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柔然公主篇(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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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落红纷纷，点点尽是离人泪，我早已看惯这香肩脂粉下暗藏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争宠夺爱，看惯了自己母妃是如何被皇后欺压，被众妃子冷言冷语排挤，不仅仅因她是南朝女子，更多是父皇的宠爱。
无论是先前的独步盛宠，还是后来的抛弃冷落，母妃始终都无半句怨言，淡淡地，闲时，她总是面朝南方静静的坐着，微微叹息，茫然惆怅而起，思绪缥缈，眼似迷离，偷偷落泪，孤寂而落寞，那是连父皇都无法抚平驱除的寂寞。
记得，尚是幼时，我总喜欢伏在母妃膝上，撒娇，柔柔的掌心轻抚过我的发，我的脸，每逢此时，父皇总会自后将我和母妃一起抱住，大大的怀抱，护着我和母妃俩人，暖暖的。
如今，春光依旧在，只是人非昔时人，景非昔时景。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只能在追忆里，抓住一丝一缕的暖意，比起怀里小小的祉儿，我已经很幸福了，自打祉儿出世后，母妃一直病着，偶尔父皇会来坐一会儿，母妃总是淡淡的不理睬，再后来，父皇就不再来了。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祉儿出世的前一晚，母妃和父皇大吵一架，父皇扬手打了母妃，夺目的鲜血，沾染着她素白的裙摆。
我知道，母妃恨父皇，恨他袖手旁观，恨他绝情绝义，恨他冷漠无情。
我终于，明白了，母妃为何总看着南边，偷偷落泪，原来那是她家的方向，那里有她最亲的阿姐，有最疼她的父皇，还有她想守护的千千万万的子民。
父皇很宠母妃，可他更爱自己的江山，他不愿出兵相救，陷入水深火热中的南朝，她哭，她闹，她吵，根本不能软化父皇铁硬的心，只会更加惹恼他，大怒之下，父皇动手打了母妃，跄踉中母妃撞到桌案，大滴大滴的血，汩汩直流，父皇抱着她，懊恼，悔恨，当我看到，母妃死灰一样的眼眸时，我明白，她的心，已经彻底死了。
那几年，铜雀宫的院落总是寂寂地，往日的笑语晏晏，早已灰飞烟灭，连尘土都厚的不可触摸，祉儿常常躲在母妃的身侧，缩成一团，冷冷发抖的样子，很可怜，我久久的立在大殿门口看着他们，心口，微微疼着。
待祉儿到六岁时，一日，皇后娘娘来探望久病不起的母妃，不知是皇后娘娘凤体护佑，还是那些补品真如灵丹妙药，母妃病情神奇的好转了，一早，仔细梳妆后，携着我和祉儿一同去寻父皇，父皇很高兴，就如先前一样，抱着母妃和我们，说了很多内疚的话，许下更多的誓言，母妃只是淡淡一笑，将我和祉儿的手交托给父皇，说自己用不了那么多誓言，可以的话，分给我们一些，父皇有些生气，却隐忍着没有发作，一同用完饭，母妃带我们回去歇午觉，温柔的哄着，笑盈盈的模样，仿若以前的母妃又回来了。
我抱着祉儿真的安心睡去了，隐隐约约听见外头很多脚步声，模模糊糊听见父皇在大殿的咆哮声，祉儿顿时吓哭了，我抱着他，小心翼翼的溜到大殿外头，殿内，站满了太医，听到他们跟父皇说无回天之力时，我发疯似的跑进大殿，绕过屏障，看到床榻上已经阖目的母妃，惊天动地… 天昏地暗…
很长一段时间，父皇都一个人住在大殿里，偶尔夜里，会听见他唤母妃的名，茗初… 茗初…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皇后娘娘探望母妃的当日，也就是母妃离世的前日，她的阿姐，她的父皇，还有幼弟，都已离开她了，永远的离开她了，而她却狠得下心弃我和祉儿不管不顾，迫不及待的去寻她们，为何不带我走呢？我恨她，恨她的自私，恨她的绝情… 恨她…
