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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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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玉突然有了一种隐约的感觉,很不安。
听了那强盗头子的话,钟衍回身看了她一眼,有些犹豫道:“不如几位同我们夫妻一道下山,自会把赎款如数奉上。”
“哈哈哈哈哈!”那大汉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大笑,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我呸!你小子倒是聪明!让你们俩都下山!他娘的当老子十三点吗?”
“快去拿钱,别耍花样!不然你这如花似玉小夫人的命可就……”
青年有些忧心地点点头,只是强盗不曾注意,那双眼眸从来都是深邃无波,这时候,他转头看了惜玉第三眼。
“……”
“夫人,只好请你在此等一等了。”他道。
那一眼,平静,淡然,正常得仿佛朝阳每日从东边初升,没有怨怼,没有愤恨,只是极为普通的一眼。
可惜玉却觉得不对,这个人,不是大哥宋衡,不是母亲谢氏,他利用她,轻轻松松就让自己脱身,可是……却把她留下了!
突然涌上的惊慌让她急于开口:“慢着!各位…要不然,要不然我去拿钱吧?我保证会把钱……”
“放屁!”那强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老子不相信女人!”
这一次,从钟衍的神情中,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一丝讥嘲。
然而那当家的却在此时用刀指向了他:“老子所以不信女人,是因为女人都是没脑子的,容易相信男人,小子,老子看这小娘子好像不怎么相信你啊?”
“你们真的是夫妻吗?”
钟衍垂眸:“那要看当家的想不想拿到钱了?”
“哈哈哈哈,”那当家的道:“麻四!你跟这小子一起去!省得他耍花招!”
那被点到名的一脸犹豫:“啊,大哥,我……你知道我对外头不熟,我……”
“废物!这么个小白脸你还怕对付不了!”那人啐了他一口,却见旁边一个独眼的汉子,突然凑近那当家的耳边说了句什么。
听得那当家的眉开眼笑:“好!还是你小子有主意!够狠!老子喜欢!”
说着,这群人便把目光移到了惜玉的身上。
惜玉:“……”麻了。
“把人给老子抓住了!”那群人一拥而上,抓得却是钟衍,把他带到惜玉面前,那当家的从兜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头倒出两颗红丸。
“这可是老子手里的好东西,这玩意儿,吃一颗是毒药,吃两颗是解药,这一颗下去,一个时辰之内没有解药就会全身流血而死。”
“小娘子,就由你亲手喂你这个夫君吃,放心,一会儿他拿钱来赎你,老子再让你喂他第二颗,怎么样?”那人一边笑,一边把药丸塞进她手里:“给老子喂他!不然把你们两个都杀了!可惜了这张小脸哈哈哈哈!”
惜玉默了默,突然跟着笑了:“还是当家的有主意,这样夫君就一定会回来赎我了。”
她无声地吞咽了一下,捏着药丸慢慢靠近他,钟衍一直垂着眸,直到药到嘴边时,才突然抬眸看了她一眼。
这一次的眼神,不再是平静如水的,而是有凛冽的恨意和肃杀之意一闪而过,惜玉险些退缩,却在看了一眼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后,坚定地掰开他的嘴,把药喂了进去!
她凑近他,轻声说道:“你不要怪我,是你先预备放弃我的,你不相信我,很抱歉,我也不相信你。”
“好!”那当家的道:“放这小子走!”
“等等,”她从车厢里拿了那个漆盒出来:“让我夫君带点吃食上路吧,他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了。”
啐,女人!果真虚伪极了!刚刚还给自己丈夫喂毒药,现在又一副心疼他饿肚子的模样!
不过这倒是极大地取悦了那当家的,哈哈哈哈哈嘲笑了几声,便默许她了。
惜玉把漆盒递给钟衍:“夫君你要是饿了,就吃里面的点心吧,吃完就不饿了。”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就像当日散仙桥上朝他跑来那样。
青年沉默地接过漆盒,一句话都没有跟她多说。
眼见人走远,惜玉才长舒了一口气,把玩手里那颗朱红的药丸。
“当家的,”她突然喊道:“我、我要解手!”
“……”那些强盗面面相觑,竟然没有调笑,那叫麻四的走过来:“你自己在马车上解决吧!别耍花招。”
惜玉:“不耍不耍。”
她放下车帘,知道人还站在马车边,便问道:“对了,我看你们当家的好像很讨厌女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麻四挠了挠头:“害,还不是他们家那婆娘,当家的当初那是掏心掏肺对她好啊,谁知那婆娘竟然背着他……”
“麻四!你个龟孙说什么!”正主大吼一声,走过来把他赶走了:“不用你!老子亲自来看!”
惜玉掀开帘子:“不用看了,我好了!”
“真奇怪啊,”她似乎有些不解:“你们以前真的是难民吗?”
当家的道:“怎的?!”
