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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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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清生死得失
道不明因缘轮回
第二日天还没亮,便有侍卫来敲门,照兮刚想开骂,猛然想起这是她自己要求的,今早要去看日出。看着时间已是不早,她随手拿了套女装穿上,还是一身白衣。她不想吵醒翠儿,一头青丝却不知道如何打理,踌躇了半天,只能用发带一束,拿着披风帷帽匆匆出了门。
玉皇观门口李恪还是一身玄衣,照兮匆匆向他跑了过去,“三哥,怎么就你一个人?”
李恪拿过她手中的披风帮她披上,“把你的衣服先穿好,清晨山上凉的很。”
两人出了玉皇观,往岱顶东北方向走去。
一路上,李恪解释到,越峰今日会带一半侍卫先下山安排,打算把翠儿也带下去,因为她走的实在太慢。山上很冷,照兮都不想说话,只是点头称是。
到了岱顶东面的日观峰,周围并无一人,照兮以前虽没来过泰山,但是泰山日出了照片却是看过,那著名的探海石就在眼前。
此时遥远的天边已有些许霞光,照兮说要上探海石,李恪虽觉得有些危险还是拉着她爬了上去,两个人并排坐在石头上。风吹开了她的帷帽,照兮只来得及抓住发带,发丝拂过李恪的脸,照兮不好意思地瞧了他一眼。
“你那个侍女没帮你?”李恪并不讨厌那痒痒的感觉。
“嗯,我不想吵醒她,她这几天也够累的。”
“侍女难道不应该伺候主子?”
“人生来都是平等,侍女也有权利睡觉吧,今天那是我起得太早了。”照兮脱口而出。
李恪靠紧她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把自己的披风披了一半在她身上,照兮并没拒绝,她是真觉得冷,而他若有所思,人生来都是平等……
“看,出现了!”照兮的话打断了李恪的思绪,只见东边的天空泛出了鱼肚白,海天交际之处已渐渐变红,脚下的云层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也已红黄相间。一瞬间,万丈金光四射而出,让人不敢正视。过了一会儿才依稀能分辨出红日和天空的界限,红日从一个小口慢慢的变大,光芒照在层层云海之上,五彩缤纷。那红日渐渐变得金黄,继续上升,终于,它一跃而出,脱离了云层的牵绊,阳光普照大地,周围的一切都亮了起来,云层已经是一片洁白。在这探海石之上,就像是坐在云端,照兮的脑中所有思绪都已离开,剩下的只是眼前这壮丽美景。
看完日出两人下了探海石,日观峰地方不大,照兮见南侧岩石平展如台便走了过去。
李恪跟在她的身后,“等会儿先回玉皇观吃点东西,若是你那侍女还没走,让她先把你的头发整理一下。之后我们去后山的天烛峰附近观松,我昨天路过的时候觉得景致非常。”
“好,明天我还是换回男装,挽个发髻我自己还是能行。”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石坪之上。
“这石台三面陡如刀削,此处亦被称作‘舍身崖’。”
“舍身崖?”
“常有人在此,为父母祈福而跳下山崖。”
照兮很是惊奇,提步向前还没跨出两步,只觉得一股力量将自己拉了回来,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紧紧困在怀中,他的身体在颤抖,她能听见他强力却过快的心跳。
李恪只是看见她的裙摆飞舞,却感觉她像是要离自己而去。
“你这是要干什么!”他吼了出来,照兮只觉得耳膜快要震破了。
“我只是想过去看看。”她在他怀中说道,自己离崖边可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照兮伸出手抚上了他的后背,“你不要担心,我哪里也不去。”过了一会儿,照兮才感觉他渐渐平静了下来,便放开了手,他亦放开了手,一回头,自顾自的往回走去。
这人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像小孩子一样,照兮满脸疑惑,马上跟了上去,喊道,“你生气啦?”
李恪当然没有生气,只是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在想什么,干什么。
当照兮再次在玉皇观门口看见李恪时,他又变回了那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让照兮摸不着头脑,她也不去多想,两人带着几个侍卫往东北方向的后山走去。
这北路后山的景致和前山大相径庭,到处怪石嶙峋,苍松横卧。若说这前山御道是雄伟壮观,这后山北路就是返璞归真,照兮觉得处处皆是景,哪里都不愿放过。
李恪远远跟在她后面,表面已经平静的他心中却是思绪万千。刚才自己紧张的莫名其妙,居然连行为举止都难以控制,以前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不过她确实说了哪里也不去,李恪暗自舒了口气,抬起头却看不见她的身影,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已是一片白茫茫。
李恪的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儿,“王妃呢!?”
“禀殿下,王妃刚才还在前面不远,这雾起的可真快。”说话的是王成,王府侍卫。
李恪慌了神,“你们都围着我干什么!”