“阿姐，你醒醒~~醒醒阿姐~~”
闻声，我缓缓睁开眼，视线模糊出，看见祉儿焦急的摇晃着我，又是一梦，枕边一片冰凉，轻轻抱住瑟瑟发抖的祉儿，忍了忍泪，笑道：“阿姐抱着你，就不冷了。”
“阿姐~~你是不是想母妃才哭的，我也想母妃了，可我答应母妃不哭的，阿姐你哭吧，我抱着你好了。”祉儿软软的小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抹着我的泪，躲在我怀里乖巧的宛若一只小鹿。
盈在眼眶的泪水，慢慢被我一点点逼了回去，我也答应过母妃的。
元敏，你不能哭，不能哭，你是祉儿的肩膀，
元敏，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护着祉儿。
如果知道母妃这些话，背后藏着必死的心，那么我一定不会答应的，不过，既然已经答
应，那么我就一定会做到。
抹干泪水，强忍着喉间的酸楚，拍了拍昏昏欲睡的祉儿，道：“祉儿，脱了袍子再睡，不然容易着凉呐。”
祉儿似乎很害怕，小小的身子直往我怀里缩，拼命的摇头道：“我这样很好，不用脱。”
祉儿说谎的时候总喜欢缩成一团，我抱起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道：“祉儿，不许跟阿姐说谎。”
“阿姐，我真的… …”
不待他说完，我解开他长袍的扣子，褪去衣衫，胳膊上，腿上，背上，青一块，紫一块，历历在目，比打在我身上还痛，再也忍不住泪水，就别那么一直掉一直掉，滴满了他的伤口，紧抱着颤抖的祉儿。
“阿姐，我就知道你要哭，才不脱的，别哭了。”
我很用力很用力的抱住祉儿，拼尽全力的抱着，心疼着，愧疚道：“祉儿，是不是大哥二哥他们又欺负你了，都怪阿姐没用，连祉儿都护不住。”
心内，默默起誓，自此往后，永远永远都不会让祉儿受到伤害，那怕丁点，都不会。
于是，我敛住怨气，姿态谦卑的接近皇后，即便她时常在我面前拐弯抹角的辱骂母妃，我都得忍，为了祉儿，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肯忍。
有些痛，必须嚼烂了，咽下去，让心底的洪流一遍又一遍冲刷，最后表面上干净了，不带任何哀伤悲喜，即便，时而不时的浮出，但是都必须硬着心把它压下去。
许久之后，在皇后娘娘那里陪着聊天，父皇下朝过来，看到我的背影，忍不住唤出母妃的名，皇后娘娘变了脸色，我低着头，慢慢退了出去，回到铜雀宫，对着菱花镜，一直看着自己的脸，眼角眉梢处，何时已出落的和母妃越来越像，难怪皇后娘娘看我的眼神，总是充满怨毒恨意。
“阿姐阿姐~~~四哥说要带我去骑马~~~”祉儿自身手抱住我，开心的手舞足蹈，自从同皇
后走近后，四弟一直待祉儿很友爱，处处护着他，带着他，祉儿已然成了他的小屁虫。
四弟是皇后的嫡子，身份娇贵，二哥是父皇结发妻子的独子，独得圣宠，他们究竟谁能登基为帝，尚且不能定论，那么祉儿，势必会成为他们夺位的牺牲品，我是绝不会让这种可能变为现实的。
“阿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啊。”祉儿不乐意的撇撇嘴道。
我轻轻揽住他的身子，宠溺的笑着，道：“阿姐在听呢，阿姐当然知道咱们祉儿最喜欢骑马了。”
祉儿睁大自己的眼睛，兴奋不已的靠在我怀里，徐徐道：“阿姐，听四哥说，齐虎将军又打赢胜仗了，父皇为他在围场接风洗尘，我才有机会去骑马呢~~~”
不待我开口，祉儿又兴高采烈的，说道：“阿姐~~~昨儿我跟在四哥后头，看到齐虎将军，好威风啊，我长大后也要跟他一样，骑着大大的马，杀敌人，杀啊杀，然后，也要父皇在围场为我一个人接风洗尘。”眉开眼笑的他，一会儿学着齐虎将军威风的样子，一会儿又拿着小木剑，胡乱一通的砍着。
