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斜阳外》子夜澄夕

5、远影

　　傅宛茵忽然对日期关注起来，她时常停下手里的针线活，算着已经过去了多少时间。对于端品毅的疏远冷漠，她是这样安之若素，泰然的连家里的下人都看不过去。
　　端品毅与祁心焰打的火热，两人如胶似漆的消息几乎已经人尽皆知，端秉正怒不可遏，几次三番的训斥这个放荡的儿子，而每一次，端品毅都会冷冷跪在他面前，回答说，“我已经遵从您的意愿娶了一门举世无双的好媳妇，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端秉正气的胡子直抖，“放肆！胡闹！傅家的千金知书达礼，做了我们端家的媳妇恪守本分，可不是任你这样欺负啊！你你，你这个败家子，怎能天天和那个狐狸精鬼混！那野丫头太可恶！”
　　端品毅“蹭”的立起来，“爹，您打我骂我都不要紧，可不能这样骂心焰。是我的错，是我缠着她不放！” 端秉正轮起手中的拐杖狠狠抽下去，边打边骂，“你要把我活活气死是不是！”大夫人韵如已是哭的死去活来，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二夫人子嫣一边假惺惺地劝着老爷子，一边冷眼看白戏；品妍则怯怯地纽着自己的辫子不敢出声，对于这个哥哥她又气又可怜，虽然看得出他很痛苦，但她始终不能明白，这样斯文美丽的嫂嫂，他究竟是哪一点不满意。
　　全家人闹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傅宛茵静悄悄走来，跪在自己丈夫的身边，“爹爹，您不要生气。品毅-----他，他也很可怜。” 端品毅侧过头，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女子，好奇怪啊，一直以为她是那种眉目疏淡的人，仔细看去，竟是这样清丽如琢。她眼中的光是明朗而安静的，仿佛能平息所有人的怒火。他的心头微微一动，这个女子，他娶了来又冷落的女子，为什么竟然说自己可怜？！
　　傅宛茵低头轻声的说，“爹爹，品毅他还不懂事，您不要和他计较。我既然嫁到了端家，侍候夫君是理所当然，不敢有什么怨言。品毅-----若是真的，真的喜欢那个女子，何妨把她娶过门？我，我不介意。”此言一出，举家皆惊。端秉正啪的一拍桌子，“品毅！你听听，你媳妇这样对你，你还有什么不知足？！我警告你，这一辈子我只认傅宛茵是我的儿媳，你休想把那个野丫头带进我端家大门！” 端品毅直挺挺的跪着，面色灰败。他知道，这一回，是真正激怒了端秉正，那曾经期待迎娶祁心焰的梦幻几近破灭。

　　新房里，大红的喜字已经剥落，凄冷的寒风挟着如丝细雨，吹进这间小屋，掀起桌上的诗卷，一页页地翻卷起来。傅宛茵凝视着菱花镜里的自己，愁眉深锁，她不是没有看到端品毅那疑惑而憎恨的眼神，她那样地想帮助他、想开解他，换回的，居然是那样复杂的眼神。她还可以做什么？难道这是她的错？！
　　端品毅的脸忽然映现在镜中，她吓一跳，看住他不动。端品毅看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有一点点眩惑：真的，真的是很清雅，美的仿佛芷江边一株亭亭的兰草。
　　宛茵？他喃喃地叫着这个有些陌生的名字。她瑟缩了一下，惶恐地应着，“是，品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该死，自己一直冷落的女人为什么还这么好心问候！他一把握紧她的手，语气有些琢磨不定，“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说我可怜？”她猝然挣脱，僵冷的转过身去，“难道你不可怜吗？娶了自己不想要的女人！”端品毅扳过她的肩，仔细打量着她，“是谁说的？谁告诉你？”她淡淡地迎着他的目光，眼神清亮，“品毅，你以为我是傻瓜吗？我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你还想要我怎样呢？”她灼然的眼睛那么明亮，刺的他不由倒退了一步。
　　他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以为好听话好温顺的小媳妇其实并不糊涂，他有一种感觉，她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她不在乎。而这种淡然的不在乎，比心焰那种步步紧逼的挑衅更令他震撼。心焰的影子又一次浮现，“记得我们的约定啊-------”他恍如从梦中惊醒，瞪着面前的她哑声说，“你在玩花样是不是？你以为这样表现大度，就可以赢得了端府上下的心，就可以让我对你有负罪感，就可以让我永远无法娶心焰过门是吧！你错了，我绝对不会放弃！” 傅宛茵颀长的秀眉皱了起来，她微微摇头，“端品毅，我真的可怜你。难道这样不累吗？”他狂吼起来，“傅宛茵！你不要自以为是！我和心焰犯不着你多管闲事！你安心做你的少奶奶，少来烦我的心！”他旋风般跑开了。
　　宛茵叹了口气，点了灯，取书夜读。

　　簌簌阶前雨，点滴入心头；
　　翩鸿远影如一梦，寥落烟纱系浓愁，
　　何处归云鸥？

作者有话说

　　我歌人徘徊
我舞影凌乱
知与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