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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呷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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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甲军向来治军森严,平日里日落休整,入夜升火,除了轮值守卫外,其他人不得随意走动、大声喧哗。
但因这日是月夕的缘故,傍晚时杀猪宰羊人声鼎沸,将士们吃得热闹。虽不及过年那般能在军营四处张灯结彩,但也燃了少许爆竹助兴。
被服侍着沐浴、换了绯衣红衫的季冷璧独身一人呆在营帐中,她倒想出去走走瞧瞧,但是想及营前守卫的兵卒,便打消了念头。
季冷璧不由冷笑,奉天子令守护谢琼的御前玄刀卫不过十人,现有六人此刻就在帐外,谢琼当真太过看得起她。
不多时,侍女提了食盒掀起帐帘走进。
“月夕佳节,侯爷担心军中伙食怠慢了姑娘,特意命人快马加鞭从边城带了美食来。听闻这些都是您爱吃的,有胭脂鹅脯、五彩乌鸡汤、明珠豆腐……”
侍女将饭菜摆盘整齐,正要告退。季冷璧突然出声叫住她。
“劳烦,能帮我讨壶酒来吗?”
……
军中都是辣得封喉的烈酒,口感远不如东都城中的绝品梨花白清香醇厚,却极易醉人。才一杯入腹,季冷璧苍白的脸便染了绯红。
原本与诸位统领共宴同欢的谢琼,在听闻季冷璧未有进食只讨了酒后,低骂一声胡闹,再也坐不住匆匆离席。余下将领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做探究。
季冷璧一杯接一杯酌饮,似是喝水一般,双目越发清亮,泪水也越盈越满。
“别喝了,你会醉。”
谢琼卸了银色铁甲,进来时只一身红袍。她按住季冷璧持酒壶的手,季冷璧的手冰凉得骇人,她便小心牵入手中呵气揉搓。
季冷璧抬头呆愣愣地望她,随即傻傻一笑,眼泪纷然坠落:“阿隆,你长高了,比我阿爹都要高了……”
谢琼知她自进入军营之后便十分委屈,心中有怨无处发泄,却不想此时竟会唤自己乳名。
谢琼连忙伸手揩掉她脸上温泪,俯身拥着她,哄道:“我已经三年没有长过个子,你莫要再哭。”
“骗人,你怎会三年没长过个子……”
“是你说我若再高一些,便不会嫁我,我担心自己再长,就偷偷每天顶缸想压一压。”
“有吗?我何时说过?”季冷璧蹙眉迟疑起来,“阿隆,你莫诓我。我爹娘兄姊都不在了,你不可再骗我,我现在已经没有家了……”
谢琼呼吸一滞,本当她醉了胡言,不想季冷璧心底竟十分清明。转而柔声道:“好,我不骗你。”
“阿隆,我饿了。”
“那吃饭吧。”
谢琼把她从怀里放下,坐在一旁的圆凳上,拿起筷子正欲去夹桌子上的菜肴。
“要吃糖梨蜜饯,你喂我。”
“……”
望着季冷璧莹亮润盈的双眸,谢琼心知她若非醉了,不可能如此乖乖坐下吃饭,便也由着她的性子,放下筷子拿了蜜饯喂她。
季冷璧却并不去吃,只伸手寸寸抚过谢琼端正的眉骨、高挺的鼻梁,最后手尖停在谢琼紧抿着的唇线边缘摩挲,问:“你说,你生了这幅可爱模样,为何除了我无人怀疑你是女子?”
“冷璧……”
她捉住她的手,呼吸紊乱,无奈地下着定论,道:“你醉了。”
“是了,旁人只当你是镇守南域的天潢贵胄,尊贵无比,东都城中虽有无数女子仰慕你的姿容,却大多只是听闻。你一年虽回京两次,但停留时间都不长久,黑甲铁马更是让人不敢轻易直视于你。只有我,从十五岁便要等着嫁你……”
“只有我,这八年来无时无刻不在肖想你,盼着早日与你同榻而欢……”
闻言,谢琼微愣,像被一记闷雷击中,浑身上下不可抑制地哆嗦。
她再耐不住性子,一手握紧季冷璧的手腕,一手扣住季冷璧的腰肢,将人带进怀中,令季冷璧不得不跨坐在她腿上,抵着她的额头,与其四目相接。
“冷璧,你当真思慕我? ”
谢琼知道自己不该妄加揣测一个醉酒之人的言辞,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在季冷璧面前,什么严于律己冷静自持那一套国法家规,皆被抛置脑后。
“是你傻。”
季冷璧避而不答,说话间带出醺醺酒气,真醉了般无力地挂在谢琼身上。她在谢琼颊上、耳畔清清浅浅的胡乱亲吻,最后咬上她的耳骨。
“别咬……”谢琼声音里冒着被焦灼的火,低沉得沙哑。
季冷璧坐起,眼睛里又泛起了水泽,似受了极大委屈:“你凶我。”
“没有,我只是……”
“早知你如此待我,当年我应当和玉照姐姐一起走的。”
季冷璧似悔似嗔,可她半醉半醒之际,偏又提及曾盛极一时的胡姬来惹谢琼不快。
谢琼眼中的光亮顿时暗了下去爆出阴戾,冻得季冷璧发冷,酒意也淡了几分。
“走?走去哪儿?也去那深海里喂鲨鱼吗?”
她讲话时语气轻巧平缓,但熟悉的人都知谢琼这是在生闷气。
三年前,季冷璧年华双十仍未出嫁,成了旁人口中笑料,一时恼怒便乔装打扮一番出了府,直奔花街柳巷数夜不归。消息传去南域,谢琼单人匹马赶回东都,提枪冲入教坊寻人。
最后在胡姬玉照的床榻上,将女扮男装衣衫半解、面颊上沾着女人口脂的季冷璧拽起。那玉照也是个聪明人,知晓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便自请差事随使团出海,之后再无音讯。
当时谢琼怒不可遏,斥责季冷璧毫无女子德行,谁知季冷璧竟勾着少年后颈,咬其耳朵轻声道:“怎么,这身衣服只你穿得,我穿不得吗?”
向来稳重分寸年少老成的轻侯,发了眼热,不顾闻询赶来的京兆尹,强行将季冷璧掠上马背带走。之后,教季冷璧尝尽少年人的手段。
季冷璧一开始抵死不从,到最后痴缠不放,道不明究竟是痛苦还是畅快,只知此生除了谢琼,再难有人让其情动如斯。
轻侯当街掳走自己未婚妻,数日也未将人送还相府,最后是季相求太子一同找上门来,谢琼这才放人。
当下,季冷璧低低一笑,双手捧住谢琼的脸:“都说了你傻,还学不聪明,气坏了自己可不好。”
谢琼沉默半晌,忽然开口道:“季冷璧,你在惑我。”
她自幼身怀隐秘在南域军中长大,心思细腻、谨小慎微,季冷璧今日此番故意惹恼她,她若再察觉不出就当真愚不可及。
季冷璧胡乱应了声,下一刻伸手抽掉了谢琼束发的赤色缨带,青丝如瀑划过她的手臂。在谢琼发火前,季冷璧已先拿缨带蒙住自己双眼在脑后绑了个结。
“阿隆,如此这般,我便看不见你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