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鱼》东方白药

1、公主拜师

　　“公主性情纯真，一会儿到了地方，你只管跪着听话就好，多余的话不要说，特别是你在宫外认识的人和事，提都不要提，免得脏了公主的耳朵。”
　　晚风略过，游鱼意识稍稍清醒了的时候，一位穿着得体的嬷嬷正拉着她往前走，嘴上碎碎念着：“不要东张西望，时时刻刻记住低下头！”
　　这是？
　　游鱼抓抓脑袋，隐约记得这位嬷嬷是奉了公主之命寻她问话的，那么此处应该是：“公主府？”
　　“说什么混话呢，公主府近期修缮，此处是钟德宫，住着贵妃娘娘！你再这般不清醒，怕是要被扔到钟和湖里喂鱼！”
　　游鱼打着哈欠，随着嬷嬷七拐八拐，总算见到了那位性情纯真的文培公主，此时，这位公主正只穿着中衣，赤着脚在地板上画画呢。看见游鱼进门，扔了手上的纸笔，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似乎没有半点架子：“终于来了，快请上座。”
　　游鱼乐呵呵的没打算客气，结果被嬷嬷一脚踢趴下：“跪好了！”
　　公主仿佛没瞧见嬷嬷的小动作，赞道：“游鱼不愧是舞学大师，规矩比宫里人都好。”
　　游鱼头一趴，脑袋粘在地板上，酒还没醒，脑袋嗡嗡响。
　　公主并不拘束，拉她起身，拉不动便盘腿坐在她对面，轻声道：“本来没想这么晚打扰你，可是事情紧急，本宫就管不了唐突不唐突了，你不会怪本宫吧？”
　　游鱼又磕了个头，道：“不敢。”
　　来之前，她陪着花楼的客人喝了几个时辰的黄汤，此时脑袋还是晕的，若不是来时匆忙洗了澡、换了衣服，此时怕是要把公主熏醉。院里的陈妈妈生怕她得罪了贵人，出门前反复交代，只管谦卑温顺，磕头不说话。
　　公主仰头看向嬷嬷：“游鱼姑娘不舒服，看着精神似乎不太好。”
　　“公主稍等。”
　　嬷嬷示意侍女端上了一盆水，正要往游鱼身上泼，被公主拦下：“嬷嬷，游鱼是本宫请来的贵客。”
　　游鱼趴在地上歪着头看了嬷嬷一眼，冲她挑衅地笑了，然后她扶着公主的手站起身，走向水盆，伸手洗了吧脸，对端着盆的侍女道：“给我准备醒酒汤。”
　　侍女看向公主。
　　“快去！”公主正要拉着游鱼坐下，游鱼又跪了回去，“民女游鱼，拜见公主殿下。”
　　“快请起！”
　　游鱼跪着，并不打算起来，挺直了身子道：“公主有何吩咐尽管开口，游鱼卑贱之躯，跪着舒服。”
　　公主不再强求，开门见山道：“本宫想向游鱼姑娘学舞。”
　　游鱼歪歪头：“学什么？”
　　“学舞蹈。游鱼姑娘盛名远播，本宫很是仰慕。”
　　“这——说起跳舞，全天下最好的舞者不就在皇宫之中吗，乐莺娘娘歌舞双绝，游鱼望尘莫及。”
　　“哎——”公主叹气道，“小娘娘还是乐师的时候就说过，皇家儿女学习管弦歌舞有失身份，本宫实在无法向她开口，又听闻民间有‘天上乐莺，地下游鱼’之说，想来游鱼姑娘的舞技也是不错的，便差人将你请了来。”
　　“天上乐莺，地下游鱼。”这一句，并非是赞游鱼舞技好，而是有人见过两人跳舞，感叹乐莺之舞犹如天上月，游鱼之舞好似地上泥，由此传开了的。但民间百姓，能见游鱼跳上一回舞，也极为难得，那是要用真金白银往花楼里填才有可能。因此，传的久了，这话的意思变了，令人误以为游鱼与乐莺齐名，舞艺一绝。
　　游鱼自然没心思解释这句话的歧义，眼下拒绝公主才是令她头疼的事儿，妃子都不敢教公主跳舞，她一介草民教公主“供人取乐”的把戏，给她十条命都不够赔的。正想装着醉晕过去，侍女将醒酒汤端了了上来，游鱼盯着汤碗不伸手。
　　“要本宫喂你吗？”温柔好听的声音传来，游鱼打了个寒颤，她连忙端起汤一饮而尽，手刚把汤碗放稳，便歪着身子倒了下去。
　　“怎么回事，快叫太医！”
　　游鱼一听，立刻坐了起来，磕头请罪：“公主莫怪，民女——民女身体不好，每次喝醒酒汤都会——会摔跤，缓一缓就好了。”
　　公主点头：“既然身子不好，就别跪着了，嬷嬷，扶她坐好。”
　　这就有些强制的意思了，游鱼起身坐在一边，低着头看地面、看桌椅、看茶具，就是不敢看公主。
　　室内静寂无声，过了一会儿，公主道：“其他人都先出去，本宫有话想单独和游鱼姑娘说。”
　　“是。”
　　侍女尽退，公主靠近游鱼问道：“姑娘可曾有过倾心爱慕之人？”
　　游鱼有些诧异，总算抬头看了公主一眼，又急忙收回视线。
　　“本宫——”公主摇摇头，“我，我有。我喜欢的人从北国来，他钦慕我们南国的文化，他喝过我煮的茶，他收过我插的花，唯独没有见过我跳舞，我想把南国美好的一切都给他看，我想他看到的南国的好都与我相关。可这太难了，我身为一国公主，除了端着架子坐在帘子后面之外，什么都不会，他怎么会看我，怎么回应我相似的喜欢呢。”
　　“……”
　　“游鱼，王公贵族、世家公子，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不知道这种感觉吧？”
　　“我知道。”游鱼轻声应着，沉默了许久才看向公主道：“我教你。”
　　这是她第一次大胆肆意地与公主对上视线，公主对上她漆黑的眼眸，忽然放心了。
　　“谢谢。”
　　“不过，跳舞留不住男人的心——”游鱼忽然想到嬷嬷来时提醒她的话，顿时收了口。
　　公主目光纯净，游鱼忙避开，淡淡道：“公主想学跳舞，给钱就行，日结。”
　　公主笑了：“那就拜托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