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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1)那年夏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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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
深夜里,我听见冰冷的锁被“咔嚓”一声拧开,心也跟着一紧。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的不干不净,像谁在哭泣。
“妈,你回来了。”我小声又迟疑的问。
我并不像其他孩子一样盼着妈妈回家。不,我是害怕她回家!因为只要我妈一进门,他们的战争又要开始了,除非一方疲软首先消失,否则不会停止。可我马上要高考,我需要安静,我不想每天心惊胆战的,在战火中求生存!
“这么晚才回来,你又干什么去了!?还回来干什么!”爸像只发疯前的狮子,在低声怒吼,满脸愤恨。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滴簌簌而落。杂乱急促的声音,很像战前的锣鼓。
屋子里粘腻阴湿的空气,父母争吵前积蓄着的愤怒情绪,全部向我包围。我感觉得出暴风雨前,那死静的压抑。我定定的坐在书桌旁,直勾勾的盯着教科书上的那几个字,心被烦躁,恐惧,不安和压抑的胶状物包裹着。
“我还能干什么去,不都是为了你们吗!不给你们挣钱去了吗!”妈把包落在沙发上,极不耐烦的反驳,边说边脱掉被淋湿的半袖风衣。
“哼,为我,好!”爸从鼻腔中发出不屑的一声。抓住证据一样,嘴里充满挑衅。“为我。。。为我。。。”他拖长声音,不断的重复这一句话。像是被冤枉后无奈的承认,也带着意味深长的含义。
许是他们彼此都太过了解,了解对方甚至胜过自己。因而懂得轻松激怒对方的方法。我爸不解释,只是一句拉长声音的简单重复,我妈顷刻间怒火中烧。
“我一天早出晚归的,你跟家养大爷!这日子能不能过?滚!离婚!”妈说着说着,带着哭腔冲他喊,心里像有万分委屈。
“爱过不过!”我爸口气轻松之极,说完摸出一支烟,点上来抽。
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他们很可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妈近乎能把他一眼穿透,为何还要轻易被他的伎俩欺骗,示弱。我相当清楚这每天都要上演的戏码,新一轮的战争才拉开序幕,我早已对他们失去耐心。
“你们有完没完?我明天要考试的别在我儿喊。”我烦躁不安的对他们喊。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扯着脖子,声嘶力竭,面容扭曲,暴躁疯狂。
我觉得好累,只求有个地方能让我安静的学习,生活,抚平我狂乱的心跳。不用时时刻刻紧张他们的战火何时开始,家里有丁点儿声响就警惕害怕。
就在别的家长为了孩子高考,帮着补这补那,给这给那,全世界都围他转的时候,我连“需要安静”这最起码的要求,得到的都是不屑一顾。
“哼,有完没完?你都快没妈了,还有完没完!”我爸把矛头指向我。我听出他叹气的口吻,我懂话里的意思。但我不会相信。
“你们离婚吧,不用因为我。”我淡淡的说,希望大家都冷静理智点。
我八点半下自习,九点骑车到家,自己烧水煮泡面,或者热中午打包留下的饭,洗脏了的衣服也包括冬天时那沾了水拎都拎不起来的羽绒服。我不明白,在自己跨人生第一个坎儿的时候,什么叫家和依靠,什么叫温暖和鼓励,什么叫父母爹妈!
其实我心里很慌,害怕又无助。我根本没考虑过,父母离婚会给我带来什么或失去什么。我是太需要安静了!为了得到安静,我甚至希望他们能马上分开,永远也别在我面前碰面。像这样天天生活在寒冷,污浊,战火纷飞的空间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不发疯。
“没你事,少插嘴!”他从没想过,认真的了解我一下,除了喊还剩喊。就算他的喊叫中,我也得不出任何一句有理有据的答案。我妈是根本不搭理我,无视我的存在。
我恍然大悟,原来他们的责任和义务是互相诋毁,掐出个你死我活。我才是这里最无关紧要的人。我抓起床边的书包,摔门跑了出去。我不明白,那为什么要生下我,我活在这世上给谁看?
外面瓢泼大雨。我听得到雨滴越来越重,击打在地面的声音急剧上扬。重重叠叠的雨水,砸地的声音把我包围。打在头上,肩上很疼,我只知道向前跑,越跑越疼。我对自己说,跑吧,跑起来就不怕了!
雨水和泪水的混合体流进嘴里,冰凉又咸涩。我朝马路的方向跑着,听见后面有“啪啪”拍水的声音,那条路很远我跑得精疲力尽。
爸趿着拖鞋追了出来,掐住我的胳膊使劲儿往回拽,“你要去干什么?回家!”他拉住我的胳膊,非常疼!
“不用你管!”我歇斯底里的哭喊,挣脱,最后蹲在地上死命往回拽。
“回家说!”他更狠的捏住我的胳膊,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
“你松手啊!”胳膊已经被拽得麻木,凭我的力量挣脱他根本不可能。无奈之下,也只能用哭喊来抵抗和发泄了。
“‘你对我不好’?你说我对你不好?”爸一遍又一遍带着彻底的质问,重复这句话。
可能是雨声太大模糊了我的声音,也许是泪水流进嘴里说话含糊不清。他把“你松开手”错听成了“你对我不好”。
我的心尖锐地疼了一下!
以我的个性,就算父母再不好,也说不出 “你对我不好”之类的话的。内心深处我仍就渴望,可以不让父母伤心,可以成为他们的骄傲。
我的灵魂和思维在矛盾中生长,爱与舍在我身体里对峙。
“我去一诺家,你松手吧。”我哭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对他要求。
心脏不堪负荷的狂跳。错乱的心跳让我呼吸困难。我大口大口不断吸气。耳朵里布满“嗡嗡”声,额头被汗沁得一阵虚热,一阵冰凉。
马路右边是正在施工的工地,一串串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晕,几个民工坐在残垣断壁上避雨,看着我们讪讪的笑。有多久没有看到,如此精彩的一出戏了!
我用最后一点儿意识拦住一量计程车,蒙蒙撞撞上了车之后,眼前就一阵漆黑。
“爱晚路177号。。。”似乎听见他在告诉司机,一诺家的地址。
我爸怎么会对一诺家的地址一清二楚?他还有多少是我的不知道的?难道他在家就是清查别人底细的吗?我不在的时候他都做了些什么!
“龌龊!”我心里愤恨的说了一句。
必须承认,我活在一个不幸福,没温暖的家庭,尽管我从不直面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