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就写》青城不识雨

1、囍

　　我在屋里头坐着，爹娘在院子门口跟人说着些什么 ，听不清。但透过门缝缝见得那人穿着长衫，倒像个富贵人家的管事。他给了爹娘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在好生嘱了几句话便辞了去，阿娘只是没天没地的哭，连阿爹也抹了把眼泪。
　　见着阿爹扶着快哭昏过去的阿娘向屋里走来，我急忙往炕上一坐，虽不知道爹娘为什么哭但定不是些好事。
　　“阿爹阿娘怎么哩？”

　　“顺子，爹妈不是人!”
　　阿娘哭得凶将脸埋到阿爹那件深蓝色的破褃袄上。
　　“姐，我饿!”弟弟小六抓着我的衣角讨要些吃的，我从炕头那破布口袋里掏出最后一块馕饼 ，掰了小半块给了六子，“小六，到隔壁吃去。”我将小六打发走，继续听爹娘的下文。

　　“顺子爹给你寻了个好夫家，是李老爷家的公子，聘礼都送来了五十两银子一分不少。”阿爹虚提了那黄麻布袋，又跟着说“我和李老爷做主，日子定在正月十八，是个好日子 。 ”
　　我有些发疑“李家公子怎会瞧上我这乡下丫头？”
　　“阿呀阿呀，兴许是李老爷急了要抱个孙子罢!”爹揩了揩眼角不再看我。
　　“正月十八么？还有三天，怎的这么急？”我认了命，嫁给大户人家做小妾，对我这种乡下丫头来说，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 。
　　“李老爷说是怕夜长梦多 。”
　　“哦。”

　　爹娘走后，我开始想着李公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思来想去，一直记起张二婶子说的这句话 “那李家公子是个有痨病的整日咳个不停，声音倒比那公鸡打鸣还吵哩!”我觉得有些好笑，既比那公鸡打鸣还吵 ，以后同住一处，岂不是要厌烦的紧？我正想着，听到敲门声 。
　　“顺子，是我，你开开门!”王二狗嘘声说话 ，我看了门，他一溜烟似的窜了进来 。
　　“阿呀，二狗哥，这都半夜三今了还来寻我，若叫我爹妈知道了，定是要把你腿打断哩! ”我虚晃着吓了吓他，他不但没怕，反倒还捉着我的肩。
　　“顺子，跟了我罢!”王二狗看上去倒是认认真真的，不像在打趣。
　　“怎么跟？我爹妈都把我许给李家哩!”我想这真是困难，毕竟爹妈都收了人家的聘礼 ，我要是跟二狗哥走了，他们怎么办？我那才五岁的弟子怎么办 ？
　　“顺子，好顺子，我晓得，你定是对我有心意的 ，那李公子是个痨病鬼 ，定没法叫你好好享受这番欢好滋味。”他剥了我身上的粗布袄子，喘着粗气儿，倒像个老牛似的。
　　“顺子，还没睡吗？”其实阿爹起爷瞧见我房里还亮着火停下来问问，王二狗这下不敢说话了，大气也不敢喘，提了衣裳，就从屋后的窗户里跑了。

　　我有些乐了 ，嘿!家里畏猫的鼠子也同这般一样无差。
　　“这就歇这就歇!”我吹熄了灯安紧了门窗便睡了。梦里好像有那咳嗽似打鸣的李公子，还有喘气像老牛的王二狗，这梦真真有趣，我还笑醒了几次哩!
　　这两天着实无聊的紧，爹妈同我说叫我待在屋子里哪都不能去，连那些爱谈闲话的妇人都被赶了去，这日子啊委实难熬!

　　出嫁这天丑时不到就有人将嫁衣送了过来，红彤彤的叫人，看着好生喜庆 ，我摸着这料子，虽有些单薄，但滑嗖嗖的，舒服的紧。
　　阿娘又躲到帘子后面去哭了，我也强掐了几滴眼泪出来 ，妇人家嫁女儿嘛，总归是要哭一哭的，村里其他女子也哭 ，第二天就领着她男人高高兴兴的回门哩。
　　夫家还送了好些胭脂水粉来，他们倒是周到，晓得我们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还特意寻了个专捣鼓这些的婆子过来。
　　那婆子又是画又是涂，偏得家里没面镜子 ，叫我好生好奇，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
　　挽髻子这活儿是阿娘帮忙的 ，阿娘从盒子里取出件金灿灿的簪子 。阿呀，这大抵便是金子吧，李老爷家还当真阔绰。
　　我前些年去看过其他新妇化妆的形况，婆子婶子老小女眷都围着她，夸她漂亮哩!我瞄了一眼，确实比平常美的多。怎么如今到我出嫁了，此间人少了怪异，安静的怪 ？
　　“阿娘，我漂亮么？”我心想莫不是这婆子手艺不到家，弄得我丑的没法入眼 ？
　　“诶诶，漂亮的紧，夫家瞧见了，定欢喜的不得了。”我见阿娘嘴上说着好听话，面皮上却不见得一丝欢喜 ，哭哭啼啼个不停，要不是阿爹早早在屋里头贴了几张大红喜字 ，倒让人觉得阿娘这般不像送嫁倒像在送葬哩!
　　约莫半个时辰后，面头上的功夫可算是做好了。正月里天冷，那红衣裳又单薄，就最后再换了 。我倒是没想到，这么件衣裳看上去样式不说多简单，穿起来却极麻烦，里三层外三层的纱衣包着 ，像似包礼物。
　　【作者有话】接下来就会写到出嫁啦 ，不恐怖，但我觉得会很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