在我们北朝，将军是备受子民爱戴的，尤其是像齐虎这样年轻的常胜将军，为北朝子民谱写一个又一个神话一样的传说，有人说他是杀人如麻的恶魔，亦有人说他是永不失败的战神，朝堂上，多少大臣巴望着能将自家女子献出，难怪昨儿，皇后邀自己表妹入宫，想必明儿是要指给齐虎的，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几乎疯狂的念头，流窜于心，挥散不去。
“阿姐，不和你玩了，总心不在焉，哼哼哼~~~”祉儿赌气的跑了出去，微微叹气。
放下手里的银梳子，打开衣柜，挑挑拣拣一番，选中一件素白广袖的菱纱碧罗裙，镜中，碧罗裙将身子衬的越发修长。
母妃，终有一日，我会和你一样像凤凰一般展翅。
微微一笑，浅浅一笑，盈盈一笑… …不断的练习，反复琢磨，怎样的笑，才能将他的心抓住呢？
果然，皇后没有带我去参见围场的盛宴，亦没有带任何别家的女子，她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我亦微笑着，猎场上，男人的目光只会停在猎物上，女人，不过是酒足饭饱后的消遣。
从四弟那里得知，齐虎将军有个习惯，不管打完仗，还是射完猎，总要先去换身衣服，褪去一身浓烈的血气，一早，我便偷偷溜进围场，打探到他的暂歇的大殿，躲在墙角处，
等…等…等…
心内，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元敏，这个男人必须抓住，他是你唯一的出路了。
我以为一切都准备就绪，精打细算的没有半分差错，却在他到来的那刻，手足无措起来，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他走在一批身材高大的副将前头，身着一袭红色战袍，气势磅礴，仅一个侧影足以让人折服，我就如此看着他，竟忘了走出去，看着他进到大殿，独自，跺脚，懊恼着。
“谁？”
突然，一声粗犷的声音响起，吓得我双腿一哆嗦，跌坐的角落里，侧首，见他推开窗户，低头看着角落瘫坐于地的我，原本凶狠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嘴角浮出一抹浅笑，他并不像人们说的那么好看，皮肤黑黝黝的，五官亦不是丰神俊朗。
“看够了么？”他淡淡一笑，翻身从窗户里出来，身手矫健，动作轻快。
我竟然忘了怎么对他笑，或许，我根本笑不出来，眼前这个男人，就是我近日茶饭不思，苦心琢磨，一定要抓住的人么？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温和的笑着，问道：“你是哪家的小孩儿，怎么坐在着？”
我回了回神，仰脸，目不斜视的看着他，倔强道：“我不是小孩子。”
他没有同我计较，轻轻一笑，转首，看见那头守在外头的公公，招了招手，冷声道：“这是谁家的孩子，估摸迷路了，领她回去吧。”
公公只顾着跟他请安，回首再看我时，惊了一跳，跪倒：“老奴参见公主殿下!”
他愣了愣，微微躬身，行礼道：“臣参见公主殿下。”
“嗯!”我稍稍颔首，持着公主高高在上的骄傲，看着他，还是笑不出来，只能随着公公一起离开，心内挣扎着，犹豫着，某个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响起。
元敏，你连祉儿都护不了，要爱情能护得了祉儿么？
元敏，他是你唯一的出路，是祉儿和你以后的肩膀，不能放弃。
元敏，你笑起来真的很美，倾城倾国，对他笑，对他笑…
回眸，盈盈浅笑，很温柔很温柔的对他说道：“齐虎，我记住你了!”
忽然，他就那么看着我笑了，眸中点点融化成柔情，原来，琢磨许久，却忘了，回眸一笑百媚生。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柔然公主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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