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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碟虾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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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忙碌碌了一个上午,导演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饭点。
陆深生怕沈清溪饿了,早早就让人订好了外卖。
等工作人员把外卖一个个分发下去的时候,陈导捧着饭盒蹭到姚执着旁边小声提醒他,说:“你得说话啊,你得跟人清溪主动搭话。你是咱这戏的男主角,她是女主角,你在戏里是喜欢她的,你死缠烂打连哄带骗也要把她追到手,你得主动去找人姑娘聊,懂吧?别自个儿在这杵着。”
最后,陈导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拍姚执着的肩膀。
姚执着抬头看着对面正和陆深聊天的沈清溪发呆,对于陈导的话他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陆深的脑袋凑近了一些,距离沈清溪的脸非常近,手里的筷子紧紧贴在一起,姚执着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里发酵膨胀。
他突然觉得自己手里的饭有点不是滋味。
说实在的,其实陆深也没跟沈清溪聊什么,就是单纯问她外卖对不对胃口,爱不爱吃,不爱吃的话可以出去找一家喜欢的店吃,再不济他还可以回家做饭给她吃,反正这里离他住的地方很近。
赵清清无声地戳着眼前的饭在旁边听着这两位的谈话内容觉得一阵胃疼。
他当然知道沈清溪平时吃得有多精细,也知道她金贵,但这家店的饭可是出了名的奢侈,最重要的是这些看着都是她能吃的东西。
还有啊!这一份饭很贵的吧!
这一屋子上上下下的这么多工作人员,这得花多少钱!有钱人的世界他的确不太懂。
姚执着努力忍着心里的酸涩情绪,他喝了口水直盯着赵清清看,直到把对方盯得浑身发毛。
赵清清不明所以,他无辜地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明白姚老师的意思。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又有哪里没做好惹姚老师不高兴了?
难道是他嘴角沾了饭?
赵清清甚至还摸了摸自己的脸。
姚执着看他不解,便亲自走到赵清清跟前并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赵清清吓得立刻给他让了座。
对此,姚执着表示十分满意。
这个赵清清其实是有点怕姚执着的,他参加的那个选秀节目,姚执着正好担任他们的声乐导师。
虽说姚老师这人非常不错,对学员从来都是一片赤诚,非常有耐心地传授着自己的所学和经验,有选手遭遇不公也会不顾一切的为选手发声。但有一点,那就是对学员们相当严苛,评语给的也很犀利。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他从不顺着节目组说违心的话。
虽然在他的教导下学员们进步得都很快,但他身上总有一股子生人勿近的气场,导致大家都很怕他,有点人狠话不多的意思。
沈清溪只顾着跟陆深解释这件事,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赵清清畏惧的神情以及旁边已经换了一个人坐。
她本来还想嘱咐赵清清不要瞎跟家里人说她出来拍戏这事,但一转头就看见了笔直坐在她身边的姚执着。
面前的人眼尾上挑,近距离看他甚至能看清他眉尾的一粒小痣,很微小的一点,不是怼脸看根本就注意不到。
沈清溪没多说什么,冲他笑了一下,顺便递给他一盒切好的水果。
看着手边的水果,姚执着愣了愣神,许久之后才干巴巴地道了句,“谢谢”。
沈清溪礼貌性地回答:“不客气。”
这是他们今天说的第三句话,姚执着仔细地在心底计算着。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叉子尝了一小块西瓜,小心翼翼地嚼着,像是在慢慢地品尝。
她给的果然很甜,比自己那盒要好吃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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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执着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压根儿不知道原来造型,服装,摄影,美术,灯光,道具,场务等等都是要发表意见并参与决策的。
他盯着PPT上男主角家的场景构造图观察着,细节做得很棒,场景老师认真讲解着,并询问大家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姚执着第一次接触影视剧,确实不太懂,根本就不知道要改进些什么。
倒是沈清溪不假思索地提了一句:“我觉得这个家设计的稍微有一点点偏冷。男主他虽然家缠万贯,但是他家庭和谐父母恩爱,家庭氛围是很温馨的。
姚执着注意到沈清溪不自觉扣笔帽的手指,那手指很细很白,手背上的血管透着白皙的皮肤隐约可见。
太瘦了,姚执着在心里想着。
“嗯……客厅里可以再多摆放一些他们的家庭相片。而且他的妈妈很喜欢花,客厅应该再多些放花束,院子里也应该多种一点花花草草。”直到说完,沈清溪才放过了手里的笔,手腕处的紧绷的血管重新归于平静。
姚执着不敢多看,他也只有在她发言不注意的时候才敢悄悄望她看一眼。
他不自觉地翘起嘴角,其实男主角的母亲喜欢花这一点他记得在剧本里就只提过一句,连更具体一点的描写都没有。
但沈清溪却能注意到这一点。
场景老师认真点了点头,“那到时候我们搭景的时候再重新设计一下。”
沈清溪敲了敲笔问道:“场景是还没开始搭么?”
