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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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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取两手攥着一只红烛走着,她看到面前是一间低矮的四合院,院门前挂着喜庆的红色圆灯笼,从里面映出明亮的光辉。
“梧桐枝上栖双凤,菡萏花间立并鸳。”她轻声将两侧的文字读出口。
这里……是我家?女孩突然想起来。
她推开半掩的院门,里面悬着赤红的绸带,灯火通明,明明合该是喜庆的景象,却一个人都没有。
木门的吱呀声在此处异常清晰,似乎惊动了什么不可察的东西,一阵风拂起,将绸带吹得飘飘摇摇。
陆取失了神,仿佛被吸引一般走进去,直到手中烛泪落下,将她惊醒。
她被烫得甩了甩手,发现自己手中不再是粗糙的灯烛,而是一只触感圆润的红彤苹果,此时她正端坐在床榻上,视线被一块厚重的红布遮住,从下面透出朦胧的红光。
陆取神智迷蒙,将盖头揭下来,却不见头部负担减轻,伸手便摸到满头的珠钗,头发挽成复杂的发髻。
我这该不会是……新婚之夜吧?
她很快来不及在意这些,而是被房间中央的黑色盒子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个长条状的无盖木盒,用料讲究,做工精致,边角用得都是纯金,大俗大雅,却依旧无法掩饰它的用途——那竟是个一人长的棺材!
心底里有什么声音在叫嚣着远离,陆取突然有一种失控的预感,她站起身来走近。
俯身去看,那是一个端正仰躺的男性,他身材修长,穿着传统的新郎服饰,双手交叠置于腹部,面容沉静安详,就好像是睡着了一般。
最重要的是,他长着一张和陆取相同的脸。
“咕嘟……咕嘟……”
似乎是惊动了什么似的,小巧灯笼里映出的红光闪了闪,无端粘稠起来,房间内亮度骤减。
“是你吗?”陆取心中突然涌上莫大的悲伤,她神情哀切,俯下身似乎是想抚摸男人的脸颊。
“咕嘟咕嘟……”
液体翻涌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自男人身下渗出深红近黑的血液,转瞬间没过他的大半躯干,有活性似的攀上苍白的皮肤,像是脉络一般爬满全身,构成一副瑰怪的画作。
女孩瞳孔微缩,她跪到侧板旁边,单薄的身躯堪堪怀抱住对方的沉重上半身,男人的身体却仿佛融入了血水之中,无法带出。
有什么东西突然攀上她的脚踝,带着温热黏腻的触感。
那颗圆润饱满的苹果啪嗒落地,这声响如同开关一般,使得整片场景骤然陷入了黑暗。
手腕突然覆上一只宽大有力的冰凉手掌,搭在肩膀上的头颅似乎动了动:“取哥……”
————
“哈……呼!”
少女猛然从桌面爬起来,她的纯黑的瞳孔还残存着些许惊恐,微卷的长发披散下来,因为睡姿而有着几缕粘连在脸颊旁。
女孩皮肤苍白、轮廓深刻却不显凌厉,眼底微微泛青,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她打开手机,上面还是没有退出的游戏界面,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华服女孩倒在地上,发簪珠花散落一地,身下渗出殷红的血液,俨然已经没了声息。
【你已死亡!】
陆取缓缓吐出一口气,按下存档键,看到里面一次又一次的死亡记录:“真是的,要不是为了你……”
“学姐!”
她身后探出一个圆圆的脑袋,说话时露出可爱的虎牙,“前面又吵起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陆取揉着突突的额角,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什么?……啊,我知道了,又开始了吗?”
“学姐,你感冒了吗?”男生推开门走进来,他穿一身暖色的运动衣,气质看起来很阳光,递过来一瓶矿泉水。
陆取摇摇头,校园文化节将近,话剧社团正在紧锣密鼓地排练,她趁着午休小眯了一会儿,只不过爬在桌子上效果并不好。
“做了一个噩梦。”她含糊地说着,“走吧,先去看看他们,没打起来吧?”
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情了——不论是模糊的梦境,还是两个话剧主要成员的争执。
按理说陆取身为一个后勤是管不到这种事情的,但谁让社长不在,她就成了此处资历最老的成员了呢!
男生拧开水瓶盖递过来,陆取喉咙还有些干涩:“我可能受凉了,谢谢啦!话说薛严你的戏份怎么样了?”
