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五十六章 ...
-
酒真是个好东西。
能让不熟的人迅速熟稔，让禁欲的人卸下心房，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惜玉很少谈及自己的事，她跟这里的人终究不一样。
这次，到底有些醉意了。
甄南仁给她满上：“县主，我今日好像撞见你那个夫君了，的确是小白脸，瞧着文文弱弱的，没觉得有哪里好。”
惜玉盯着酒杯，盯得两眼都快成斗鸡眼了：“小白脸……好呀，小白脸可好了。”
甄南仁撇撇嘴，显然不认同她的话。
她上去就捏她的脸，非要她认同：“你说，小白脸有什么不好？至少……至少长得好！”
甄南仁：“……”
隔壁：“……”
“长得好能当饭吃吗？”
“……噗哈哈——！”惜玉忍不住大笑：“这话…怎么跟我爹说的一模一样？”
她浅浅地打了个嗝：“长得好…呃，秀色可餐……听过没？”手指在桌面笃笃笃地敲：“我就知道，你没听过……”
甄南仁想了想：“如果对面坐了那么一个人，我只会吃不下饭，束手束脚的，真没意思。”
大约是没听到，少女捧着杯子舔了舔，讨好似的看着她：“酒，倒，倒……”
“好好。”甄南仁给她倒酒，又往嘴里塞了一块肉：“我不明白，你既然都成亲了，你爹为何还要帮你做媒啊？”
“……”惜玉叼着酒杯，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唔，我爹不喜欢他，大概觉得……他配不上我。”
甄南仁点点头。
她抬手就敲她：“别学我爹！”
“我没有！”对方一脸无辜：“配不上，是真配不上。”
室内静了片刻。
“……你呀，小南…你呀，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配不配的，每个人的感情都是……很珍贵的。”
妙目半开半闭的少女，开始伏在桌上“咕噜咕噜”地吐起了泡泡。
甄南仁：“……”
“县主，你是不是喝醉了？”
惜玉：“叫爸爸！”
“……”
“算了…算了，还是叫姐姐吧，爸爸好难听。”
甄南仁捂脸：“坏了。”
赶紧把她的酒杯夺过来，惜玉懵懵地：“……抢我的？”
“不能再喝了！你这副样子回家，被你爹看到，我就完了！”甄南仁苦口婆心：“我让小二送壶茶过来吧。”
“不…不要，不要喝茶！”惜玉抓住她的手摇啊摇：“小南，小南……”
对方哭笑不得：“怎么了？”
“你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要命，今天是绕不开这话题了，甄南仁头秃地道：“县主你就饶了我吧，什么情情爱爱，男男女女，我真的不感兴趣，还不如多吃几碗饭，多练几个兵。”
“哦……”
惜玉一手托腮，外头的罩衫从肩头滑落下来，双眸迷蒙地看着她，看了好久，才道：“你好可怜。”
“啊？”甄南仁摆摆手：“不不不，我不觉得……”
她的手在眼前乱晃，被惜玉一把抓住，火热的掌心贴在微凉的手背上。
“我…嗝，我是说真的，但是……你真的很、很厉害。”
惜玉竖起大拇指：“给你…点赞！”
甄南仁一愣。
“真的…真的，”似乎是怕她不相信，她握住她的手愈发用力：“可是，你、你要更爱…自己！”
“更爱……自己。”
那只手，娇嫩白皙，一个多余的茧子都没有，跟她常年练武的手，简直天差地别。
甄南仁不爱读书，不知道如何形容现下的感受，什么牺牲，什么看到，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
就像从没有人在意过她小的时候，只是想要一支跟妹妹们一样的发钗。
“县主……”
“谢谢你。”
“呼呼——”
回答她的只有整个埋在桌上的小脑袋，呼吸间带出一阵酒气和花香的气息。
“唉，这……”甄南仁苦着脸，心道这下又要被骂了，算了，还是先把人送回去吧！
雅室的门突然又被推开了——
娘的这地方怎么回事？！
正要发作，却见缓步进来一个身穿灰青衣衫的年轻男子，挺鼻薄唇，眉目幽深，透着隐约的霜雪之意。
“你、你你……”
她你你你了半天，想不通这不是她们刚刚谈论的小白脸夫君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小白脸没理她，从一进来，全副心神似乎都在倒桌睡觉的少女身上，甚至她还隐隐察觉到，看到惜玉，他的眉目骤然柔和了不少。
钟衍轻轻地扶上妻子的肩，扯袖擦了擦她唇边的酒渍，将人打横抱起。
甄南仁：嗬，力气还挺大。
她仔细地观察着那个青年，长睫下泼墨般的眸色，跟惜玉全然不同，一看就是个心思深沉的。
这种人，通常都很会骗人，也很会算计人。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突然起身，拦在他面前：“总之宣宁县主以后归我罩的！你要是敢欺负她不对她好！你试试！”
钟衍眸光淡淡，半晌，冷然说了一句：“以后别带她出来喝那么多酒。”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的话，眼前的青年更是单薄孱弱，她最看不上的那一类，不知怎么，甄南仁却自动后退了一步。