“还没有。”
这部剧的经费有限,沈清溪思索了一番后对坐在自己另一边的陈导耳语了几句,对方点头表示了解,才示意场景老师继续。
整个下午都是剧组各个部门轮流上台表述意见和想法,大家不断探讨,磨合,改进。
一下午的时间给姚执着的唯一感受就是两个字——专业。
他能看出来每个部门的人至少都是熟读了剧本的,而且大家都很敢提意见,偶尔争执几句也是为了更好的符合剧本和人物,没有人会放在心上。
直到晚上10点多这场会议才堪堪结束。
姚执着轻轻呼了口气,像是放松了一点。
看到这么多专业的人一起努力做好一件事,他稍稍有了些底气,接下来只要自己争点气不给人家拖后腿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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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深早就担心沈清溪是不是饿了的问题,下午7点钟的时候沈清溪就只吃了一小块儿甜点。
平时这个时间点儿沈清溪估计都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而他却还没让她吃上饭。
作为一个哥哥来讲,陆深有那么一点自责。
于是,一众人在陆深的催促下浩浩荡荡地到达了提前预定好的餐厅。
他们到达包厢的时候菜刚好上桌,陆深生怕人饿坏了,完全没有一点老板架子,搁那一个劲儿的催着大家赶紧上坐吃饭,急切得像是吃完这顿就没下顿似的。
而姚执着默默跟在沈清溪身后,不动声色地替她拉开座椅然后顺势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陈导见了甚是欣慰,不断在心底感叹着孺子可教也。
“得,自己的活儿倒是被人抢了。”陆深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十分绅士地帮段凌儿拉开了沈清溪另一边的座椅。
段凌儿这姑娘还是个在校大学生,还不曾出社会,对于陆深的行为几乎有些惶恐,毕竟陆深可是个大老板。
最后,只见这姑娘磕磕巴巴了半天才完整地说出了“谢谢”俩字。
沈清溪笑着拉了拉段凌儿的手让她坐下,她觉得段凌儿这小姑娘过于沉静了些,今天一天也没说什么话,她怕她紧张不自在,就一边给她夹菜一边拉着她的手说些玩笑话。
姚执着静静地喝了口茶水,弯着嘴角在旁边细细地听着。
一般这种局大家都只是走个过场,是交际场,不会真的要吃饭。
然而陆深不同,陆深既没有要酒,也不整虚的,点的菜全都是些家常菜。
他从坐下起就热情地招呼着大家吃饭,像是孩子许久不回家一回家就恨不得把家里所有食物都摆你面前让你吃的爷爷奶奶一样。
沈清溪和段凌儿两个女孩儿围在一起边吃边聊,不亦乐乎,偶尔还发出一阵阵悦耳的低笑声,同桌的人想跟她俩插句话都不能。
正当两个姑娘在讨论要约着一起去看音乐剧的时候,一只手忽然越了过来,在沈清溪的正前方放了一只瓷白的小碟。
瓷碟的底部跟实木桌子碰撞发出一小声清脆的声响,沈清溪扭头看了一眼。
是一碟子虾仁,虾仁被剥得干干净净,虾肉晶莹剔透,色泽鲜亮,在包厢暖光灯的照耀下看起来异常可口。
这桌上吃饭的人加上陈导和副导总共也才七八个人,桌子不大,这会儿都被陆深这突如其来伸过去的手给吸引住了目光。
整个包厢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陆深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他余光注意到一整桌的人都在看他这边,当场整个人跟半身不遂似的僵在了原地。
陆深动了动嘴角,脑子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可能是有那么一点过于亲密和不妥。
陆深这种人从小到大应对各种场合都能游刃有余,各种奇葩叔叔阿姨都能应对自如,怎么可能在这种小事上摔跤呢?
