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胭脂溪上卜吉凶 ...
-
顺顺当当拜过地头，衣一一就算正式在常山真定落了户口。农人淳朴，对待这个凭空来的女娃娃，比照孤儿待遇，百家饭百家衣照顾着，赵云护着，村民让着，万一闲着没事儿，就出门左拐向竹林直行，摆出一副万恶的样子去找夏侯兰麻烦。
流年反转，现世安好。
夏季农闲，地里的活儿早早做完，家家都在找地方纳凉。夏侯岚跟村里年长的几个妇人一合计，干脆邀了众人到自家竹林里借阴。被高温荼毒了这么些日子，人人都盯着那块宝地，以往奈何夏侯家的狮子气势太盛，也只能眼巴巴瞅着。现下主人家都说没事儿，那还有什么不好的。于是每天下午日照最烈的时候，总能见着拖家带口的人赶集似的往一个方向去。
人都是社会性的动物，这话可是一点儿错都没有。
女人们聚在一堆，家长里短的唠叨；男人不耐烦这么娘们唧唧的事，早到一边斗牌喝酒去了。孩子们自然是另外一个系统，赵云拳头最硬，小衣鬼点子最多，夏侯……长得最好看，一群娃娃兵便理所当然的以三人组为首领，上蹿下跳偷鸡摸狗无所不为。好在法不责众，明面上，成年人们对种种恶作剧还是抱着宽容的态度，至于回家以后的教训是男子单打还是男女混双——借着小衣的话，我看不见的地方，哪管洪水滔天。
夏侯附和着连连点头，反正有他老子在，还没有哪个崽子胆敢上夏侯家闹腾。
赵云没工夫瞎掺和，抱着手臂斜倚在青竹上一言不发。
他在思考，究竟怎样做，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符合现实体制的二十四孝兄长？
一脚踢开被小衣和夏侯联手恐吓跑来告状的二虎，赵云继续思考，带着点儿伤感——夏侯不好了，可以揍到他没毛病；若是小衣犯了事，怎么收拾她？
不行，反正不能当惯孩子家长！赵云拽紧拳头，暗暗下定决心，当下就摆出副长兄如父的嘴脸：“衣衣，你给我过来——那谁啊，没见着小衣比你瘦？还推？哎，说你呐！”
赵云年岁尚小，但一年来日日跟随夏侯广学习武艺，在一堆赖着爹娘的小鼻涕虫中，像棵小白杨一样扎眼。三下两下巴拉开小破孩儿们，他拉起摔在地上龇牙咧嘴的小姑娘：“跟你说不要跟他们混太近，痛不痛？扎到手没？要不先送你回去？还是先进夏侯屋里歇会儿？”得了，不用问了，瞧那双雾雾蒙蒙的眼睛，多可怜啊……也不带喘气儿的，抱起小衣就往竹林里跑，把凑过来想看个究竟的夏侯撞得一个踉跄。
夏侯大怒，也撒丫子跟在后头，心里把赵云好一通问候，你个惯孩子家长以后有你好受的！
回到竹屋给小衣灌了碗绿豆汤，这丫便又恢复了平时神奇的德行，吵着要去胭脂溪捉虾米。赵云此时也早忘了要在某人面前树立威信，一叠声的招呼村里的孩子们同去。夏侯岚还有些不放心，怕他们中暑，盛了几碗消暑汤，用小瓦罐装着，系了条布带让夏侯斜跨在肩上随身携带。
为忍抛却此处去，一半勾留在清溪。
所谓胭脂，指的是那随着溪水从山上林中带下的桃花花瓣。红如火白胜雪，娇艳华美的生命喧喧闹闹挤作一团，亲亲热热由枝头坠流水，从白云落黑土。最是那三四月间，整条溪流都被染作胭脂色，遥遥看去，像是挂在扶黎山上的一条轻纱。
“这里一定曾出过绝色的美人，”小衣跟在赵云夏侯后边，兴致勃勃顺着溪流登山而上，指着山中飞流厚着脸皮挥舞爪子，颇有睥睨众山小的意思，可惜跟在两个少年后头，只演足了狐假虎威的味道：“乱红飞泻即芳景，喜与名山作主人。此处就是我终老之地啦~”
夏侯赵云一左一右，黑白无常似的带着她到处飘魂，正逢衣老爷豪情大发，赵云一双虎目笑得只留条缝，拍拍她高高昂起的脑袋又揉了揉；夏侯倒不以为然，这座破山又有什么好看的呢，帝都繁华西京绝艳，天下之大地域之广，才是英雄少年立马扬鞭所趋……毕竟是女人家家的，尽管还小，头发不长见识也短。