“我们得保护殿下啊。”王成是个老实人。
没想到李恪对着他上来就是一脚,“你们保护我个大男人干什么!?快给我去找!找不到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那些侍卫从没见过殿下这么着急过,几个男人乱作一团,而后终于四散开来,扯开嗓子喊了起来,李恪也是匆匆往前方走去,口中喊着照兮的名字。
此时的照兮却是没有走动,刚才自己还在观赏一颗古松,只觉得四周开始起雾却也没太在意,待她想走回山路时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照兮在古松旁的石头上坐了下来,想着这里山崖很多,在看不清的状况下还是不要乱走在原地等待最好,这里离山路不远,李恪肯定会找过来。若是没找过来,等雾散了再回去会更安全。
正在她权衡利弊之时,一阵当啷声远远的传了过来,这声音她不是第一次听到,是锡杖的声音。
灰色的身影越来越近,一个老和尚走了过来。不知为何,照兮觉得他就是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个和尚,虽然两人外貌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老和尚在照兮对面的石头上坐了下来,“姑娘不是这世之人啊。”
照兮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一出口就那么切题,她上前一揖,“大师,我们是不是见过?”
“老衲并未见过姑娘,但是老衲与姑娘一样,不是这世之人。”
照兮正仔细品味着这句话,那和尚又开了口,“姑娘虽不是这世之人,却和这世之人有着很深的羁绊。”
照兮心中升起一丝曙光,“大师,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老和尚摇了摇头,“看不透啊看不透。”
“大师我要怎么才能找到这个人呢?”
“缘到了,心到了,自然就找到了。”
照兮有点失望,接着问道,“大师,你可知道什么是阿赖耶识?”
老和尚对着照兮笑了笑,“阿赖耶识不是眼耳口鼻身可以感知的,怎可能用语言描述?姑娘要用心,抛开执念,用心去好好体会。”
照兮心想,这说了等于没说嘛,难道和尚说话都是这样?
此时一阵箫声传来,并不算特别动听,却是饱含了感情。
那老和尚站起身来,往远处走去。
“大师,你这是要去哪里啊?”照兮喊道。
老和尚停住了脚步,“我亦是尚未领悟这阿赖耶识,才会继续在这轮回之中。今日我们相见也是缘啊,你说你见过我,那或许只是轮回中我的一个影子,一个碎片。现在的我是我也不是我,或许和那个我是同一个我。”
照兮已被他绕得晕头转向,等她抬头望去,哪里还有人影,只觉得眼前又是一片亮光,之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等照兮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人的怀里,“李恪?”那个人没有答应,却抱得更紧了。
此时的李恪打心底里感谢玉皇大帝山神佛祖,刚才他心急如焚,转了好大的圈子,却还是找不到那个人影,正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雾渐渐散开了,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一个人,一席白衣,除了她还会是谁。
李恪跄踉着跑过去,跪在地上抱起她,她的身体还是暖的,他叫了她两声,怀里的人却是没有反应,他颤抖着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终于长呼一口气。她在他怀中是那么真实,他的心更是从未有过的踏实。
李恪又喊了她几声,她好像只是晕过去了,雾尚未散尽,他便抱着她靠着那颗古松坐了下来,怀中里的人呼吸均匀却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又过了一会儿,李恪才想到府里那群侍卫还在到处寻找王妃,他从上衣里掏出一支短箫,吹了起来。
他并不擅长箫,他的母亲杨淑妃才是个中高手,在他还是很小的时候,最喜欢的便是母亲的萧声,那时母亲常常对他说,若是恪儿能快些长大,就能和母亲琴箫合奏了。后来等他长大了些,能认得琴谱了,就开始练琴,他本就有此天分,没过几年已是内廷皆知。
最后一次和母亲合奏是他要离开内廷搬去王府的那一晚,南海池边,观翠亭上,母亲对他说,这是她最后一次吹箫,不管他以后在哪里,都希望这支箫能陪着他,这也是当年她选择跟夫君离开的时候,自己的父亲炀帝说过的话,他看着手中的箫,却无法阻止母亲悄然离去。
几日之后,他为了排解心中郁闷,带着越峰和几个侍卫去太白山附近狩猎。那日一无所获,见太阳西下,几人便准备打道回府,李恪一人远远落在最后面,正在这时,灌木丛中窜出一只猛虎,他拿起弓要射,无奈距离太进,那箭只能擦过猛虎的皮毛,他丢下了弓,拿起了剑,猛虎已朝他扑了过来,一掌拍过,剑落在几米开外,李恪也是仰天一跤,眼见这猛虎就要顺势扑下,慌忙中李恪拿出了那支箫挡在自己胸前,虎爪离他咫尺之遥,硬是踩在了箫上,这时越峰他们终于赶了过来,几个人挥刀舞枪,把猛虎赶走。李恪躺在地上望着被夕阳染红的天空,手里紧紧握着的是那支箫。
从此以后,那箫就片刻不离带在他身上,李恪偶尔也会拿出来吹,只是跟自己的琴比起来实在相去甚远。不过狩猎的时候作为集合的信号倒是很方便。这时,李恪感到怀里的人在动,难道是自己这曲不成调的箫声把她吵醒了?他把箫放回怀里,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白皙精致的脸庞,只见她缓缓张开双眸,一声李恪叫出口,声音如此动听。他抱紧了她,若是佛祖真能实现愿望,他希望她也能像这箫一样片刻不离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