“我倒还好!”薛严有些苦恼地说着,“李轻唐说他每次都要受伤,也不知道为什么璇姐执意不肯修改剧本。”
李轻唐是本剧的男主角——一个被兄长抢了爱人的小公子,编剧徐成璇安排他有一场和父母亲人证明心意的环节。
说来也怪,分明没有安排真打的戏份,但他似乎运气不好,总是阴差阳错在这一幕受伤——或是不小心的肢体接触,或是道具出了问题。
刚开始准备道具的陆取还有些不好意思,但不论如何检查,一旦到了那幕戏、那个人,舞台还是会出问题。
偏偏徐成璇不肯修改剧本,按她的说法,这是对凄美爱情的歌颂,这个平日随和的小姑娘面对这件事情时异常执拗。
陆取走到台前时,舞台上已经是其他社团的成员,徐成璇不在,只有男生一个人坐在舞台前方的观众席上,脸颊能看出划伤的痕迹。
作为男主角,李轻唐自然是个很帅的男生,五官优越,棱角柔和,他此时没有卸妆,长长的马尾在他头上显得利落而有朝气,披着藏青色的鹤氅,看起来就像是戏中走出来的痴情贵公子。
陆取走近,随意拿开对方从身侧披落的长长发丝:“这次伤到脸了?”
“啊!”李轻唐吓了一跳:“是你啊……”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疲惫,“这次倒不是道具的问题了,是下手太重划伤的。”
“还好没破相!”陆取调笑着,她熟练从口袋摸出一张创口贴,“呐——反倒像是那种战损妆,更适合为情所伤的小公子了呢!”
男生接过没有用:“这么小的划伤,没有那么金贵,不过这个我就昧下了。”
陆取哼笑:“一盒不都是你用的——对了,张峨呢?”
“社长出去买饭了吧。”男生耸耸肩,他身上的文雅气质顿时消散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青年人的活泼劲,“或者去陪他‘不舒服’的女朋友咯,正闹脾气呢!”
“你对他怨念还挺大!”陆取在他旁边坐下,“他肯定是去徐成璇那里出卖色相,帮你改剧本了。”
“谁知道呢,他压力也挺大的,出了那件事情之后……呃——”李轻唐话语一顿,手背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取哥你当我嘴贱,我什么都没说!”
陆取慢吞吞眨眼:“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哦啊,对对!”男生忙不迭点头,转移话题,“今天怕是进行不下去了,一会儿去哪吃饭?”
“不了。”陆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多一点,她午饭还没有吃,“我约了人。”
李轻唐便点点头,他似乎踟蹰着想说什么,被突兀响起的尖叫声打断。
那是个凄厉的女声,似乎遇到了什么非常可怕的事情。
“我去看看!”
在一边立着没有说话的薛严最先反应过来,他位置方便,很快就冲向了后台,只留下一句急促的交代。
陆取也站起来:“出事了?”
声音响起在后台,发出尖叫的女生叫于敏,是本次话剧的女主演。
陆取二人到达时,她正惊恐地靠在墙上,身体慢慢滑落,一边的薛严伸手将她支撑住,另一只手摸出手机敲打着。
见到他们,男生面色不是很好:“璇姐出事了!”
化妆间里响起轻微的啜泣声,陆取看去,见社长张峨跪坐在一片血泊里,她这个方向只能看到被遮挡住一具有着女性曲线的下半身躯体,似乎正被灰色风衣的男生抱在怀里,鲜血沾湿了两人的衣物。
陆取很快回神,拿出手机:“救护车叫了吗?”
“已经晚了。”房间里的男生缓缓站起来,他转过身,这才叫陆取看到全貌——容貌昳丽的女孩面容惊恐……尸首分离。
而昏黄灯光下,面容俊俏的小伙子满身鲜血,手里捧着颗浓妆的头颅,其上的长卷发被红色液体打湿粘成一缕一缕的……
陆取愣了一下,这是一幅极有冲击力的画面——同时也极有既视感。
只不过社长的脸换成了她自己。
陆取突然头昏昏的,从喉咙里涌出难以抑制的呕吐欲,几乎攥不住手中的手机,她下意识避开身,不小心撞到身后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害怕!”