英雄也好，女子也罢，此时也不过是一群孩子，严肃着严肃着就又蹦跶开了。小衣指挥两个男孩在溪流最窄处密密码上一排石头，而后静静蹲在一边等着水位升高。
“小鱼儿乖乖~轻轻游过来~快点儿过来~我在等待~~啦啦啦~”小衣等着小石块堤坝上游越积越多的小鱼虾米，心情指数上扬，随手拍打着水面，惊得那群小东西窜来窜去。
夏侯靠近赵云，耳语：“云哥，如果我们帮她把这些个……小鱼儿乖乖……全弄上来，她能不唱了吗？我怕路过的人听见，冤枉我们揍她。更重要的是，我怕我一个没忍住，真的揍她……”
赵云沉思片刻，看了看自得其乐的小衣，又扭头瞅着生不如死的夏侯，满心满眼都是饱含着“难听吗？哪有？”涵义的惊诧。
夏侯语塞，痛苦的从水里随手捞出桃花瓣，揉成一团压进耳朵。虽不能隔阻魔音穿耳，聊胜于无吧……
其实小衣老早就无聊了，陪着群小孩子过家家——虽然她也玩的很高兴，但毕竟她本人自认为是一把年纪的人（……），要不是泥猴儿们玩疯了跑得满山都是拖都拖不回去，她早甩袖子走人了。
不过，夏侯痛不欲生的样子真是，太振奋人心了~
小衣眼冒大心，扒拉着爪子暗暗盘算，决定将魔音进行到底。
与垒石头涂泥巴的前期准备相比，捕鱼抓虾倒是简单多了，这些鱼虾都笨的狠，捞上一次，就散开一次，过会儿，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聚成一团。三个幼年期高级灵长类生物对这种简单劳动极其不屑，等大半个瓦罐都装满，便拆了石块，任那群小东西各自东西了。
时间还早，赵云和夏侯闲的手痒痒，想起夏侯广刚教的格斗技，一个掰手指一个压小腿，嗷嗷叫着就扭一块儿去了。小衣本来很有兴趣观战，两头鼓劲那叫个墙头草啊，巴掌拍得跟大街上欣赏猴把戏一样，后来赵云连挥胳膊都觉得沮丧无力，伙同夏侯轰她到一边自个儿玩去了。
被喝令半个时辰内不许接近，小衣倒也配合，独自坐在溪边的青石上数着一片片飘过的花瓣。
一片、两片、三片……三百零七片……
嗯，是单数，可是到底双数是吉，还是单数呢？
还没有等她纠结完毕，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人，朝着小衣笑出一对酒窝：“小姑娘，这里是真定赵家集么？”
小衣先瞄瞄四周，很好，关键时候连条狗都没有！再抬眼看看这人，十七八左右的年纪，衣着考究，同样走的山路，衣角却是一尘不染，更奇的是，容颜清俊眉目流光，说不出的熟悉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是啊，那小哥哥你是什么人呢？”
那人神色稳重，弯下腰微笑着摸摸小女孩的头：“我吗？”长吁一口气，似感慨，似悲叹，“只是个找寻亲人的游子罢了。”
小衣坐着不动，手里捏着他给的一块碎银，静静看着淡青色的背影消失在层层绿意间。突然一只手搭上肩膀，扭头见的便是夏侯那张放大的脸。
“没事吧……云哥，这丫头好像魔障了！”夏侯抵着额头去探她的温度，嘴里嘟哝着中邪伤风等乱七八糟的。
夏侯俊美的五官近在眼前，若是平常，小衣定要好好调戏一番，此时不知为什么，心中陡升一股寒意。
“怎么魂不守舍的？”赵云也凑过来，略带担忧的询问。山上很安全，再说才离开这么一会儿……难道真遇到了什么？
小衣摇摇头：“刚刚花瓣占卜，之前却忘了定下吉凶之数，有点儿不甘心。”
赵云放下心，小姑娘家家的……
拉住赵云伸过来的手，临走之前，小衣回过头，瞅了瞅那年轻人离开的方向。
风景是好风景，人也是好的。可为什么怎么瞧怎么揪心呢？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胭脂溪上卜吉凶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