惜玉:“一般来说,难民都是遭受过苦难的人,总不会再出来害人吧?”
“哼……”
仿佛听到一个什么笑话,那人看了她一眼:“老子跟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小娘没什么好说的!”
没饭吃,吃草根吃树皮吃……人肉,像个可怜虫一样东迁西跑,到哪里都被嫌恶,到哪里都被驱赶,最后婆娘跑了,儿子姑娘都没了,自己像条野狗一样等着烂掉,连副棺材都没有!
惜玉垂下眸,盯着手里的红色药丸:“你们本来都是受害者,现在却变成这样。”
回应她的只有男人不耐烦的嘘声。
“咕,咕咕咕——”
林中此时起了雾,一片雪白肃杀中,掩映出青年略微单薄的轮廓。
那漆盒落地,里头精美的糕点摔得粉碎,即刻便吸引了一群鸟雀啄食。
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径自向前走去。
脱离了瘴气,半山的路越来越明朗,右前方林间飒飒,突然窜出几个人来,这些人穿着官服,左肩上的獬豸栩栩如生。
“劳驾,”那为首的抱拳道:“这山上有几个悍匪流寇,兄台可曾见到?”
青年一双黑眸定定地注视他们,并未开口。
后头有个年轻的沉不住气:“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统领问你话呢!”却被为首的拦下,道:“请别误会,那几个穷凶极恶之徒,我等是来将他们抓捕归案的,只是山上瘴气大,一时找不到方位,兄台如有看到,还请告知!”
穷凶极恶之徒,好得很。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不曾看到。”
“切,统领!别跟个臭书生浪费时间!我们走!”一行人从他身边走过,那为首的突然回头狐疑地看了一眼,试图拉住他的衣袖:“慢着!这位兄台!”
青年穿的窄袖,就这么一拉,一颗红色的小药丸突兀地从袖底滚落出来!
落在碧青的草丛上。
“狗娘养的!被这小娘们骗了!”
惜玉手里的小红丸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被人用刀劈成两半,原来是女子袖裙上装饰用的红玛瑙。
“药呢?!”当家的吼道:“你给那小子了?!”
惜玉:嘤,不敢吱声。
“他娘的!你们究竟在唱什么戏?!”
当家的咬牙切齿地道:“小娘们!你把解药给出去,那小子可就不一定来救你了!”
方才的独眼上前道:“小娘们总不会蠢到自己寻死,说不定还有后手!依我看,一会儿那小白脸要是回来,咱们拿了钱就把两个一块杀了!要是他不回来,咱们就杀了这小娘们出出气!”
“可恨!给这臭女人摆了一道!”当家的不解气,直接挥了惜玉一鞭子,正打在她的小腿上。
“嘶!!”
惜玉:妈的,不愧是恶人头头,好特么疼!
她急忙揉着小腿,觉得这一块肯定要乌青了,自带光环的男主啊,看在我把解药给你的份上,你能不能来救我一下!
只是一瞬之间的念头,喂药时那青年的眼神让她觉得,如果不这样做,后面不管补救多少,都再难扭转他对自己的恨意。
何况,这事说到底是自己判断失误,他是被连累的,要是没人来救,也只能自认倒霉。
惜玉靠在车板上,听着那些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只觉得脑袋愈发沉重,恐怕是吸入太多瘴气,可现在她也逃不走了……
好似入了谁的梦。
梦里有一双手,轻轻托住了自己的身体:“娘亲!是蝴蝶!娘亲你看!”
一张放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原来是个小孩,两丸圆眼睛跟紫葡萄似的,有晶亮的光在里头一闪一闪。
他用手托住自己,迈开两条小短腿,跑到一个屋子前:“娘亲!阿衍捡到蝴蝶了!娘亲!”
屋子里传出一些奇怪的声音,小孩突然闭上嘴,门打开了,出来的不是他的娘亲,而是一个老丑的男人,鹿皮靴子抬起来对着他就是一脚:“吵吵什么?!猴崽子!”
“阿衍……”屋子里传来一个有些微弱女声:“你、你别……”
“喊这杂种做什么!给老子听话点!”
尤不解气似的,男人又狠狠踢了他好几脚。
他被踢倒在地,连带着惜玉也摔在了地上,屋子的门“啪”地摔上,不一会儿,传出女人隐忍的呼.痛声。
小孩自己撑着地爬起来,小手逐渐捏紧成拳,惜玉试着扑腾了两下,好似翅膀折了,怎么也飞不动,突然感觉到一股疾风靠近——
他用两指把她捻起来,不再像刚才那样小心翼翼地托着,而是捻着她的翅膀,走到水塘边,惜玉能看到那双紫葡萄似的眼睛黑得发亮,微微一弯,就把她整个浸到了水塘里!
“你不能让娘亲开心,也不能让阿衍开心……”
蝴蝶在他手上无力地煽动着翅膀,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水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