惊讶和担心,有的则充满了怀疑。毕竟陈忠仁刚刚出事,景帝此时留住江远洲,不知是福是祸。江远洲同样感受到了从四周投来的或直白或隐秘的视线,他定了定神,转身回到景帝面前,躬身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景帝道:“你先去偏殿里休息一会,朕一会有事要跟你说。”
江远洲不明所以,只得答应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