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山河已是秋》绽芳菲

19、第十八章 夜半荒野闻悲啼 踏马归家路泥泥

　　沈岳赶来时正看见满地尸体中，白飞飞口吐鲜血阖眼倒下，他扑过去抱住白飞飞，只见她面色青紫，身体冰冷僵硬，正是七年前白飞飞在他怀中逝去的样子，一时间肝胆俱裂，却被赶到的如意一把推开，如意扯开白飞飞的衣襟露出腹部，白飞飞的腹部竟纹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黑蜘蛛，沈岳却知这个蜘蛛纹的部位正盖住了白飞飞七年前的伤口，如意将白飞飞交给环翠，闭眼盘坐运功，只见如意的额头中心慢慢鼓起一个包，包中似有活物，随着活物的蠕动，清晰地浮现出一只蜘蛛的样子。
　　白飞飞腹部的蜘蛛印记也缓缓动了起来，却原来竟是一只活的蜘蛛，这只蜘蛛本大部分扎在白飞飞身体里，此时头部却抬了起来，环翠眼疾手快就着蜘蛛抬起来的嘴立时塞进去一粒药，那药进入蜘蛛的嘴里，这蜘蛛顿时变成了赤红色，那赤红色顺着蜘蛛的身体蔓延到白飞飞的身上，环翠不敢怠慢，抽了腰间缠着的裹了玄铁丝的布条，将白飞飞的手脚捆了起来，此时白飞飞身上的赤红与青紫竟缠斗起来，昏迷中的白飞飞猛的睁开眼睛，剧烈的挣扎起来。
　　沈岳哪里见得白飞飞如此，伸手便去抱，却被如意阻住，只道若不想白飞飞死就不要近身，沈岳眼睁睁地看着白飞飞从夜色四合痛苦挣扎到天光大亮，直到青紫色消失，赤红色退回到那蜘蛛身上，才平息下来，他跌跌撞撞的扑到白飞飞身边，轻轻俯下身去，将脸贴上白飞飞沾满灰尘的脸，哑声道：“飞飞，飞飞，不怕，不怕。”

　　环翠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一身伤口已包扎好，她抬眼望去，只见一位少女守在床头，见她醒来柔声道：“环翠姑娘，你醒了。”
　　“我家小姐和如意姐姐呢？”
　　“白姑娘还未醒来，如意姑娘正守着，我带去你找她们，你受伤颇多，小心莫要崩裂了伤口。”
　　“谢谢你！”
　　“莫要客气，我姓王名芷璇，咱俩年岁相当，你叫我名字就好。”
　　环翠随王芷璇来到白飞飞所在的房前，只听得屋内沈岳急道：“如意，你让我看看飞飞。”如意冷声道：“沈庄主，还请自重，小姐曾明言不要与你再有牵连，请回吧。”环翠听到此处不敢耽搁急忙推门而入，只见白飞飞面色惨白，昏迷不醒，如意正守在床前，与沈岳对峙而立。
　　环翠握着白飞飞冰冷的手，轻声问道：“如意姐姐，小姐如何了？”如意摸了摸环翠的头：“小姐一向坚毅，会没事的。”环翠道：“我在这里陪你们。”
　　如意却不依只道“你知道的我必须守在这里帮小姐压制毒素，你这次受伤严重，好好养伤，小姐和我还有事要依靠你。”
　　环翠无法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回了房间，隔了一时，却见王芷璇端了一碗药过来，环翠也懂医术，闻得气味便知是补神养血的好药，当下道了谢。喝了药不多时，便昏昏欲睡，王芷璇便拧了帕子给环翠净面，清香温热的帕子抚在脸上，王芷璇轻声道：“环翠，这些年很辛苦吧。”
　　“小姐和如意姐姐是亲人，与亲人在一起，自然不辛苦，只是小姐的伤势很是难缠。”环翠昏昏沉沉，只觉得暖香扑鼻，如浮在温柔的水里，身心舒畅，心中的话不觉吐露出来。
　　“白姑娘七年前受了如此重伤，是如何救治的，怎么迁延至今还未好？”
　　“当年在快活城小姐被沈公子带走，如意姐姐和我不相信小姐死了，偷偷跟在后面，却发现快活城的人也尾随着沈公子，待沈公子将小姐下葬，快活城的人确认了小姐的死讯也撤走了，如意姐姐和我挖开棺木，发现小姐心窍间尚存一丝生气，如意姐姐说快活城若要知道小姐还有生机必不会善罢甘休，便临时找了个新鲜尸身易容成小姐的模样，代替小姐下葬。小姐自幼便被老宫主以微毒喂养，以快速促进功法提升，此次所中剧毒为阴寒属性，与身体里积存的毒，时而相抗，时而勾连，很是难缠，需至正至阳之力才可化积雪、除污祟，而天绝心法正是至刚至阳、浩然正气，待过了半年左右，小姐终于能下床了，如意姐姐便劝说小姐去寻沈公子，小姐本不想去，如意姐姐便道沈公子以为小姐不在了，伤痛不已，还立了爱妻的碑，沈公子的心里必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绝情绝义。小姐犹豫了几天终于去找沈公子，哪知不过半日小姐却独自回来了，回来时口吐鲜血，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毒也扩散开了，如意姐姐没法只好以身养火毒属性的毒蛊，母蛊留在如意姐姐身体里，将子蛊下到小姐伤口处，这些年来，小姐体内若阳毒过旺，就住在冰室中，以阴寒压制，若阴毒过旺，就以母蛊激活子蛊喂升阳之药，以求达到两毒互相牵制的平衡，可是随着给子蛊喂药次数的增加，那子蛊竟慢慢长大，快要无法控制了，这次我们离家，就是要到大漠去，先以至热的环境帮助子蛊彻底灭了阴毒，再想办法杀死子蛊。”
　　王芷璇医术承继自百年医道世家，家主几乎世代俱为太医院院首，在医术上走的是浩然大道，当年白飞飞既受重伤又中剧毒，立时没有脉息，却不知到底如何起死回生，此时王芷璇终于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了幽灵宫秘术的诡绝、奇险。
　　王芷璇取下环翠脸上的巾帕，盖好被子，望向隐在床侧旁听的沈岳，沈岳缓缓抬起头来，那眼神里有痛苦、有绝望、有悔恨、有无助、有疯狂，最终所有复杂而剧烈的感情都慢慢沉寂下去，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