可恶，气势上输了！
怀里的少女突然嘤咛了一声，钟衍微微调了调姿势，惜玉一手搁在他胸口处，拉了拉他的垂发：“你不要那么凶，她是…我朋友。”
他凑近她，悄然说了一句：“回去了。”
“……唔嗯。”惜玉费力睁开一点眼睛，冲着甄南仁摇摇手：“小南我先走了，下次…嗝下次再出来……”
甄南仁：“……哦。”少女躺在那个人的怀里，是完全依赖的姿势。
摇晃的马车上，惜玉被灌了两杯清茶，说是灌，可是一点也没呛着，总算清醒了些，挣扎着坐起身，脑袋仍旧晕乎乎的，歪着脖子看人：“……哦！我认识你。”
她几乎没醉过酒，这般痴态，他索性单手托腮，仰首凝望，顺着她的话头道：“哦，那你说说，我是谁？”
“你、你是……”她伸出一根玉雪可爱的手指在他面前轻晃：“我知道了！你是……娇花！”
“……”青年的神色无奈中带着复杂，突然倾身抓住那根手指。
惜玉：“嗯……你、你抓…干什么？”
他突然起了坏心，把它贴到自己的眉心，再一点一点地往下。
惜玉眼中迷茫，却不由地微微颤栗，感受到指尖微凉平滑的肌肤，描摹过高耸的眉骨，再到鼻端，唇心……
她骤然抽回手，双眼瞪得老大：”你、你你你！”
他微微一笑：“我怎么？”
她突然生气了似的，撇过头：“你、你勾引我！哼！”
脸色仿佛比醉酒后还要红，是那个清醒的她不曾有过的痴态，他忍不住伸手抚上她的颊侧，嗓音低沉如弱水泠然：“惜惜不是说我……秀色可餐吗？”
“！！！”惜玉：“你…你偷听我们说话？你怎么这样？”
钟衍心道，那是我想听的吗，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那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殿下从楼上丢出去。
不过……还是叹息一声：“抱歉，是我偷听了。”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一本正经地道歉，她有些懵然，看着青年抿唇有些沉默的模样，惜玉眨眨眼，主动往他那边蹭了蹭：“你…你生气啦？”
“没有。”他伸出手，接住她东倒西歪的身子，觉得怀里这一团就像温柔舒适的水，一点点磨得自己心软：“因为我也有一些不能叫你听到的话。”
“嗯？”她抬起眼。
他坦诚道：“比如……某些朝堂之事，我并不想让你知道。”
无忧无虑的小麂子啊，就该继续无忧无虑下去。
惜玉其实听不真切，脑袋在酒精的作用下晕晕乎乎的，却还记得揽住他的手臂：“可是，我爹爹……我怕他找你麻烦，你也不要生他的气，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故意去捏她的脸：“你说要保护什么？再说一遍。”
“保…保护，保护你啊……”
她又醉倒过去，靠在他的肩膀上，微风带起阵阵少女身上的馨香，不住地钻入鼻孔。
良久，他道：“好。”
等回了府，惜玉那醉酗的模样很快传到了谢氏的耳朵里，她急急忙忙赶来，对着钟衍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生恨不得直接对他用家法，又请了大夫，说惜玉不过吃醉了酒，用些醒酒汤，睡一觉就好了。
为了不扰到女儿安枕，谢氏这才作罢，临走时又特地对钟衍“耳提面命”一番。
钟衍一一受了，并不驳回一字。
待人走后，他让蕊珠打了盆温水来，给惜玉擦身子，长指握着毛巾，从她的脸，到颈，再到锁骨，衣衫下隐约可见杏色的小衣，其上绣纹繁复，他顿了顿，突然撇过头，把她的外衫拉高了些。
接着又去打了第二盆水，哄她起来泡脚：“这样会舒服一些。”
惜玉迷迷糊糊地，被他除了鞋袜，脚趾莹白如玉，浸在水里暖乎乎的，她扇了扇有些迷蒙的长睫，看见他乌黑的发顶，觉得有些羞赧，有些无所适从。
“……！”
“你、别闹我！我痒！”少女脚力惊人，猛地一踢，溅起了一大片水花，瞬间把他半边前襟和发尾都弄湿了。
这……好像过分了昂。
她手忙脚乱地拿了块帕子要给他擦：“你怎么不躲啊？”
青年由着那帕子在自己脸上身上游走，突然紧紧缚住了她的手——
他以半蹲的姿势抬头看她，两丸乌黑的眸子深深印入少女有些无辜憨态的脸。
“惜惜，你……真的不在乎？”从前即使受尽摧折，也永远挺直脊背的青年，他那份不屈傲然，何曾有这般小心翼翼的时候。
半开的窗户送进了一阵小小的微风，惜玉怔了怔，觉得他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甚至唇色似乎也比平常要白一些。
她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她想起当初做的那个梦，新婚之夜，他跪地走过十里长街，不远处的山顶，盎然的火光一点点地吞噬他娘的坟茔。
惜玉轻轻叹了一口气，却发现他的呼吸渐渐促然。
唉，真是。她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带着会心的一笑：“我想你娘，她一定也很想念你。”