当然不可能!
于是,他迎着众人或探寻或疑惑的目光对着沈清溪和段凌儿露出来一抹名为“慈祥”的笑容,并顺势把碟子向俩人中间移了移。
“你们俩个小姑娘别光顾着聊天啊,哈哈,这家虾不错,多吃点。”说完了还不忘替自己找补了一句,“我平时在家也经常给我妹妹剥虾,习惯了。而且啊,怎么能让女孩子做剥虾这种事呢?小姑娘们多娇贵!”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女性都打心底夸赞陆深,恨不得去当场跟他“义结金兰”。
而沈清溪却对此表示非常无语,她低下头悄悄瞪了陆深一样,像是在责怪。
接收到她的目光的陆深冲着她扯着嘴角向下撇了撇,然后转头继续和陈导聊拍摄的事,完全不在意沈清溪的眼色。
坐在沈清溪旁边的姚执着始终沉默着,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就是一顿饭下来他再也没有动过桌上那盘虾。
整个饭桌上好像只有赵清清毫无知觉没心没肺地吃着自己碗里的饭,整个人吃得欢快无比。
沈清溪夹了一只陆深给的虾仁放进自己的盘子里,她心里忽然有些郁闷,其实她平时和朋友出门吃饭的时候也没这么多事儿,自己真想吃的话自己会动手,就只有跟家人一块儿吃虾的时候才是几个哥哥或者爸爸帮她剥。
倒不是她觉得自己有多娇贵,而是她从小到大都是这么吃虾的。
你让她现在现在回忆一下过去几十年吃饭的情形,他们家的女人在家吃饭还真没自己动手剥过虾蟹……
而陆深这厮不要脸的,从小到大去她家蹭饭的遭数都快赶上他在自己家吃饭的次数了,自然是知道她家的这种“优良传统”。
他刚刚也是没多想就随手给她剥了几只。
还美名其曰在家经常给自己妹妹剥,陆浅要是听了这话估计都想拍桌揍人了!
陆浅对海鲜过敏,压根儿就不吃虾!
要说沈清溪认识的那些女孩儿们,哪个不是当小公主被养大的?