骨节分明的手掌贴上她的头,柔和但强势地移开她的视线,陆取额头抵在对方宽肩上,感到男生的温热呼吸喷洒的耳畔。
“谢谢!”陆取闷闷地回复,很快恢复正常,从李轻唐身上起开。
“报警了吗?”她深呼吸,看室内明显情绪不对的人,“张峨你先出来……保护现场,不要做傻事。”
她将手机拨出的号码换了一个,听到对方语气沙哑,“已经打过了,不过有没有用——你是最清楚的,不是吗?”
陆取一愣,李轻唐把女孩护在身后,蹙眉:“社长你什么意思,之前的事,取哥不比你现在好受!”
“只有五分钟!”张峨突然好大声音,他双目赤红,“小徐只进来了五分钟,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于敏似乎缓过来一些,在旁边小声补充,声音颤抖:“璇姐说要换衣服去吃饭,才进去没多久,因为我也打算卸妆,结果进去,就……”
她掩面而泣,旁边的薛严安抚地拍拍女生后背。
“其他人呢?”陆取突然出声。
话剧社自然不可能只有他们这六个人,然而自从她被噩梦惊醒起,就一直没有见到过其他人!
众人均是静默,空旷的后台走廊突然静得可怕。
“可能是都离开了?”薛严猜测。
“那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今天下午还有其他社团要排练呢!”张峨沉声说,身为社长,舞台使用这种事情他最了解。
于敏舞台服装还没有换下来,一袭轻纱薄裙,在渐寒的天气中十分没有安全感,只觉得气温骤降,打了个哆嗦:“不会吧,你们不要吓我!”
“手机没有信号了!”陆取看着自己拨不出的电话,“你们刚刚报了警对吗,他怎么说的?”
对面三个人面面相觑,张峨有些愣怔,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似的:“我刚刚去看小徐了,不是你们打的吗?”
薛严举了举手机:“我也是才刚到。”
至于于敏,她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捂着嘴不可思议:“我以为你们已经……”
“杀害小徐的人肯定没有走远!”张峨目光自最后到来的陆取和李轻唐身上扫过,“你们见到人了吗?”
李轻唐一直隔在他们之间呈保护姿态,闻言摇摇头:“我一直在看剧本,好像取哥来的时候大厅里就没什么人了。”
陆取在旁边点头:“当时确实只有我们两个——或许我们可以去看一下监控?”
张峨神色一动,他突然扭头,带着骇然的气势看向一边。
“有人吗?”
众人循声看去,见走廊尽头探出个小脑袋,一个胖墩墩的小男孩怯生生问着:“你们见我妈妈了吗?”
男孩看到陆取眼睛一亮:“陆姐姐!”他哒哒跑过来,一把抱住陆取大腿,一脸幸福地用肉嘟嘟的小脸蹭了蹭。
一直关注着的李轻唐:……怎么色眯眯的?
“这是?”
“我叫何小吕,是姐姐的弟弟!”男孩骄傲地大声说。
陆取一头问号:“我怎么……”等等,你叫什么?
她看着小孩子似曾相识的面孔陷入沉思——这不是她刚死亡游戏角色的弟弟吗?
我睡懵了?
陆取看着其他人探究的神色,以及室内的骇人景象,出于某种不真实的预感,她把疑问的话咽了下去。
她低头看仿佛找到了依靠的小男孩:“你找不到妈妈了?”
何小吕乖巧点头,小大人似的:“我去上厕所,出来就没有人了!姐姐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嗯,”陆取沉默一下,“你先跟着我们,不要害怕,一会妈妈就回来了。”她安抚着,抬眼去看其他人意见,“这是……我师姐的小孩。”
“跟着吧,我们先去看监控!”张峨冷静下来,他特意看了眼陆取,“这里肯定出什么问题了——就像上次一样。”
陆取闭上眼:“你不用试探我,那件事情发生之后,除了我们几个就没人记得了,如果有什么问题,这里谁都有份。哦,小吕除外。”
——才怪!何小吕肯定是问题最大的!
听到自己名字的何小吕一脸无辜地骄傲挺胸。
“监控在一楼。”薛严左右看看,很有动力地握拳,“那我们快去看吧,保安大叔现在应该还在上班!”
陆取没说话,她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果然,不待几人出门,四周的广播喇叭中突然一声炸响,滋滋的电子合成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检测成员集齐——人数:6人。”
那声音用僵硬的活泼语气捧读着:“各位朋友大家好呀,欢迎来到——【众妙门】!”
几人顿时立在原地,神色不定。
“这里还有其他人?!”