“……”
“虽然日子艰辛，但她一定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你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你的未来，将会有光明灿烂的前程。”
“你对她的思念和祝福，她在那个世界，一定都看到也收到了。”
他的妻子此刻笑得有点傻气，甚至高高地伸出三根手指：“我保证，我保证！”
一直到他吻住她的时候，惜玉都还有点恍惚，鼻端是熟悉又有些陌生的气息，因为平常时候，钟衍并不会这样直白而坦然，他习惯隐忍，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直到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放倒在了床上。
“你……”
“惜惜，”他看着她，眸光牢牢地锁住她，前所未有的真诚：“此生此世，永远不要离开我。”
这样灼热的眼神，她险些以为喝了酒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了。
惜玉惹人心怜地微蹙着眉，圆眸覆上一层水光：“其实，我…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呢，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缺少一种爱与被爱的勇气，怕他不够喜欢自己么？还是怕他又变回从前冷漠算计的模样？她不知道。
钟衍点了点她的眉心：“不许乱想。”
“其实…我也，害怕。”他从来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她微微瞠大了眼，听那低沉悦耳的男嗓很慢很缓地说道：“他们说的不错，我的确是……配不上你。”
“很可笑吧，过去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卑贱又自傲，从不觉得自己会配不上什么人。”他自嘲一笑：“后来不知何时起，这一点心绪便发生动摇了。”
他凑得她更近：“我瞧着你觉得诸般都好，便如晨起陌上最温柔明媚的一支兰草，只是侥幸被我摘得了，我欺你单纯不知世故，欺你良善不通险恶。”那墨瞳里微微划过一抹可称为失落的神色：“只是……你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他吻了吻她的唇。
惜玉摇摇头：“我…没想反悔。”
我没要悔的。
自己是什么时候动心的呢，也许从看到雪地里那个孤寂倔强，伤痕累累，却仍旧苦苦支撑着走下去的青年开始的吧。
她想参与他的未来，想陪着他走完这一生。
十指不知何时紧紧相扣，长且浓密的头发垂落在她的眼睛上方，他低低地喘息两声，手伸向她的衣带。
即便是带着醉意，惜玉也在微微发着抖。
他察觉到了，轻轻贴近她的耳廓道：“没事的，别怕。”
“我在。”
渐渐地，她觉得浑身都不舒服，却又说不清究竟哪里不舒服，只能像抱着唯一的浮木一样揽住他的脖子。
露浓花瘦，弦月散发着缱绻而幽微的光，不一会儿，就躲进云层里去了。
直到第二天光大亮，惜玉才睁开了眼，把手搭在额头，等到适应了光亮才挪开。
记忆短暂地失衡，她还记得昨日跟甄南仁一道，喝了很多酒，后来…后来好像钟衍过来接她了，然后……
！！
惜玉：该死，不可描述了吗？！
身边早已无人，稍微一动，只觉得肌肉酸疼，身上……也没穿衣服。
“……”
啊啊啊！好羞耻好羞耻！！我衣服！我衣服呢？！
她的衣服被放在床尾，叠得整整齐齐。
惜玉一手抱住被子，刚打算去拿，门突然被推开了，穿戴整齐的青年走进来，看到她以异常滑稽的姿势挨着床头，薄唇不由浅浅一弯：“睡好了吗？”
“……嗯。”她不敢跟他对视，微微低下头。
钟衍却自若地过来，拿起杏色的小衣，似乎要亲自服侍她穿衣。
惜玉：你等会儿！你这个动作，怎么做的这么自然？！
“来。”他微笑，眸中满是细碎的星光，在长睫的掩映下，深邃又漂亮。
“别！我…我自己来。”她艰难地吞了口水：“那个……你、你要不先出去吧？”
啊啊啊她真是没脸！
钟衍倒也没逼她，只是俯下身，在少女光洁的额间轻轻按下一吻：“我去拿吃食过来。”
直到门再次关上，惜玉还有些回不过神，愣愣地抚上额心，记得他微凉的唇上柔软的触感，还有昨夜，印在记忆里，他温柔地触碰。
总觉得，他好像对自己更好了呢。
唇角忍不住扬起一个微微的弧，她拿过来那件小衣，小心地往身上套。
突然，一股熟悉的电流贯穿全身。
她顿时停下动作。
脑海里传来“叮——”的一声。
熟悉的机械音恍如隔世：“穿书系统第5215号，目前漏洞已全部修复，调试完成，开始正常运行——”
“宿主宋惜玉，【任务内容】：恶毒女配执行指令，请宿主与我们一起，尽快修正偏差。”
这时，门口处传来了不徐不缓的脚步声。
钟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