别说剥虾了,可能连盘子都没自己端过。
这其中踏踏实实做事的当然有,但性子骄纵,目中无人,惹是生非的更是不在少数。
大多都是细皮嫩肉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日常生活除了吃饭就是逛街做美容看展览,有事没事买买买。
姐妹聚会的时候再互相虚伪地吹捧几句,然后心里各种不服对方,势必要在各方面压对方一头。接着在网络上发几张p得堪比充气娃娃似的硅胶脸和各种高定大牌奢侈品来炫耀一下自己的优越生活。
最后的最后,再用不知道是什么手段搞来的学历来装点一下自己腐朽空虚的灵魂。
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做一只精美的小丑。
沈清溪自然也是被精心护养着长大的,该有的东西她从来都不缺,但她该学的生存技能同样没落下。
譬如做饭,打扫卫生,甚至是生火,锄草......这些家务活她都做过。
她母亲大人美名其曰:“你总要自己出去自力更生,让你学这些不是非得让你做,而是当家人都不在身边时你能独立的生活。”
现在想想,他们家里也是在有了小朋友之后才请过两个长期的保姆,平时收拾不过来的时候最多就叫个钟点工。
以前跟父母一起住的时候她没做过这些家务,直到现在开始自己一个人住,渐渐才有了动手的机会。
但现在陆深搞得她好像事很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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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几个人各怀心思的吃完了饭,赵清清和段凌儿跟着工作人员们住了酒店。
还有两天就是开机仪式了,姚执着说要回自己原来住的酒店收拾点东西,出来时助理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陆深刚好去停车场开车了,沈清溪也找了借口说要打车回家,便在餐厅门口等车。
众人纷纷道别,只有姚执着在餐厅门口磨蹭,他下台阶时回头看了好几眼孤零零站在餐厅门口的沈清溪,可谓是一步三回头,连他的助理逗催了他好几次。
姚执着回头望着站在店门口的人,简单的牛仔裤白T恤将人衬得越发的瘦弱,披散开的长发被夜风吹得有些散乱。
姚执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折返了回去。
他终究有点儿不放心她。
“清溪,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站在跟前的男人问得很轻,但足以让人听见。
沈清溪回头看他勾着唇角笑了笑,语气透着丝愉悦:“不用了姚老师,我打到车了,司机立马到。姚老师,明天见。”
这家餐厅的装修是中式的,门口的几盏古灯闪烁着暖黄色的亮光,此刻正洋洋洒洒地落在沈清溪的身上,微妙的形成一道漂亮的弧破碎在她的眼眸中,比星光还要亮眼一些。
仲夏夜晚的热气好似能把人暖化,沈清溪的笑容也是。
姚执着已经忍了一天,终是藏不住情绪。
他唇角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眯着眼睛笑得分外灿烂,“那好,明天见。”
这笑起来果然是个少年人啊,老木着一张脸简直是在浪费这副好皮囊。
沈清溪在心底如是感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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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钟之后,一辆宾利停在沈清溪面前,陆深绕过驾驶位,走到副驾驶门前替人打开车门,优雅又做作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他望着台阶上的女孩儿,十分嘴欠地揶揄道:“上车吧公主,今天由本司机送您回家。”
沈清溪憋着笑装模做样地扶着他的手上了车,边系安全带边说:“本公主只允许你教训我三分钟。”
然而陆深的嘴还没掀开,沈清溪又即刻打断他还未说出口的话,“但是再生气也得憋着,不许骂我,更不许打我。”
“请问公主,从小到大我什么时候打过您啊?”陆深一脸无奈,咬牙切齿地说着。
沈清溪的手指扣了扣压在她腹部的安全带,有些心虚地回说:“我不是怕你这次真生我的气么。”
“哼,你还知道!”陆深开着车,目视前方,用余光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沈清溪无话可说,她知道这次是她做得过分,便装得一副乖巧小学生的模样,安安静静地坐着。
窗外的灯光映衬在车内人的身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车厢里过于安静了。
片刻后,陆深终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他缓缓开口,说:“如果累了或者实在受不住了就跟哥哥我说一声,我就算赔钱也得让你休息好。”
沈清溪睁着一双大眼,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激心情注视着开车的人。
她想过无数遍陆深会说什么话来教育她,也想过他会撕合同,但唯独没想到他会妥协。
这转变得有些猝不及防,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沈清溪有点愣住了,她呆呆地点了几下头,搜肠刮肚了半天也没想出要说什么话感谢他。
他们这种关系说什么都会觉得矫情像是在故意恶心对方一样。
最终,她就轻轻地握了握陆深的手。
“谢谢陆深哥哥。”
这次沈清溪倒是真的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